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袖,我问你,你刚刚说的那些是认真的吗?”
“是,是真的,也是心里话,怎么你以为是玩笑话?我可比不得有些人,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龚盈袖看着苏润栀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认真地说。
“我是住的你们的房子,这个房子我也没出一分钱,这个我承认,但吃的和穿的不是!说得我跟软饭王一样,我是赖在家里不上班不出去赚钱,还是身无分文天天啃老了?”
“呵呵,你连软饭王都不如!不是倒插门,胜似……”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都是我的错,行了吧?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妈,也对不起爸,对不起你们全家人。既然这个家容不下我,我走就是了。只是,想让我妈过来道歉给你们道歉,你,还有你,休想!这辈子都不可能,所以别再等了,做梦去吧!”
说完这话,苏润栀什么都没拿,转身就离开了。
这让裘开符和龚盈袖都有些意外,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诧异、失望和惊慌。
一向软弱、从不顶嘴、事事照办的苏润栀怎么突然硬气起来了?她们刚刚的话真的很过分吗?平时不都这么说的么,但他从未向今天这样发过火啊!
却不知道,再软弱的男人也是男人,有自己的底线。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是永久的伤害,覆水难收。
“诶,盈袖,你说你也是的,我是长辈,朝他发火他也没法,只能听着干着急。倒是你,瞎说啥,让我来说不就好了!你看现在……”
要是真的就此不回来了,是不是要离婚?
千万不要啊,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怕什么,他们家在城里又没什么亲戚,单位的单身宿舍早就住满了,苏怡华家更是住不下。除了住酒店,他还能去哪里?放心吧,钱都捏在我手里,过不了两天还不是要乖乖夹着尾巴回来低头?我就不信了,他还能睡在大街上?”
刚刚回来的龚庆慈却叹了口气,显然有不同的想法。
“哎,做好其他准备吧,我看这回他是真的伤心了。要是他真的……算了,以后再说吧!”
龚庆慈也是男人,多少比龚盈袖和裘开符更懂男人的心。换了以前,苏润栀多半是躲进厕所蹲着洗衣服不出声,可这一次,明显不一样,他有预感,可能会出事。
“什么准备?先说好啊,我是不会道歉的!”
“好了,你就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乱?”
对此,裘开符虽然不满,满腹牢骚,但还是忍住了。龚庆慈很少说话,但只要一说,她必然听的。
且她也注意到了苏润栀刚刚的态度,很是强硬,全程都冷冷的,毫无表情,反正有点怪乖的,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出了小区,苏润栀忽然发现自己如龚盈袖所言,无处可去,一股讽刺的悲凉涌上心头,他毕业多少年了,拿工资多少年了,竟是啥也没置下。
而之前的私房钱也全部借给苏怡华买房了,还欠了两万多的债,慢慢还着。想了想,便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打通了一个哥们的电话,说是想去借住两天,问对方方不方便。
他这哥们和他一样是搞科研的,平时话不多,比他小了几岁,一直没结婚,住的是单位提供的单身宿舍。
对方虽然诧异,但也同意了。
反正是上下铺,虽然挤,但也没办法。
第二天,他刚上班,苏怡华的电话就打来了。
“哥,妈早上起来才跟我说昨天的事,非常后悔,说自己肯定惹祸了,给你添麻烦了,昨天晚上一夜都没睡。到底怎么回事啊,她说的断断续续的,我也只听了个大概……”
苏润栀其实很不想说,但又怕苏怡华担心,也怕刘淑华内疚,便与她约好晚上下班后一起吃饭。
苏怡华想了想,在外面吃太贵,他俩都没钱,反正许利今天夜班不回来,便索性让苏润栀到家里吃,一来省钱,二则也可以在小区里转转,边走边说,也省得去什么茶楼咖啡厅之类的乱花钱。
许利在的话,他俩说话还是有些顾忌的。
苏润栀一出现,刘淑华便紧张地拉着他问话,甚至还想撩起他的裤腿看看有无伤痕之类的,见苏润栀脸上无懈可击的笑容和嘴里安慰的话,到底是信了,不再担心。
但一旁的苏怡华却看得皱了眉头。
她这个哥哥打小内向,一说谎时脸上全是无懈可击的笑容,但仔细一看,其实手捏着拳头,腿也似乎在颤抖。
这么多年,确实难为他了。
只是,当着刘淑华的面她自然不会说什么,等到吃过晚饭,一家人到小区里散步,刘淑华看着娃玩耍,他俩便走到附近一边聊,一边看着娃。
两个娃,刘淑华根本看不住。
好在这个时候小区里热闹,娃也多,有的是玩的。
“哥,你跟我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知自己若是不说,苏怡华肯定要担忧好一段时间。和他一样,她也是凡事往心里走的人。她现在刚做了手术,最重要的就是心态。
想到这里,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想听听她想说什么,所以没管。但后来就失控了。哎,你不知道,当时我根本插不上嘴。最好笑的是,她俩还在那里吵得厉害,但龙龙和千言却早就和好了,有说有笑地一起玩玩具。”
所以,无论是刘淑华还是裘开符,这次的吵架真的是因为娃娃吗?只能说,娃娃打架吵架仅仅是导火线,但真正吵那么凶,原因是深层次的。
双方对对方都有诸多不满,互相看不惯,由来已久。
哪怕今天不吵,以后也有的是机会。
这才是苏润栀真正生气的地方,因为这原本就是不可调和的,解决不好,真的影响感情。
但是,他目前真的没有好的办法去解决。
“哎,不是我帮自己人,只是她/妈也太厉害了些,说的那些是真的难听。你说都过去多少年了,过都过了,干嘛要翻出来说?这不明摆着要跟咱妈算账吗?”
