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乱说,也别给我扣屎盆子!我哪有嫌弃千言?我就是看她性子有点霸道,从吃饭的时候就开始了,不让用勺子不让用碗,连椅子都不让坐,偏你还一声不吭不知道劝一劝……我们怎么吃饭你说?再说了,我们也不知道哪个位置是她的啊!”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没有教好她,是这个意思吗?说到这个我倒是要好好跟你讲一讲,你自己说,作为亲奶奶,自从她生下来你们管过一天吗?我们再没教好,至少也是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带大的!付出了很多心血,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们呢,带过吗?抱过吗?管过吗?”
“亲家母,你这么说我就不同意了,什么叫我们没带过?当初生下来就在城里,我们住在乡下,怎么带?我也让苏润栀跟你们商议过,如果你们不愿意带就送回乡下我们自己带,我和润栀他爸也是可以带的。但是你们不愿意啊,嫌弃乡下条件差,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现在怎么反倒怪我们不管了,我跟你说,做人要讲道理!”
“哦,你是说我们不讲理?我好心好意让你们过来吃饭我还不讲理了?你自己出去问问,有你这样当奶奶的吗?亲孙女满周岁,你们来了没?每年过生日,你们来了没?我跟你说没有,一次都没有!”
“那是因为我们走不开啊,人在乡下,要种地要养猪养鸡,进城一次也挺费事的。但是人没来,我也是给了红包的,没有哪次是落下了的,不信你问盈袖,我给没给。”
“是,你给了,哎哟,好多钱啊,呵呵,也就够买一双鞋的,对了,好一点的还不够。可她从小到大你知道我们买了多少双好鞋多少套好衣服吗?你还好意思跟我说钱!”
龚庆慈站在一旁继续夹菜吃饭,一点都没有要管的意思,苏润栀算是看出来了,这些都是一直积在他们心里的火和过不去的坎儿,今天这顿冲突不过是一个导火线罢了。今日不爆发,总有爆发的时候。
苏润栀劝了一会儿,根本劝不了,两人都有要发/泄的意思,不让他管,继续争吵,方方面面全说了个遍。
算了,他也不管,索性听听龚家还有什么不满,一次性说出来,能解决的解决,能补偿的补偿,一直憋着也不是什么好事。
平时他也是听不到这些的,只有阴阳怪气。
结果,越听,苏润栀就越后悔,因为两人已经从最基本的怨气上升到了人参公鸡,末了,更是提了当初他和龚盈袖结婚的事,这让苏润栀很是受伤。
实在是裘开符说的太过直接,很伤人。
“我当初就不同意盈袖嫁给苏润栀,实在是你自己看看你们家什么条件,我们家什么条件!不说门当户对了,倒退几十年,那就是地主跟长工的差距!但是她鬼迷心窍,被苏润栀迷了心智,苏润栀也上门来各种好话,我一时心软就同意了!早知道有今天,我就是打死盈袖都不会同意的。”
“我们也说看了好几个,但哪个不比你们家强。就是最差的那个也比你们好!”
巴拉巴拉一大堆,从苏润栀上门为自己提亲开始,一直讲到生活中的种种不满,越说越过分,连龚庆慈都听不下去了,正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刘淑华回击了。
她心目中的宝贝儿子,怎么能被说成这样!
“说的好像你吃亏了一样,呵呵,我们苏润栀不亏?娶了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婆娘不说,还处处管着他,连工资卡都交了,哪怕用一分钱也要找她要!你去问问,城里头谁家这样?这就是有钱人的办事风格么?既然有钱,就别贪人家的工资啊?这是什么道理?”
“还有,他俩的八字根本就不合,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算的,还是故意装神弄鬼?当初他爸也是极力反对的,还不是你女儿自己跑到我们家来,又是送礼又是哄我的,要不然我会答应?开什么玩笑,我们占了便宜?我看你是在做梦!”
完了,完了,怎么就闹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这些事,苏润栀一辈子都不愿意提。
龚庆慈自然去劝裘开符,苏润栀抱着龙龙拉着刘淑华就往门外走,心道把两人分开了就好,就吵不起来了。原本以为事情到此就告一段落了,哪知,根本没完,因为刘淑华还有一个神操作。
非常非常得罪人的那种,让人下不了台。
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来,甩开苏润栀的手,把自己的挎包取下来,对着裘开符和龚庆慈底朝天抖了抖,然后对裘开符说道。
“那,有钱人,你自己看,我包里里面啥也没有,掉了东西不要怪我。还有,这顿饭你要是觉得亏了,我可以折现给你,一会儿就让苏怡华给你转微信。”
说着便转身离开了,裘开符简直气得肝疼,正要撵出去大吵一架,找对方理论,门却被苏润栀一下子从外面关上了。
“你看看,你看看,吃里扒外的东西,关键时刻就看出来谁是亲生的了!有本事别回来了!”
