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要解决阜新,自然是要去找能治得了他的人。
顾菀这些天对他了解颇深,知道这个可被参的地方多着呢,所以就打算找个言官举报一下,却没想到刚出门就又遇到了衍王。
“怎么又是你?”顾菀现在看到这个人,连客气都懒得客气,撇了一眼就走了。
这不是他是哪儿来的勇气,每次被打压之后,消停几日,就立刻又跑来自己眼前蹦跶了。
这越挫越勇的劲儿,要搁到别的准能成大事。
“你最近好像很忙。”衍王仿佛也有了免疫力,对她的态度视而不见,跟她身边,边走边说话。
“是。”
“为你的爹的事情?”
“要不然呢。”
“如果你想为你爹平反,不如求求我,说不定我一开心就同意了,比你自己跑来跑去要快得多。”
“什么?”顾菀猛然停住了脚步,一眨不眨的看着衍王。
衍王被她盯得有些心虚,结结巴巴的说道,“怎,怎么了!你看我做什么!”
顾菀的脑子飞快的转着。
衍王想要娶自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却是他第一次这么明显的拿自己的软肋来要挟自己。
这说明什么?
他之前可是不敢接这个茬的,多数时候都是劝自己算了。
他是离天子最近的人,某些时候,他的意思,其实就是天子的意思。
所以这表示,随着时间的流逝,皇帝知道了父亲的重要性,想要启用父亲了?
以及阜新这条老狗已经没有用处了,皇帝准备除掉它了?
衍王可不是个骨气硬的人,他从来不敢冒天下大不讳的去做一些事情,倒是利用提前知道的消息捞好处是十分可能的。
想到这里,顾菀微微一笑,唇角勾出一个迷人的弧度。
“怎,怎么了……”衍王看着顾菀的微笑,忽然感觉背后有些发毛。
“我之前没怎么正眼看过你,仔细一看,”顾菀笑着一手搭在衍王肩膀,一手轻抚上他的脸庞,吐气如兰的说道,“还怪俊的。”
衍王顿时轻飘飘的,如在云端,“你今日才知晓本王的好处。”
“如果想要我嫁给你,也不难。”顾菀朱唇轻启,在他耳边笑着说道。
“把你爹救出来?”衍王下意识的反问。
“倒也不必这么麻烦。”顾菀笑眯眯的说道,“我喜欢不按有本事的男人,如果你能显示几分本事,那我就嫁给你。”
衍王顿时一喜,面上强装矜持,“哦,怎么说?”
“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建功立业为主,总不能靠着帝王的宠幸过一辈子吧。”顾菀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你看,就像我爹,当初多么显赫,一朝天子一朝臣,说被罢黜就被罢黜,连个全尸都落不到。”
“你说的也是。”金庭轩听进去了,忍不住附和的点头。
要说当朝第一宠臣,那非顾攸之莫属,可如今的下场,也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说,男子汉大丈夫,还是得有拿得出手的成绩。你像庞太师,历经三朝,不管谁上位,都要加封于他,对不对?”顾菀温声软语的举例道。
“是。”衍王点头。他在御前行走,自然知道自己与庞太师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那个人不管多宠爱他,但遇到国家大事,他说一百句还比不上那个糟老头子的一句话。
“但他是大儒,我的学问,不大可能追得上他。”衍王想了想庞太师那惊人的知识量,刚火热的心又瞬间凉了下来。
“庞太师受尊敬是学问嘛?韩大家可是国子监祭酒,论学问也不输给庞太师,你看陛下有那么尊重他吗?”顾菀不疾不徐的下诱饵。
“这倒也是。”衍王的思绪这会儿已经完全被她牵着走了,“你说也怪,那庞老头的学问虽好,也不是绝无仅有,可父皇和皇兄为何最尊崇他?”
“那是因为,庞太师最得人望。”顾菀伸出了大拇指,“没事儿就弹劾几个贪官污吏,正本清源,为民请命,因此在民间声望极好。即便是有人才学胜于他,又有几个人望胜于他?”
