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樊梨花送薛丁山去大营之后,独自在窗下做针线。
薛郁莲挑帘进来,笑道:“好啊,你自己的衣服不做让我给你做,你倒在这里给别人做。”樊梨花连忙起身让座,陪笑道:“姐姐快请坐。我这几天心里烦躁总是静不下来,又见天气将冷,将军身上的衣服还十分单薄,就命云兰选了一些料子,为将军裁制几件寒衣,也好静静心。”薛郁莲叹道:“难为你几年不动针线了,如今做了妻子把这些女工针黹还要拾起来。你的衣服我给你做好了,什么时候送过了?”樊梨花连忙道谢说:“多谢姐姐,先不要送了,让将军看见又要伤感了,什么时候用我让云兰去取。”
刚说了没几句话,云兰急匆匆进来,说道:“小姐,侯静进来说,说圣上和徐英公找小姐进宫。”
“哦。知道了,让他们府门外备车,我更衣就来。”云兰应了自去传话。
薛郁莲看了看樊梨花,道:“该来的终于来了。”樊梨花叹道:“早来早了,省得提心吊胆了。”起身找出命服,薛郁莲亲自帮她换好。叮嘱再三,樊梨花一笑,下楼出了忆兰轩,穿宅过院出了府门,阶下早备好了车辆,侯静等四位女官各拢战马在阶下等候。
侯静见樊梨花出来,连忙上前打起车帘,樊梨花登车,带着女官来到行宫。
樊梨花在行宫阶前下车,黄门官看见连忙迎上来施礼,说道:“圣上和徐英公正在书房等候元帅,元帅请随我来。”说着,引樊梨花进了行宫,命内侍引路。内侍引着樊梨花一直来到书房,小内侍揭起帘栊,樊梨花进来在槛内施礼,说道:“参见圣上。”
李世民看了看她,心里好不是滋味,抬手道:“爱卿免礼,快请坐。”内侍搭过绣墩,樊梨花谢恩落座,问道:“圣上宣微臣进宫,可是突厥可汗已经到了白虎关界上?”李世民道:“正是。祭告天地的坛坛已经在徐英公和突厥使臣苏江的督促下在凤凰山筑好,贺鲁也已经领着文武众臣到了白虎界上,苏江前来商议和盟之期。”
樊梨花问:“他们带来了多少人马?”徐茂公思忖片刻说道:“马步三军一万,苏海、李道符、李冲虚、飞空、飞钵僧等人护驾前来。”樊梨花摇摇头,说道:“只怕他们来的未必只有区区一万人马,老千岁多加谨慎才是。”徐茂公点头,道:“元帅果然料事如神,苏宝同并灶合营对外称领兵一万护驾,实则精兵不下五万。另有五万骑兵陈兵在沙江关作为后应。”
樊梨花点头,问道:“圣上和老千岁宣召梨花进宫可是询问定盟之期?”李世民连忙点头,说道:“正是。元帅看……”李世民话到唇边又说不出来了。让一个弱女子独自承担两国和平的重任,还要让她自己为自己选择死期,李世民心里颇感羞愧。
樊梨花淡淡一笑,说道:“圣上容臣思忖,明天一早微臣再奏明圣上和盟之期。”李世民连忙点头,说道:“好,元帅一定要仔细考虑,千万不要凭一时意气做出决断,过后再懊悔。”樊梨花又一笑,说道:“圣上放心,微臣心意已定绝无更改。”
李世民看了看徐茂公,说道:“老爱卿,和盟之事就全劳老王兄费心了。”徐茂公看看李世民,看看樊梨花,拈髯说道:“请圣上和元帅放心,老朽全都安排妥当了,绝无纰漏。”
君臣正说话,内侍进来禀道:“圣上,程千岁来了。”李世民命请,程咬金跟着内侍进来施礼毕。说道:“秦英、徐青等人听说要和突厥议和纷纷找老臣闹,让老臣代为请命出兵突厥,征缴苏海。”徐茂公一皱眉,道:“四弟,孩子们小不解事,你若大年纪也不知利害轻重吗?怎么能由着他们胡闹呢。”程咬金冷笑道:“我要是不知道轻重利害早撺掇这些孩子们闹上银安殿了。我好容易才把他们劝住了,三哥不谢我,先来责备我。”李世民连忙道:“程老爱卿德高望重,也只有老爱卿才能压服住这下年轻的将官们。多劳老爱卿了,将来罢兵回朝朕一定好好重谢老爱卿。”程咬金冷笑道:“谢不谢的没什么,别让我三哥总欺负我就行了。”一句话说得李世民、徐茂公忍不住全笑了。
樊梨花起身施礼告退。李世民点头,说道:“爱卿先回去吧,我们等你的回信。”程咬金叹道:“回去吧,一家人好好团聚团聚,能聚一天少一天了。”说话间,老泪盈眶,声音哽咽。徐茂公皱眉道:“四弟,你这是什么话?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见过多少生离死别了,还这么看不透。梨花请死乃是为国为民,‘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你我应该礼敬才是。怎么哭哭啼啼的,反不如梨花一个女儿家坦坦荡荡,死生不惊啊?”程咬金还欲再说,樊梨花已经施礼退出了书房。
樊梨花出了行宫,在宫门外登车,带着女官回到帅府。在垂花门外下了车辆刚要往里走,薛金莲领着侍女迎了过来,说道:“嫂嫂回来了?母亲正等你呢。”樊梨花连忙跟着薛金莲来到柳王妃的房中。
柳王妃听说樊梨花被召进进宫,心里立时笼上了一层阴云,就知道死别之期不远了。命薛金莲到垂花门外等樊梨花回来,接她到自己房中想问问详情,看看需要准备什么。柳王妃正在房中忐忑不安地等着,帘栊一起,姑嫂二人走了进来。樊梨花上前施礼请安。柳王妃拉住她看了半天,叹道:“圣上找你进宫可是为议和之期?”樊梨花点头,说道:“正是为了此事。”
柳王妃连忙问道:“定在哪一天了?”樊梨花轻轻摇头,说道:“暂时还没有定下来。只是先问问媳妇的意思,媳妇请圣上宽限一天明天再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