苏润栀恰好听到了这句话,当时门正好关上,发出了“啪”的一声巨响,倒不像是关门声,而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他脸上。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苏润栀最终选择了下楼追上抱着孩子的刘淑华,打了个车送两人回家。
让正在气头上的刘淑华一个人带孩子回家,他不放心。
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就是无可挽回的。
“哎,当初你爸说你俩八字不合,不能结婚,否则鸡飞狗跳,而且他很不喜欢盈袖,觉得她过于强势,说你根本干不过她。当时我还骂他乱说,现在看来,他的眼光竟是这样准。你在家里,平时没少挨骂没少受欺负吧……”
刘淑华的目光里有难言的情绪,无法描述。
是,她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但是,经过这两年的治疗,脑子已经越来越清醒。
就裘开符和龚盈袖那个性子,苏润栀……
“妈,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木已成舟,覆水难收,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我啊,也不图什么,就当这是一种性格上的互补吧。好了,上车吧,钱我已经给了,我给华华打电话了,她会在小区门口等你们。”
“儿子,今天是妈不对,不该和她吵的,白白让你为难,但是当时我就是忍不住,你也看到了,她那个样子太过分了,根本没把我当亲家……对不起啊,儿子,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哪家没有烦心事啊!过了就好!妈,到了记得打个电话啊……”
望着渐行渐远的车,苏润栀决定接到电话再回去。
他在小区里徘徊,从东走到西,等苏怡华打电话过来。就是那么巧,没有遇上刚下班的龚盈袖。
等他接完电话忐忑地上楼回家时,龚盈袖早就回了。
家里的气氛很怪,他可以理解,毕竟刚刚闹了一场。但是,连龚盈袖也是那副样子,冷若冰霜,看他的眼神也非常不善,不是平时那种鄙视,而是赤裸裸的仇恨。
好吧,裘开符肯定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而且多半是添油加醋的那种,应该是不客观的。
但是,老一辈的事情,管她什么事?
他自问没有做错什么,除了应该早点拉刘淑华离开。
“哟,你还回来做什么?我刚刚就说了,走了就别回来了!跟你妈过去吧!我们家放不下你这尊尊贵的大神。”
裘开符开口就是这么一句,搞得苏润栀有些尴尬,又有些窝火。但是,他还是忍住了,心想也许过几天就会好的。裘开符现在心情不好,他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他/妈这次真的做的不对。
吵就吵嘛,临出门前不该那样的,太得罪人了。
也许换了任何人都受不了的。
“妈,这次是我妈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以后不会了。”
他以后绝不会让刘淑华再来这个家,两人确实是合不来,简直就是水火不容,互不相让。
“她自己犯的错,凭什么要你道歉,而且还有以后?”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我妈她生病了,一直在吃药,脑子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还请你见谅,我已经说了她了,刚刚上车时她也觉得自己做错了……”
苏润栀说的确实是实话,刘淑华刚刚已经认识到错了。
“少来!你看她那个样子像是有病的吗!我看倒是清醒得很。病,呵呵,神经病吗!”
这话深深伤到了苏润栀,别人说可以,但自己人不行。
绝对不行!
刘淑华得的是精神分裂症,这是医学上的名词,但农村乃至城里都通俗地成为神经病,颇有讽刺和看不起的意思,特别是此刻从裘开符嘴里说出来,苏润栀根本受不了。
这是一家人能够说的话吗?
“妈,你不能这样说!我/妈真的生病了,这两年一直在吃药,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药是假的么!”
跟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计较,有意思吗?
此话一出,一直不吭声冷着脸的龚盈袖不干了,迅速加入了战斗,和裘开符联合起来骂苏润栀。见状,龚庆慈哄着千言出门玩去了。
“苏润栀,你什么意思,你吼我妈做什么?难道不是你/妈做得不对?她那样做,换了谁不生气?你倒好意思,倒打一耙,我看你们一家人都是这种性格……”
“你说什么?我们一家人?我倒是要问问我们是哪家人,还是你心里从未把我们当做一家人?我们家的人怎么了?你给我说清楚!”
“妈你听听,不是说他木讷内向不爱说话吗?换了你,你能连续问这么多问题,又拗口还不带重样的?我就说了,怎么样嘛!你们家就是没一个好人!还拿八字说事!我问你,我们的八字是不是真的不合?当初你为什么不说?”
“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嘛!你知道我一向不信这个,这个家也就只有你和妈信!我爸妈私下里去算的,我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能阻止你/妈不去算命?”
“哼!这个暂且不提,那你/妈刚刚说我不要脸拿着礼物到你们家低声下气求你们,上赶着倒贴又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清楚!”
“这个我不承认,我妈可没说过这话,她刚刚说的我全记得。这种添油加醋的行为要不得,这个锅我们也不背。而且,吵架时说的话哪有好听的!当时两个人都发火了,你还指望她们口吐幽莲字字生香?还有,你觉得你妈说的话就好听,没有难听的?要不要我一个字一个字学给你听?”
而且是裘开符自己先说的,说什么她根本看不上自己,是龚盈袖自己鬼迷心窍,是自己说尽了好话才一时心软勉强答应的,现在十分后悔。
要不然这样,刘淑华也不会反驳。
闻言,裘开符气了个倒仰,这是公开指责她添油加醋,这是说她当时是泼妇,这是说她在背后拨弄是非!
“好啊,这是拐着弯骂我呢!别以为我没读过书听不懂!苏润栀你个王八蛋,软饭王!你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完了孩子还让我带你还有理了?你就是个吸血鬼!你们全家都是!”
“妈,你别生气了,为了这种人不值得!你看看他们这几年做的好事,一个呢是老人死了都不愿意给钱,全由我们出,一个呢是仗着自己有病横行霸道指手画脚!好心好意请他们吃饭倒是我们的错了?这是我们家,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的!”
“苏润栀,我跟你说,这次的事没完!要我原谅你也可以,必须让你/妈亲自过来道歉,否则你休想进门!”
“我妈?怎么,连婆婆都懒得叫了?”
如果说苏润栀回来之前还存了要讲和继续过日子的心,那么此刻他的心已经被冷水浇透了。
这样的日子,确定能继续过下去吗?
这样的龚盈袖,跟当初那个跟他要蝴蝶兰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这样的丈母娘,真的是当初那个虽然说话刻薄却处处为这个家打算的裘开符吗?
还有,还有龚庆慈,虽然一直不是站在他这边的,但当初总算是偶尔会为他说两句话的,可你看看现在,人都不见了,带着孩子下楼去了。
他累了,以一对三,真的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