“抓几个人弹劾,刷刷声望,倒是个好办法。”衍王点头,“我不是没这么想过,只是人选难找。”
“眼下就有个好人选啊。”顾菀笑而不语。
“谁?”衍王茫然。
“阜新。”顾菀朱唇轻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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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王是个有趣的人,他做事风格便是……欺软怕硬。
他自是没有铮铮铁骨,敢于与真正的奸佞斗上一斗,但是痛打落水狗这种事情,却是喜欢做的很。
他离皇上更近,自然更懂皇帝心思,在阜新自己还没察觉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他大厦将倾,所以很乐意在摇摇欲坠的根基上再挖一锄头,让这破房子倒得更快点。
阜新被捕入狱的消息传来时,小怜十分吃惊,第一次不顾体面的直接跑到了顾菀的店里,气喘吁吁的质问她,“你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顾菀兴趣缺缺,不愿意在此事上讲太多。
阜新已经倒台,但是即便是抄家,也没有找到诬陷父亲的那个账本,这让她着实恼火。
“这事我承你的情。”关键时刻,小怜也非常干脆,先是谢了顾菀,然后问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不用。”顾菀懒洋洋的拨拉着算盘,头也没抬。
“装什么蒜,如果不是想要我帮忙,你会这么好心,三番四次过来看我。”小怜冷哼一声。
见小怜执意这么想,顾菀也无奈,不耐烦的抬头说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本来是有点事找你帮忙的,但现在阜新已经入狱,我再找你有什么用,难道你能去牢里帮我把账本从他身上捞出来嘛?”
“阜新?”小怜听到这名字,整个人一愣,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就当我偷鸡不成蚀把米吧,”顾菀叹息着说道。
“是为了你爹的事情吗?”小怜在这会儿忽然变得非常聪明。
“对, 他诬告了我爹,把我爹送进了监牢,现在我想要帮我爹洗刷罪名,就得找出他诬告我爹的证据。”
“呵呵,”小怜听到这话,却是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她擦干眼泪说,“你还是比我运气强。”
顾菀这才想到小怜的父亲当初也是被自己的父亲以贪污渎职为名送进了大牢,区别在于,小怜那时祸及全家,顾菀这边却罪不及家人。
“算了,你走吧。”顾菀觉得没意思,低头继续算账。
“这件事我能帮上忙,”小怜冷不丁张口,让顾菀手一抖,算盘多拨了一个珠子。
她将那刻珠子拨下来,看着小怜没有说话。
“阜新的账本并不在家中。”小怜解释,“他在京中有私宅。重要物品,就在那里放着”
“什么!”顾菀听后大喜,这可是所有人都一直都没有查出的消息。
“他之前常约我在那里幽会,房子也写在我名下,所以你们查不到,连抄家都不会抄到。”小怜神色淡淡的拿出纸笔,开始给顾婉画地图,“我告诉你位置在哪里?”
“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顾晚觉得看不透这一对忘年恋。
“能有什么关系,无非是他贪恋我美色,我贪图他富贵。”小怜一边画图,一边凉凉的语带讥讽的说道。
顾菀却是不信,“如果真是这样,你就不会拒绝进他府里了。”
小怜停了下笔,然后才继续写,“我父亲曾是他上官。”
顾菀一愣。
“当初他常来我家巴结我爹,那时我还年幼,不懂给他留面子,曾经当众羞辱过他。”小怜抬头挑眉看顾菀,“懂了吧?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不用了,”顾菀只觉得心里头堵的慌。
对一个男人来说,有什么比睡了自己上司的女儿,把昔日瞧不起自己的天之骄女压在身下,更能解恨的呢?
尤其还是自己已经暮年垂垂,她却青春芳华。
“不必用那种同情的目光看我,”小怜淡淡地说道,“我在楼里这么多年,他这样的男人见得可多了,要不然你以为我的初夜是怎么没的?我这种相貌相貌平平的女人,又怎么能卖得了高价?”
“还不是多亏那些昔日叔叔伯伯的帮衬”她把帮衬两个字咬的极重,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悲凉。
顾晚这才明白,她整个人为何如此尖锐而又难以与人相处。
“对不起,”这句话脱口而出,小怜写字的笔一顿,然后又笑了,“这又关你什么事呢?把我爹关进大牢的人,是你爹又不是你。”
“其实,”顾菀想要张口解释,但又觉得没必要,想了想叹息一声,闭上嘴,不再说话。
小怜很快就画好了地图,将它转交给顾菀,“我已经很久没过去了,虽然如今他失势了,那些守卫的游侠儿也不在了,但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找个游侠儿去拿吧。”
“嗯,我知道了。”顾菀应了一声,然后看着收拾笔墨的小怜,只觉得鼻头一酸,“多谢。”
“不必。”
“一旦我帮我爹平反了,必定想办法帮你脱籍。”顾菀信誓旦旦的说道。
小怜收拾东西的手一顿,然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这话我听的多了,也过了相信它的年纪。我之所以帮你,是因为你前面救过我,还帮我修好了我娘留给我的长命锁。现在我们两清了。”
小怜整理好东西,定定的看着刚入完,“再见了。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