“咱妈也不对,她那样做多刺激人啊?换了谁都受不了!你不知道,自从她得病以来,没少和我吵,她又那么在乎你,自然受不了对方乱说……不说这个了,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
苏怡华听了,笑了一下,没有反驳,反而安慰他。
这种事,还得她出面去解决,而且也不能让他知道。以苏润栀的性子,多半解决不好,甚至索性一拖到底。而且他这个人自尊心强的很,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让她去。
既然事情是由自己引起的,那就由她去解决吧。
哪怕不是她引起的,苏润栀是她亲哥,她还是要想办法解决的,希望苏润栀过得好。
第二天,苏润栀还在上班,苏怡华恰好休息。为了早点回家,一大早便出门了,想赶在两个孩子起床前把事情搞定。
买了点龚家人爱吃的水果,又顺便买了些当地有名的卤制食品,苏怡华敲开了龚家的门。
苏怡华按门铃的时候裘开符就听出来了,说实话心里头十分不爽,更不想见人!但想到龚庆慈昨夜说的那些担忧,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就让苏怡华上楼了。
吵归吵,日子还是要过的。
聊了一会儿,喝了杯茶,代刘淑华和苏润栀认错道歉,苏怡华这才回家去了。
走之前,还把自己过的杯子洗了。
“你看看,人家多会来事。那嘴巴一直说一直说,说得我都快原谅他们了!你说明明是从同一个妈的肚子里出来的,为什么差的就这么远呢!”
“苏润栀这根木头桩子要是有苏怡华一半聪明就好了!”
苏怡华初中毕业就进社会了,先后做过餐厅服务员、超市导购、化妆品售货员等,后来苏润栀工作了,有能力供她念书了,又进学校念了两年书,出来后便在供电所上班,专门在窗口收费。
虽然只是合同工,但见识确实不少,说话也好听。
“好了,气消了就好,让盈袖把苏润栀叫回来吧,天天在外头住算怎么回事?别人看了会怎么说?”
再说久了情况也容易发生改变,不好控制。
“凭什么叫啊,要回来自己回来,难不成还要我们去请他!想得美,也不怕折了腰!”
“诶,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盈袖刚刚坐上那个位置,要是这个时候被人传已经离婚了,她还敢出去应酬吗?指不定就有什么难听的话传出来,到时候有的是你气的!再说了,她天天加班,衣服谁洗,家务谁做?”
裘开符一听,几乎立刻就同意了,还是龚庆慈厉害。
她只顾着生气,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只是,想了想,她还是觉得不甘心,刘淑华这次这么过分,苏润栀当时没追出去还好,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他/妈,却是根本没考虑她的感受,直接追了出去。
打电话可以,但让他在外面再熬熬几天再说。
或许是裘开符和龚盈袖的碎碎念把千言吓到了,因为两人说到愤怒的时候表情实在是不敢恭维,或许是白天看了什么动画片之类的,总之,这两晚睡得很不好,半夜总是吓醒,啼哭很久才能再次入睡。
见状,裘开符便有活干了,又去升阳街找了那神棍帮忙。
这种事他倒是做得多了,小孩子嘛,夜啼的不在少数,原因很多,再正常不过,简直是得心应手,一通忽悠,一会儿撞到这个神,一会儿是小孩子眼睛干净看到了不该看的,末了,拿了一瓶神水出来。
其实就是矿泉水,不过是换了个瓶子装。
冷水山泉什么的他不敢用,害怕对方喝了拉肚子。
“回去的时候你去河边折几枝新鲜的柳枝,捆成一把对着屋里的门和西南面打,然后喝两大口神水,喷在娃身上,保管污秽净除,最迟后天晚上,肯定睡得安稳。”
妈蛋的,后天晚上就是整整四天了,要是没啥疾病,不出意外的话,娃是肯定不会哭闹的了。
也许真的是姻缘天定,苏润栀和龚盈袖两人的姻缘已经走到尽头,总之事情就是这么巧,龚家还没打电话给苏润栀要他搬回来住,裘开符和龚盈袖在家预备着给千言“洗涤”,苏润栀自己就回来了。
通过这两天的思考,他越发觉得不能回头,甚至想到了离婚。是的,他承认,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融入不进龚家,而且似乎也是自己拖累了龚盈袖。
也许,也许她该找个处处比自己强的,在事业上也能和她形成互相帮助的局面,而不是像自己这样,只知道搞研究,啥人情世故都不懂。
越这样想就越难受,只想早点搬出去。
这样一想,先是吓了一跳,后面却松了口气,颇有解脱的感觉,越发坚定了这种想法,所以他今天是回来搬东西的。虽然说东西很少,但再少还是有的。
另一边,去河边走了一圈选了一棵自认为最具灵气的柳树扯了一把柳条捆好的裘开符因为怕千言不配合,龚庆慈也不大信这些,于是,裘开符便决定搞个突袭。
反正不过是喷两口神水,那水还是供过菩萨的神水,完全没有任何危害,怎么都要试一试的。
先是打电话让龚庆慈把人带回家,自己则在门口候着。
就是那么巧,苏润栀到楼下的时候恰好碰到龚庆慈带着千言回家,一老一少僵持在门口,因为千言要龚庆慈抱上楼,但龚庆慈要她自己走上去。
他老了,体力不行,是抱不上去的。
苏润栀的出现恰好解决了这一难题,三人往楼上走,龚庆慈走得慢,便让父女俩先走,他在后面慢慢走,顺便在脑子里快速地想了想,万一一会儿老妻与苏润栀再发生冲突,他是一定要出口劝一劝的。
于是,苏润栀一开门,裘开符嘴里的神水便瞬间喷了出来,喷了父女俩一脸,接着又是第二口……
千言直接被吓哭了,苏润栀的脸也彻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