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祈玉一醒来,看到熟悉的房顶,下意识的就跳下了床,又是迷茫,又是紧张。
金庭轩推门进来,看他傻乎乎的站在床边,好奇的问道,“你在干什么。”
“我在想,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庞祈玉自言自语。
“你就住在这儿,不在这儿又能在哪儿?”金庭轩好笑的反问,然后端着盛满清水的脸盆到了脸盆架旁,催促他道,“赶紧去洗漱吧,水我都给你打来了,洗漱完了,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这几天顾菀不做饭,他每餐都在外面吃,别提多“痛苦”了。
“我记得我在……”庞祈玉嘀咕着。
他记得自己昨天明明离开了这里,并下决心再也不会回来。怎么一睁眼又是这个房顶?
他到底喝了多少酒?
不,不对,关键点在于,他喝醉酒之后,到底做了什么事?
现在大脑一片空白的庞祈玉,一想到自己昨晚有可能做出来的事情,尴尬的脚趾都要在地面上抠出一套四合院了。
他等会儿要怎么面对顾菀啊。
“顾菀她,”庞祈玉张口要问,但是却在张口那瞬间,又猛然收住了话头。
这样问下去,不是显得他很在意她。
要不然我现在就走?
就在庞祈玉二话不说,想要走时,金庭轩拦住了他,“哎,你衣服都没换,要去哪儿?昨天鬼混了一夜,今天还想鬼混啊。”
“我,鬼混?”庞祈玉指着自己的鼻尖,觉得仿佛像听了个笑话。
“对啊。”金庭轩一脸无辜,“昨天你那么晚没回来,我们担心的不得了。原本想要出去找,菀菀说你耍少爷脾气,在外面鬼混不回来,等等就好。果然你半夜就回来了。”
“她,我……”庞祈玉听到金庭轩这么说,气的快把手中的帕子扯烂了,“你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她想要……”
庞祈玉的话戛然而止,他看着金庭轩一脸傻乎乎的看着他,满脸写满“想听八卦”的样子,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想要做什么?”金庭轩见他迟迟不往下说,忍不住催促。
“没什么。”庞祈玉一咬牙,下定了决心,“我还真就不走了!我要等在这儿,看她给我怎么解释?”
“解释?”金庭轩满头雾水。
“你想回家吗?”庞祈玉磨着牙,阴恻恻的问道。
“为什么要回去?”金庭轩被他吓的后退了一步。
“这破地方,连个丫鬟都没有。”庞祈玉看着手中断了齿的梳子,嫌弃的哼了一声,“你堂堂大少爷,不仅吃能路边包子铺的包子,还要自己洗衣做饭,你就不想回去。”
“不想。”金庭轩回答的很干脆,他倒不觉得在这里不好,“我在这里终于活的像个人,而不是个废物。”
“你就不想你爹娘?”
“不想。”金庭轩回答的很干脆,看到庞祈玉的表情,他好心的补充了一句,“我娘那人,全世界活她一个就够了,你不用担心她。”
“她会安排好一切的。”
“行!”庞祈玉大手重重的一拍金庭轩的肩膀,“一世人,两兄弟。既然你你不想走,那我帮你。”
“没有人能赶走你!”庞祈玉咬牙切齿的说道。
“哎哎,你怎么啊。”金庭轩被他弄的心里毛毛的,忍不住伸手啪的一下探在他额头上,“没发烧啊……昨晚喝的太多,酒还没醒?怎么净说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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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尹人,淤泥地那里的基础工程差不多已经完成了,再接下来就是绿化与营建。这是这段时间工程的进展,以及接下来一段工程中,所需要的匠人名单。”顾菀柔柔的将手中的一叠文书呈上去,“我人微言轻,怕请不动这些人,到时候恐怕还要您老费心。”。
“好好好。”董府尹面色大喜的捻着胡须,“人员之事你放心,我明天就去请人。”
“那小女子就恭候您的好消息了。”顾菀笑着恭维。
“哎,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坐。”董府尹看起来心情很好,面露喜色的朝顾菀一伸手,让她坐下,然后才红光满面的说,“圣人也听说这项工程了,还特意找我去问了话,听完之后,对你的巧思赞不绝口,说是虎父无犬女。”
圣人?顾菀的眉头挑了下。
是新帝。
自家被灭门,父亲被抓,就是他做的好事。
当年圣上还是三皇子时,父亲是纯臣,对诸位皇子并不十分巴结,虽然也不曾怠慢。但这位并不一定这么想
登基之时的雷霆清算,便说明了一切。
只是如今,皇帝即位也已经一年了,有些事情,他大概态度也改变了不少吧。
例如,当年做皇子时,气愤某些人无视自己的示好。
如今自己做了皇帝,才意识到某些不被人拉拢的臣子有多可贵了?
