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梨花说着话,把昨天晚上擦拭手上鲜血的罗帕捧到了薛郁莲的面前。道:“也许真的是我的劫数难逃,大限将临了。如果真的是我命该早亡,他对我如何还有什么用?我就把一个清白之身还归父母岂不是好。”
薛郁莲看着罗帕上的血迹也不禁大吃了一惊。“凝姑,这……”
“唉!凝姑呀!昨天晚上不是又下雨了吗?没什么的,雨过天晴就没事了。依我看,你的病三分在身上,倒有七分在心里。都是因为心病作祟才弄成了眼下这个样子。只要你把心事放下,所有的病就全好了。”薛郁莲勉强压下心里的不安,劝慰樊梨花。
“姐姐说的容易。”樊梨花苦笑道:“事情没在谁身上,谁不会体会其中的甘苦。我又何尝不想放下,可事不由人,我又能如何?”
“事不由人?依我看是魔由心生。是你自己被自己的心魔困住了解脱不了。那些所谓的父兄的恼恨哪,苏氏母女的愤怨哪,都是你自己假想出来的。休说人死如灯灭,无根无影。即便是亡灵尚存,他们的在天之灵看到你为了他们终日郁郁,惶惶不安,他们能安心瞑目吗?当初她们不惜拼了性命保护你,为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让你因为他们的离去纠缠在愧疚和悔恨当中,把自己当成罪人整天折磨自己吗?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连这个都想不明白。”
“姐姐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明白。只是,我……”樊梨花苦笑道。
“你跟我来。”薛郁莲说着,将樊梨花捡出来的碧玉梅花簪簪到了她的云髻上,拉着她出了屋门,下了楼一直来在台阶下,往她面前的地上一指,问道:“你眼前的是什么?”
樊梨花满心的不解,说道:“影子呀。怎么了?”
“你身后呢?”薛郁莲又问道。
樊梨花转过身看了看,说道:“满目的阳光。”
“看到了吗?背对着太阳看到的只能是你自己面前的影子。面向太阳看到的就是明媚的阳光。一背一向只在一个转身之间。是你把自己的心锁住了,终日沉浸在往日的灾厄之中,感觉到的自然是周围人的冷漠,和你自己心里的哀伤。你忘了‘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的古话。在你遭遇灾厄侵袭的同时还有多少的天赐的福分护佑着你,你却背对着它感觉不到。在你觉得大家都对你冷漠的时候,又有多少人在关心着你。你却紧锁着心房不愿意接受,把别人的好意看成是欺骗和利用。就如同背对着太阳看不到明媚的阳光一样。你转过身就能看见阳光,就能把过往的灾厄放下,把伴随着你的福运捧起来。你感觉到的就是大家对你的温暖和关怀。就和你刚才这一转身一样,简单的很,容易的很。关键在于你愿不愿意转过身去看一看身后的风光。
“十年前的事的确是你的灾厄。却有苏妈妈,苏冰兰不惜性命保护你,难道不是你的福运吗?大嫂投江自尽是你的伤痛,还有渔家翁不畏强权把你送过寒江不是对你的保护吗?如果没有这一场灾厄,你又怎么会到在紫霞宫;又怎么会上的璧山;又怎么会结识那么多姐妹;又怎么会得到婶娘的怜爱?你说这是祸还是福?你和云峰之间的确经历了很多波折,让你伤心失望甚至绝望。可是,这世间还有多少人想要品尝这样的心情却没有这样的机会。
“凝姑,把你的心打开吧。用你的心去感受一下大家对你的关怀。用你的心去感受一下阳光下的美丽。”
薛郁莲的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让樊梨花的心里豁然开朗,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姐姐的话说太对了,让我茅塞顿开。的确是我太在意过去的种种,把自己纠结在其中不得解脱。谢谢姐姐,我悟了。”
薛郁莲见她脸上露出了笑容,才略微放了一点儿心。笑说:“悟了就好。”
“你和云峰也是如此,你只看见他对你的冷淡了,却看不到他对你的依恋。你只顾沉浸在自己往日的伤痛中,埋怨他不给你慰藉,不关心你。你却看不见他心里的苦楚,不体谅他的心情。你不去体谅他,他又怎么体谅你呀?还是那句话,就是有一道看不见的鸿沟横亘在你们的心里,把你们彼此分隔疏远了。你们欠缺的是心平气和地把埋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取得彼此之间的谅解,消除膈膜。只有这样,你们才能真正地走到一起,从内心深处接纳对方。明白吗?
“就拿前两次成亲来说。第一次在寒江关,你要是把话和他说开,告诉他经过,给他一个查证的时间,又何至于给胡氏可乘之机,挑拨你们之间的情分哪。第二次在锁阳关,他明明的答应了成亲,为什么又在花烛之期写下休书。此中必有隐情,你不问不闻,撕了休书一走了之。你若是冷静一点儿详细的询问内情,和他解释清楚只怕也不会闹出后来的白虎关之惨败。
“云峰心里有苦,我看得出来。可是,他毕竟已经是弱冠之年的大人了,又是男儿身。我这个当姐姐的也不好刨根问底的去追问。你是他的妻子,这些本来都应该是你的责任,这么多年了,你问过他吗?你给过他一句宽慰的话吗?哪怕只是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送一杯茶,披一件衣服?”
说着话,薛郁莲拉着樊梨花在花幛下铺着锦垫的石凳上坐下。云兰看见连忙用托盘捧来了茶点放在石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