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袖回来了!那个农庄怎么样……盈袖,你怎么了?”
裘开符这一辈子都在城里待着,家里人甚至连下乡改造的机会都没给她,因此,听龚盈袖说今天要去一个特别漂亮的农庄看看,她心里十分憧憬,就等着她回来仔细说说。
农庄什么的,和乡坝头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可是,没想到却看见她满脸怒容,因忙问其故。
连龚庆慈都十分纳罕,聚会嘛,按理说不会这样的啊!
那个梅晚霞是有些二百五,但蓝鸣夏可不是这样的人。
特别是那个白耀周,哎哟,裘开符最喜欢这一款男人了,风度翩翩,家世好,人还特成熟稳重,又阳光开朗,反正是她理想中的女婿人选。
就是年龄太小了,也不喜欢龚盈袖这一款。
“还不是苏润栀那个白痴!爸,妈,不是我挑剔,对他要求高,而是他真的很过分,我跟你们说,你们来评评理。哎,简直气死我了!”
说着便将刚刚在楼下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仔仔细细说了。
这回,龚庆慈罕见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说起来苏润栀确实有点书生气,简直就是一愤青。要么你就滴酒不沾,人家还不好说什么,毕竟你从不喝酒的。又或者找个借口,就说自己酒精过敏。可他倒好,应酬的时候滴酒不沾,转背就喝得酩酊大醉,你说要人家知道了,会怎么想?”
闻言,龚盈袖似乎找到了知己,天知道她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城市不大,圈子更小,一点点小事瞬间就能传遍。
“还是爸你懂我,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说你要么就放开了喝,醉了我又不是不管你!要么就一直不喝,只跟特定人群喝是什么意思?人家肯定会误会!可我刚刚在楼下跟他说了半天,他不但听不进,还和我吵,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对此,裘开符一如既往地犀利。
“依我说这就是个扳着门槛狠的窝囊废!在家凶得很,对家人也毫不客气,出了门就喊腿软,对人和颜悦色,直接蔫了。有本事对着外人凶啊,真是的!”
“你说你让他去应酬还不是为了他好,为了给他们单位领导留下个好印象,以后升职什么的也容易点。可你看他,非但不领情,还骂你,简直就是狗咬吕洞宾,哦,不对,是烂泥扶不上墙。”
“真要说起来,谁喜欢喝酒?还不是为了工作!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一个事,苏润栀不是老说自己高兴才喝吗?龚庆慈,你自己想想,这么久了,苏润栀陪你喝过酒吗?”
这话说的就有些扎心了,因为苏润栀确实没陪他喝过。
龚庆慈偶尔喜欢喝两口小酒,特别是夏天,一顿喝一两瓶啤酒,既解渴又解馋,还不醉人,于他而言刚刚好。
可是,每次他喝酒的时候,苏润栀都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哪怕他连老窖都拿出来了,人家还是摇摇头说,爸,我不喝酒的。
这种时候,一般都是龚盈袖主动陪他喝。
要说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
往大了说,这是亲生的和别人生的区别,往小了说,这就是女儿和女婿的区别。
不是不喝酒嘛,我呸,现在怎么又喝醉了?
想到这里,龚家人该干嘛干嘛,玩游戏,聊天,洗澡,吃水果,看电视,没有人管楼下喝醉了的苏润栀。
吹吹风清醒清醒也好,省得看了胀眼睛。
龚盈袖一走,苏润栀就开始思考,自己真的是不上进吗?好像是有点,但这也没办法,他打小就这么过的,改变哪有那么容易?
像他这种寒门学子,没有个人爱好,也顾不上,整天就知道学习,拼命地学习,然后考一个好大学,毕业了找个好工作,养活自己和家人,似乎这才是唯一的出路。
应酬?人际关系?溜须拍马?
他好像确实不懂,甚至本能地排斥,他只想待在自己早已习惯了的那个舒适圈。
待了一会儿他便上楼去了,推开门,毫无意外的,迎接他的是默默玩电脑、似乎没看见他的龚庆慈,是已经洗了澡、换了睡衣躺在床上玩手机的龚盈袖,是冷漠的、嘴里说着阴阳怪气的话的裘开符。
瞧瞧,这就是差别,天差地别。
要是在老家,刘淑华肯定已经给他冲好蜂蜜水了,还会拿拧好的毛巾给他擦脸,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一宿无话,半夜的时候他还起来了一次,实在是口渴的厉害,却不知道是因为没睡醒还是脚下无力,把杯子摔了。
玻璃杯一接触到厨房的地板就发出巨大的声音,并迅速地四裂开来,玻璃碎屑撒的到处都是。
幸好龚家人都睡得死,没有人发现。
拿着扫把仔细打扫,生怕遗漏了一点碎屑被人踩到就不好了。特别是裘开符,踩到了肯定要骂人,骂他废物,连个地都扫不干净。
扫着扫着,苏润栀就被自己的这份小心翼翼惊到了,眼泪也流了出来。
他不想这样,跟做贼似的,真的。
他也幻想过在单位里能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敢丢下面子溜须拍马,说一些违心却不伤害任何人的话,也敢为了己和龚盈袖的将来放手一搏,破釜沉舟。
可是,他发现自己很难迈出这一步,真的很难。
哭过之后,倒是没那么压抑了,回屋躺下继续睡觉。
龚家没有人发现,某天的深夜,醉酒的苏润栀经历了这么一场特殊的心理经历,甚至哭了一场,然而,天一亮他便立即变了一个人,回到当初那个躯壳里,继续活着。
日复一日的生活又开始了,苏润栀发现自己又陷入了以往的模式,按部就班,毫无新意。
另一边,因为要服侍齐青昀睡下,所以当天晚上梅晚霞也没怎么收拾就睡了,包括那个一直当作宝贝的包包。甚至都没放回盒子里收好,随意放在床铺上。
结果,齐青昀一蹬,不小心就掉进了杜康的窝里。
因为要上班,所以梅晚霞起得比较早,结果一起床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吓得她花容失色,一番检查,幸好完好无损,杜康还是很听话的,没有撒尿在上头或者当玩具撕咬。
表扬了杜康一番,又给了它一些狗狗专用的零食风干鸡肉,拿着包包细看的梅晚霞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昨日她倒是没注意,可今天怎么觉得这个包不太一样!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一时说不出来,但就是觉得无论是质感还是颜色都不如当初那个。
难道,难道齐青霞把真的那个掉包了?
