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雪兰和霜兰摆上来了饭菜。云兰捧着净水进来。夫妻二人净了手,对面而坐,吃罢了饭,又漱洗已毕。云兰等人收拾了出去,奉上茶来,各自去吃饭。
樊梨花亲自给薛丁山斟了茶,说道:“你还不去把冠带换了,又不出去了,还打扮的整整齐齐的做什么?”薛丁山笑道:“你不提醒我还倒想不起来呢。一天说不定要往外面跑多少趟,嫌换衣裳麻烦也就不换了。这会儿不出去了,是该换了。”说着,到纱橱里除去冠袍带履,另换了一身常服,蹬了一双便鞋,这才又出来。
樊梨花看薛丁山去换衣裳了,自己便来到书案前,整理白天看过的突厥的地形图和自己圈圈点点做的记录。
薛丁山出来见樊梨花在书案前写着什么,便来到了樊梨花的身后,往书案上看了看,笑道:“做什么呢?”樊梨花一回身,笑道:“眼看雨季就要过去了,我盘算盘算兵出三关的事情。”薛丁山抚着她的双肩,俯身笑道:“时间还早着呢,忙什么?我心里怪闷的,你陪我对弈一局解解闷儿如何?”樊梨花笑道:“你啊,这么大的人了,还一个玩心。好吧,既然是夫君之命,为妻怎敢不从啊。”说着,站起身来。
薛丁山扶着她来到绣榻前,在小几两端对坐,樊梨花拿过棋盒,问道:“你执黑子,执白子?”薛丁山一笑,说道:“随便。”樊梨花便将一个棋盒推了过去。薛丁山揭开盒盖儿看了看,笑道:“我占便宜了。”樊梨花笑道:“那你就先请吧。”薛丁山思索片刻,方才落了一子。樊梨花跟着也落了一子。
约有半个时辰,一局终了,点检子数,樊梨花输了四子。樊梨花看着棋枰上的棋子,不解道:“我怎么能输了四个子呢?”薛丁山笑道:“谁知道你怎么输的?子是你一个一个落下的,难道谁还赖你不成。”
夫妻二人正说话,湘帘一起,薛郁莲从外面进来了,笑道:“你们好雅兴啊!”薛丁山赶紧起身让座,笑道:“这么晚了,姐姐怎么来了?”薛郁莲笑道:“不是说圣上给了凝姑一件宝贝做妆奁吗?我来开开眼哪。”说着,来在绣榻旁边看了看几上的棋局,问道:“谁赢了?”樊梨花说道:“我正不解呢。竟然是我输了四个子。虽然说我棋艺算不上精湛,可也不该输这么多啊。”薛郁莲“噗嗤”一笑,说道:“你该再多输几个才好。”樊梨花看了一眼薛郁莲,说道:“姐姐这是什么话?”薛郁莲笑道:“这个棋局有个说道,这叫‘麒麟送子’。在我们那里是用来占卜的。”樊梨花闻言,顿时粉面绯红,含羞带嗔说道:“你们姐弟合起来作弄我。”薛丁山笑道:“子是你落的,局是你布的,谁戏弄你了?”樊梨花从绣榻上站了起来,道:“不理你们了。”转身回内室去了。
望着她的背影,姐弟二人相视一笑,薛郁莲说道:“圣上给的是一件什么好物件啊?让我瞧瞧。”薛丁山一指书案上,说道:“在那里。”薛郁莲走过来,打开了黄绫包袱,见里面叠放着一方上好的云绢。薛郁莲一愣,这方云绢看上去有点眼熟。轻轻打开了,在烛光之下仔细一看,回身向内室说道:“凝姑,你快来,看看圣上给你的好东西。”
“皇家之物无非是金玉之器罢了,有什么好看的。”樊梨花在内室说道。薛郁莲笑道:“这还真不是金玉之物。你快来看看哪。”樊梨花只得又出来了,说道:“什么东西啊?值得姐姐如此。”来到书案前低头看了看,愣住了。薛郁莲笑道:“这才是真正的物归原主呢。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件东西还能回到你的手里。”
薛丁山让她们的话闹得如坠云雾,问道:“姐姐,这是?”
薛郁莲笑道:“这本来就是凝姑的。当年,皇后寿诞之时,罗叔叔因为没有进上之礼犯难,凝姑就代做了这件东西作为寿礼。没想到圣上竟然又把它赐给了凝姑,真是天意巧合啊。”
“啊!”薛丁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云绢乃是一幅八扇墨线绣折枝花卉的璎珞屏心。针法精湛,绣出来的花草飘逸洒脱,意蕴万千。再看看樊梨花,纵横沙场的巾帼元戎竟然还有这样精湛的女工,若非亲眼所见,谁会想得到啊。
樊梨花看着他吃惊的样子,连忙说道:“这都是当年在闺中之时被父兄逼着学的。如今已经七八年没碰针线了,只怕连针都不知道怎么拿了。”又看了看那幅屏心,说道:“这么多年了,还能保存和新的一样,看来圣上是真喜欢这件东西。我不能要,将军明天还是送还给圣上吧。”
薛郁莲连忙说道:“不妥。圣上既然有心赐给你,你若是执意不要,只怕会让圣上觉得面上无光。你还是先留下吧。以后有机会再进献给圣上也就是了。”
樊梨花想了想,说道:“姐姐说的有道理。也只能如此了。”说着,将璎珞重新叠好,用黄绫包袱包起来放到了博古架上。
薛郁莲说道:“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们早点儿歇着吧。”薛丁山连忙说道:“还没到二更呢,姐姐再坐坐何妨?”薛郁莲笑道:“你们是新婚燕尔,正是该亲亲热热的时候,我在这里做什么?只怕你心里早就盼着我走呢,我就不在你们眼前碍眼了。”说着,转身往外走。薛丁山连忙相送,说道:“姐姐又没正经的,一会儿凝姑又该说你了。”薛郁莲笑道:“所以我更要走了,难道还留在这里让她说我不成。”樊梨花在一边羞得粉面绯红,只得也跟着往外送。
夫妻二人一直把薛郁莲送到了楼下,樊梨花说道:“姐姐一个人来的?让云兰拿灯送姐姐吧。”薛郁莲笑道:“双燕在云兰屋子里说话呢。”说着,向东厢房喊了一声,“双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