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这个大木桶怎么这么的沉?!闫大爷真的是自己一个人搬来的吗?”
“放那我来吧。”
“哇啊!”
慌张的回过身子,吴依依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江无错给吓了一大跳。那洗过澡后还红扑扑的小脸上,此刻溢满了惊吓的神色,湿漉漉的发梢带着水珠垂落,在满室未消的水气中,这小小的人儿竟显得有那么点儿不真实。
“一点声音都没有的站在别人身后,我差点被你吓死啊!”
“那还真是可惜了,你要是被我吓死了,便下来同我作个伴也是极好的。”
“鬼才要同你作伴呢!”
虽然在和吴依依拌着嘴,可江无错手上的动作倒是没有停下,只见他单手抓着木桶的边沿,举步便向外走去,那轻飘飘的样子就好像没花力气似的,一下子便把大木桶给拖到了院子里。
桶里的热水在江无错的拖拽之下,左摇右摆的晃荡着,激起了不少的水花溅在了他的手背上。这柔滑的水花一下下袭来,竟和他的人一样,是冰冰凉凉的。
“哗啦啦…”
行至院中的槐树旁,江无错猛地抬起了大木桶,一股脑的把这大半桶凉水全都浇在了大槐树的树根处。而随着这大半桶的凉水被倾倒一空,他的手臂之上立时也跟着传来了两小团温热的拉扯。
吴依依瞪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推搡着江无错的胳膊,又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向他低声叫喊了起来:“你在干嘛呀?!你到底是不是在帮忙啊?!这么一大桶热水你全用来浇树,好好的树会被你给浇死的啊!你到底懂不懂啊?!”
这水…是热的么?
果然…他还是感受不到这人世间的丝毫温度。可是,手臂之上的这一份温热又是怎么回事呢?
江无错情不自禁的一把抓住了那双即将从自己臂弯之上抽离开去的柔软小手,他把这一份温热紧紧攥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你…你干嘛?!我…我说的可都是常识,热水不能浇花…你难道不知道吗?闫大爷那么照顾我,我们怎么可以随意破坏他家的树木啊?!”
“可笑!”
“可笑?哪里可笑了?这种常识应该谁都知道吧!不懂常识的你,才可笑呢…”
一把甩开了吴依依温热的双手,江无错有些愤愤然的看着那眼神逐渐变得躲闪跳跃起来的娇俏人儿。他是个早已身在了彻骨寒冬的黑暗之人,为何还要对这人世间的温暖存有那不切实际的向往呢?!
此刻,在江无错的心里又燃起了没来由的怨怒之气。
“这水是冷是热、这树是死是活,这于我来说又有何干系?”
“你!”
好啊!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个总是莫名其妙的怪人,他的心里就从没有过良善的时候。
跟他倒是没有关系,可他如今这么做了,万一在这之后这棵树真的被浇死了,那闫大爷只会觉得是她吴依依做的啊…
虽然害怕着江无错此刻的怒颜,可吴依依的心里却仍不可控制的被他那凉薄话语给激起了火气。愤愤然的抬起小脸,她又再一次的对着江无错低声喊了起来。
“哼!我说呢,你怎么会突然转了性的来帮我忙,原来是心里憋了坏招,故意在这整我玩呢!”
“吴依依,我警告你别不识抬举!”
她的话说的似乎确实有些过分了,江无错那暗如深潭般的眼瞳里瞬间凝起了阴寒的神色,周身的温度也在这骤然间降低着。
这一瞬间的变化一下子浇灭了吴依依的嚣张气焰,此刻江无错那发怒起来的样子直叫她心里发怵。会不会…他真的只是来帮忙的呢?
“哎呀,好了好了,对不起嘛…我话说得可能是有些过分了…”
这软软糯糯如撒娇般的话语被吴依依说的很低很低,但却是十分清晰的印入了江无错的心里。
不知怎的,心中的火气竟随着这句柔声软语消散了大半,可江无错仍旧只是静立着,并没有去接吴依依的话。
江无错的沉默使得吴依依感到了一丝不安,她知道自己要是真惹毛了这个不人不鬼的家伙,那她肯定也是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不光光是现如今他对自己有着绝对的掌控权,还有他曾对她做出过的可怕事情…这些都让吴依依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小脾气,软着声的去讨好这个怪里怪气的人。
于是在江无错这始终的沉默中,吴依依又有些不安的伸出了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扯住了江无错的衣袖。
隔着层柔软衣袖,吴依依轻轻晃着江无错的臂膀,又语似撒娇一般的小声说到:“主子?你看我都跟你说了对不起了…你就不要这么小气了嘛…”
当吴依依的一双温热小手主动攀上来时,江无错有那么一瞬间很想立即反手,一把握住这份温热。
可到头来他也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头,隐忍下心中那不该有的念头,冷声开了口:“回你的屋子里去。”
抬眼瞧了瞧江无错此时神色,似乎又恢复到了初时的漠然,那这应该就是没事了吧?吴依依眨巴眨巴了眼睛,紧绷的神经这才算彻底放松了下来。
就目前来看,自己这一时半会的怕是也逃离不开他的掌控了,那既然如此,不如处好关系,这样以后跟在江无错的身边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吧。
思及至此,吴依依便又很狗腿的应下了江无错的话。
“好,都听主子您哒。”
话一说完她便松开了一双小手,高高兴兴的朝屋子里蹦跶而去了,徒留江无错站在深夜的小院中,俞显寂寥。
过分白皙的修长手指轻轻抚上了银白绸布的袖口,那里似乎还停留着方才的那阵暖意。
江无错就这么轻抚着袖口而立,幽幽抬头看向了天空之上那弯弯窄窄的月牙儿。直到前头闪着烛光的屋子里熄了灯,他终于自这深夜幽暗的院中动了起来,缓缓向那团温热行去。
一夜无梦,这一晚吴依依睡了一个好觉。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她是被一阵阵飘进屋来的香气给馋醒的。
迷蒙着刚一睁眼,就看到了依旧以昨天那般姿势靠坐于她床边正闭着目的江无错。看这架势,难不成他是在她床头守了一夜?