想到如今朝堂上的一些变化,顾菀若有所思。
然而她也不并不敢全信。
“多谢圣上夸奖,这哪里是小女子的本事,分明是大人指导有功。”顾菀立刻站了起身,神情极是恭敬,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哈哈哈,哪里,我也只是尽了些绵薄之力,顶多,顶多就算有识人之明。”董府尹笑的非常开怀。
漂亮话人人爱听,哪怕当初是顾菀毛遂自荐,这会儿也能变成他慧眼识珠。
“你且好好干,圣人说了,若你当真能按许诺的那样,把这里建成一方乐土,为京城百姓解决一件头疼的事,那就允你一个愿望。”董府尹看着顾菀,目光中饱含深意。
“多些陛下!”顾菀立刻适时的表现出符合董府尹预期的欢喜来。
两人又相互应酬了一番,顾菀汇报了最近的工作,等时候差不多,又有其它人来拜访,这才告辞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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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出门了,顾菀脸上的的笑容就有些淡了,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办法,被那头饿狼看上来,是福是祸还说不清楚。
顾菀啊顾菀,你在动手之前,不是早就有觉悟了吗?
顾菀看着天光,在心里自言自语。
当初既没有选择离开京城,靠着美色找个墙头,随便嫁人,忘却这段恩怨,那便该明白,任着自己这般折腾,落到皇帝眼中,是早晚的。
只是,有些太早了。
在她的设想中,应该再羽翼丰满一些,再被皇帝看上的。
“怎么,跟我爹打交道很累?”来接她的董俏薇看出她脸上的疲倦,笑吟吟的给她端过一杯参茶。
“那倒不是,府尹大人博学多才,与其谈笑风生,受益良多,怎么会累呢。”顾菀抿了口茶,淡淡的说道,“就是最近忙的东西太多了,有些精力不济。”
“的确。”董俏薇也是聪明人,不在乎她的前半段,只是后半段,顾菀说的累,她倒是深感赞同。
自从接了整治臭水沟的活,这京城就被她搅风搅雨的不可开交。
不夸张的说,这几个月,京中的衣食住行,都被顾菀带起来了不少风潮,凭一己之力搅动无数行业。
“我原先就知道你了不起,却没想到你做起事情来,也是这样天马行空。真不知道你的小脑瓜子里,怎么有那么多奇思妙想。”董俏薇响起顾菀吸引人气的连环操作,不由得佩服。
“不过是逼到山穷水尽的无奈之举罢了。”顾菀苦笑,“其它人不是没想到,只是没办法这么做而已。你听听我这些天在京中的名声,恐怕此生都与良家无缘了。”
她以自己的美貌撬动如此多行业,在清流们眼中,早已与娼妓无异。金夫人那天如此愤怒,也未必没有这其中的关系。
“唉,有所得必有所失。”董俏薇知道顾菀别无选择,便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说,只是将一个信封交给顾菀,“这是你要的东西。”
“不等看最后的结果?”顾菀拿过信封,笑着反问,“现在就付账,不怕这生意亏了?”
她当初与董俏薇做了交易,她帮董府尹立功,董俏薇帮她这里查她父亲的被关入狱的一系列消息。
如今虽然整治了大半,但董府尹的功劳还没有发下来,董俏薇算是提前给她酬劳了。
“我外祖父说过,做生意,与其说投资的是行业,不如说投资的是人。”董俏薇看着顾菀,也露出了一个微笑,“看准时机下注,手快有,手慢无。”
“那若下错了呢?”顾菀一边看信,一边笑问。
“错便错了。做生意,哪有稳赚不赔的事。”董俏薇坐在那里,双手托腮的看着顾菀,信中内容她已悉数看过,所以更让她感兴趣的是顾菀的表情。
“我欠你个人情。”顾菀淡淡的说道,一张张翻看手里的记录,脑中拼凑起关于父亲事件的始末。
父亲的案子来得及,伴随的便是先帝驾崩,皇帝即位的消息。
继母带人离开,家中无人状告,父亲的下落不明。
要说父亲跟这中间的权力斗争没有关系,顾菀不信。
从金夫人那边透露的信息看,之前三皇子就有动手的迹象。
既然连腿子的金家都知道了,父亲知不知道?
如果父亲知道,会怎么样?
父亲不知道,又会怎么样?
董俏薇给她的,是天牢的人员变动。
因为那是死牢,人员进出管理严格,变动不大,进出都有定数。
从明面上来看,这里连父亲的名字都没有出现过。
但比对数据和人员变动的情况,顾菀发现,在事发当天,就有一帮人被关押进了这里。
在自己去探监的一个月前,这些人被带走。
京中最近并没有行刑,也就是说这些人并没有被杀。
那这些人去哪儿了?
顾菀心里盘算着,但是却觉得自己似乎隐隐捉住了什么。
父亲还活着,贪污盗银之事绝对是诬陷,但这诬陷的罪名,是不是能加以利用呢?
“好。既然你要欠我人情,”董俏薇也不矫情,她微微一笑的反问道,“那我还有没有什么能帮你做的?”
“怎么,这个还嫌不够”顾菀抬眼看她。
“要欠就欠个大的。”董俏薇眨眼。
“那我就一事不烦二主了。”顾菀想了想,掏出另外一封信给她,“那能不能请你帮我查一下,这些天码头船只的动向。”
董俏薇外公家是盐商,与漕帮码头颇有交情,想要查金夫人所说的那些船舶之事,应该不难。
当然,金夫人那里她也会问,两厢对比,更好做出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