想到这里,梅晚霞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随即就进行了自我否认。
齐青霞应该没这么无聊吧?
也合该出事,她去关闹钟,发现手机上有几条推送信息。
其中一条,居然就是某购物APP的推荐,和这个包一模一样,但价格仅仅是十分之一,显然是高仿的。
不对,不对,自己的感觉应该没有错。
可是,这要怎么证明呢?
想了想,她便背着这个包上班去了,想着等下午下班的时候去步行街那间专卖店问问。
人家是专业的,肯定一眼就能辨别真伪。
原本就怀着一种疑神疑鬼的心思,结果,等她看见龚盈袖盯着她那个包包看、脸上的表情又意味不明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难不成,龚盈袖昨天就看出来了?
只是,她为何不给自己说?
想到这里,梅晚霞更加难受,一心只盼着快点下班。
期间,她还因为心思不在工作上思思绪飘忽弄错了几个数据,被小S叫到办公室里狠狠骂了一顿。
不过,她不在乎。
她现在在乎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手里这个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就算了,如果是假的,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便急匆匆地打了个车直奔步行街的专卖店,这事不弄个清楚她心里不舒服。
店里人不多,就几个贵妇模样的人在看包。
也不同店员寒暄,而是直接把自己的包递了过去。
“不小心弄脏了,麻烦帮我清洗一下。”
“好的,你稍等……请问你是喝柠檬蜂蜜还是咖啡?”
“先不喝了,先帮我清洗一下吧!我还有急事!”
那位高挑而傲慢的店员拿着包走了,结果,没走出几步便停下了脚步,低下头闻了一下,又看了几处细节,然后一脸兴奋而鄙视地直奔前台,同另一个店员小声聊。
“菲菲,你看这个包……”
她说话的时候有点兴奋,语调轻快,还挤眉弄眼的,叫菲菲的那个店员自然接收到了她的信息,看的格外仔细。
“那我好好看看啊……”
上下翻了一遍,刚开始还是小心翼翼的,最后,直接将包随意往柜台上一扔。
“嗯,你没看错,是假的!拿去还给她吧!”
“诶,这是第几个来着?明明是假货,还敢正大光明地跑到店里来要求我们服务,真是不害臊。要是我,偶尔背一下,满足了虚荣心就算了,哪敢这样?”
这话梅晚霞没听见,一个看中了包包准备付账的听见了。
“真的假的?真是假货?那,你们能跟我保证吗,店里的包都是正品?我跟你们说哦,我老公可是工商局的,你们要是拿水货骗人我可不依的。对了,你们那广告怎么说的,假一赔十还是一百……”
那店员再三保证,又说了无数好话,那女人才同意付账。
眼见差点丢了一单生意,会少一笔可观的提成,那店员还梅晚霞的包时自然没有好脸色,语气也不怎么友好。
“不好意思,我们店是承诺提供终身保养服务,但仅仅针对正品。你这个,不在我们的服务范围之内!”
完了,完了,自己的感觉原来是对的!
梅晚霞的第一反应不是丢脸,而是想最后证明一下。
“我家里还有发票和清单,明明就是在你们这里买的。”
“那麻烦你出示一下可以吗?”
梅晚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地回到家的,也不管张玲玲的阴阳怪气的不解,直接进入卧室找到那个盒子,又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等她再次来到专卖店的时候,人家都快关门了。
“那,就是这个,你们看下。”
还真是执着!不见棺材不掉泪!
不耐烦地接过发票,两人又是一阵嘀咕,最后得出了一个让梅晚霞心碎的结论。
“是,发票和清单都是我们店开的,这个章也对。只是,这个包却不是原先那个包,你看……”
说着便十分专业地指出了其中不对的地方。
“我们每卖出一个包都会有详细的登记,不可能出错。”
梅晚霞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专卖店的,一开始她甚至怀疑过齐青昀骗她,随便买了个水货哄她开心。
现在证明是误会,心里多少好受了些。
只是,她该怎样去原谅齐青霞这个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