其实在吴依依刚一睁眼的时候江无错便知道她醒了,却又不知是出于自己的何种心里,他依旧闭着眼睛,靠坐于床头一动不动的假寐着。
等了半晌,臂弯之上没有传来预期中的温热,可那小小的身子却是慢慢的靠了过来,江无错能敏锐的感受到身侧传来了熟悉的温度。
“江无错?”
跪坐于江无错的身旁,吴依依静静的看着这张安静闭目的脸庞,他那俊雅出尘的面容一度让她有些走神。可屋外的香气实在是太过诱人了,最终她还是克服了心中的忐忑,小心翼翼的向着正闭目休息的江无错一点一点靠近了过去。
“主子?”
“江无错?”
挨近了江无错的身子,娇小的吴依依刚好及至他的肩头,那对着他轻唤的两声,便化作了两团热气,一股脑的全都喷洒在了江无错的脖颈之上。
一连叫了两声都没能叫醒江无错,吴依依有些着急了,这种姿势也能睡得这么死吗?
她索性直起了身子,又向着江无错的耳朵贴伏而去。待贴近了江无错的耳朵,吴依依极其夸张的拉长着音调,低声喊道:“主子,我饿啦!”
暖暖的热气就好似条狡猾的小蛇,顺着江无错的耳朵一路钻到了他的心窝里。在这股暖暖热流中,吴依依那温软纤细的腰肢,好似也若有似无的正轻轻贴靠在他交叠身侧的手背上,感觉甚是灼人。
吴依依如此这般无意识的挑逗,早就一点一点的激起了江无错心中对于这份温暖的占有欲。这个小小的温暖之人让他即困惑又着迷,她身上所拥有的,正是那快要被他遗忘了的人间温度啊。
江无错陡然间睁开了双眼,他几乎是贴着吴依依的一双柔唇转过了脸来。微凉的双唇和那柔软的轻触感,直惊的吴依依向床中跌坐而去。
攥着身下棉被,吴依依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可控制的剧烈跳动了起来,她惊悸的看着身前的江无错,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而那闲闲倚于床边之人,倒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神色淡淡的垂眼瞧着她,只是那处于背光中的一双墨瞳似乎是越发的深幽了。
半倚在床中,吴依依可做不到像江无错那般的善于伪装。他那一言不发的冷漠样子,正逐步加深着她心中的惶恐。
不自觉的,吴依依咬上了自己那刚被江无错轻触过的柔润双唇,可她却不知,她这下意识的一个小小动作,也正在不停刺激着江无错的双眸。
看着吴依依那下意识流露而出的惶惶眼神,江无错好似看见了一只躲藏于山涧迷雾中的怯弱小鹿,那骤然而现的弱小样子,只会愈加激发起他的捕猎欲。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现在的定力竟会如此之差?对自己心中那幽幽而起的渴望恼怒起来,江无错忽而起身,愤愤的甩了甩袖子,冷着脸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屋子。
看着那道白色身影豁然起身,而后又快速的远离开了她的视线,吴依依瘫倒在床中长吁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想到刚才江无错那陡然间又转冷下去的脸色,她的心里仍有些发紧。
“什么嘛!又是你自己突然乱动起来的,我还没说你占我便宜呢,你倒先甩起脸色来了,整天都是莫名其妙的!”
抓起身旁的枕头就当做是那个阴晴不定的江无错,吴依依一边抱怨一边向床中摔打着软枕,泄起愤来。
待到胸中一口郁气消散的差不多了,她这才闲闲的起床,穿好那身繁复又带着股怪味的锦织衣裙,向屋子外头走了出去。
兴冲冲的推开房门,吴依依心想着终于可以去看看闫大爷在做什么好吃的了,却在推开房门的下一刻,又看到了那张俊雅中带着冷漠的脸。
原来他一直都在门外啊…那她刚刚在房中抱怨他的那些话…不会都被他听去了吧?
可就在吴依依的心里刚起了些不安的小情绪,还没能想好如何开口缓解这份尴尬时,江无错却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