袁翎是幸运的,背后仅仅是被斧刃划破了皮,滴落的殷红只是因为皮外伤,但即便如此,秦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身体。此时的展浩也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胡子手上的斧子,顺势把三个工匠掀翻在地。
“你们是谁!”展浩把斧头架在了胡子的脖子上,为了防止三人逃跑,他想了想,便用另一只手拽起了胡子,移动到了房间门口。
“你要杀就杀,问那么多干什么?”胡子嘴角微翘,慢吞吞地回答道。事实上,就在胡子的斧子被展浩夺去之后,胡子他们三人便想到了自己的下场了。
“呸!你伤了我兄弟,我一定把你们的肉一块块割下来!”
展浩只是在虚张声势,那是因为三人眼前的这个“展浩”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展队长”,让他心狠手辣地杀三个人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展浩急切地向倒在秦怀里的袁翎投去求助的目光,不过此时的袁翎背后吃疼,双目紧闭而强忍着剧痛。
“动手啊!你这条杀人不眨眼的‘恶狼’什么时候变成一条不会咬人的病狗了?!”骨头仿佛看出了展浩的犹豫,故意用语言刺激他。
“浩子!……还有你们三个,都别冲动……”
袁翎下意识地喊住了展浩,他感觉到了后背那如同火烧似的疼痛,加上双手重伤,他感觉自己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幸而秦在他身边,这位连被看守地牢的老丑划伤了脸蛋都没有吱一声的姑娘,此刻看到自己的伤情竟哭得梨花带雨,心中竟是一阵感动;尽管双手的触觉已经几乎丧失殆尽,但来自秦身体上的温暖已然透过双臂、发梢、胸口乃至呼吸渗进了自己的每一寸肌肤。秦轻轻地抚摸着袁翎变形的双手,一对明眸痴痴地看着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庞,仿佛有一种力量用力地拉扯住了她的心脏,不由得哭得更伤心了。
“你……是在为我伤心吗?”袁翎轻声问道。
秦没有说话,取而代之的是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并用双手拭去了泪水。袁翎正想对秦说些什么,胡子突然发话打断了他:
“这个第7等级是老总的东西,你如果杀了她,老总可不会放过你!”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能杀她?”袁翎把目光移向胡子,心中若有所思。
“为什么要杀她?她不过是一个被我们强迫的可怜虫而已。杀了她,对你有什么好处?”胡子的目光有些闪烁,但语气依旧强硬。
“你想保护她,对吗?”袁翎挣扎着站了起来,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哼!总之,如果你们杀了她,我们不会放过你们的!”胡子的语气开始着急了。
“你的这个‘我们’,指的是反抗组织吧?秦……是你们组织的人吧?”袁翎走到胡子面前,低头看着他,那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让胡子心中一阵慌乱。
“你……”不仅胡子愣在原地,连展浩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袁翎。
“做实验的时候,老总主动与我说过此事。你们在城郊的第6等级基因者组织了一支人数众多的反抗组织,并且多是第6等级当中难得的健全劳动力,平日里进行普通劳作,但总找到机会给上层制造麻烦,比如破坏器材、干扰实验、盗走粮食等等。在我看来,这些年来,你们的生存和生活受到了老总以及上层任务的压迫,所以你们奋起反击,所有的行动都试图铲除七十九区高等级基因的人,为的是让人数最多的第6等级过上‘平等自由’的生活,不再因基因的差异而被人蔑视、受人侮辱。”
“哼,你既然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问的!”铁罐咬牙说道。
“我对你们还有很多地方是不了解的,但碰巧,我有地方、有时间,你们有目的、有计划,我想好好跟你们谈谈……”
胡子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地瞪着眼前的袁翎;他被展浩踩在了脚下,身体也动弹不得,心道今天他们几个都要交代在这里了。不过,眼前的袁翎似乎非常虚弱,拼个鱼死网破应该还是可以试试的。就在他要拼尽全力爬将起来作最后一搏时,袁翎突然发话了:
“谈妥了,我可以帮助你们。”
胡子先是愣了好几秒钟,突然冷笑道:“呵……如今七十九区谁不知道阁下协助至高无上的老总去做一个伟大的实验,今后或许也能和展队长一样,有这么大的房子、这么多的奴仆伺候、这么多吃不完的食物。放着荣华富贵不享用,却跟我们一起混日子,阁下开这样的玩笑,也未免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荣华富贵?我来这还真不是为了这个,”袁翎摇摇头,继而转过身来,温柔地看着愣坐在身边的秦道,“我是为了秦。就是她、你们口中的‘一’。”
“为了一个‘第7等级’?”
“她是人,不是你们所有人口中的基因产物。”
“笑话!我们都是第6、第7等级基因者,都是这个社会的底层,我们没有时间跟你扯这扯那的。要杀就杀,何必浪费口舌!”
“你可知道,你们嘴上说着要‘平等自由’,可是内心里却明明白白地标明了谁是‘第6等级’、谁是‘第7等级’。你们连她们要做一个‘人’的根本诉求都不能满足,凭什么进行反抗?”
袁翎顿了顿,在三人的思考中缓解了一下身上的疼痛,接着说道:“秦还有底下的六位女孩子,她们都是人,在我第一天来到这、被人废去双手之后,是她们照顾的我、安慰的我,在我眼中,她们就是我的同胞、她们都是真正的‘人’。只有承认自己、承认别人是‘人’这个基本前提,你们才能把‘等级’的枷锁彻底摘除。如果你们理解我说过的话,愿意作出改变,我——还有展浩——都愿意帮助你们,当然,这是建立在你们愿意帮助秦她们七个人的基础上的。”
趴在地上的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尤其是胡子。作为反抗组织的一员,他一直以来都小心谨慎、防止自己的身份暴露,他也曾想象过无数次被老总和他的纪律部队抓住之后的场景,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第一位认出他身份的人,竟然想要帮助、甚至加入他们。再者,眼前这位“原始人种”说的这一番话句句在理,让他作为一个反抗组织的人都无法反驳。
袁翎坐着恢复了一些力气,轻轻站起身来,然后示意展浩和秦把工匠三人扶了起来。
“阁下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这么短时间内我还没有办法相信你们。”胡子被扶起来之后,表情虽然很尴尬,但说话的语气明显轻松了一些。
“正是,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原始人种’还生存在这个时代中的。”骨头也说道。
“再者,目前我们不能排除你是老总的人,借机想要取得我们的信任、然后除掉我们。”
“具体的情况我无法跟你们详说,”袁翎道,“但我可以跟你们说的是,我来自一个你们都不熟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