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怎么会……是你？”李凝懿搬着一摞书，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儿，说道，“路望舒怎么把咱俩调到一起。”
赵澜端坐在她面前桌子的另一旁，“换座位换到这里来的。”
李凝懿听见他清淡的几个字后，也只好坐下来，她念叨着，“你跟路望舒到底什么关系，每次换座位她都是听你安排。”
“‘父子关系’。”赵澜回了她一句。
“我也知道是‘父子’……”李凝懿无奈地笑了笑，随即找掉在地上的笔盒，猛一抬头时，才发现赵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左边的墙上。
“——咦咦？”
原来是这样吗？
“怪不得……”李凝懿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原来你是想着我们学委大人。”
只见赵澜的左边，隔着一条过道的，便是符韵的位置。
原来是如此，路望舒是符韵的闺蜜，而赵澜又是符韵的“男朋友”。二人这次特地把座位调到靠近，只间隔一条过道的位置。
真是随时随地“吃狗粮”啊。李凝懿再想想早上于志为和肖鹭雅那暧昧的“牵手”动作，忍不抚了抚额角。
“——嚷嚷什么呢！”突如其来的尖厉女声，惊了李凝懿一跳。
“座位都换好了吗，上自习！”许画顺路走到教室后门，“安静点儿，一会儿别让我逮着！”
“——咣！”果然最后留下的是熟悉“关门”声。
“嘿，许画怎么啦？怎么发这么大脾气？”“——我哪知道啊，八成又是被甩了吧？”“得，老班和她那男朋友真是……”
“安静！”不出林依珊所料，班主任刚走他们就开始猖狂起来。
“路望舒，嘿。”梁子芊正好坐在望舒的后方，她拍拍望舒的后背，“你怎么让赵澜和李凝懿坐在一起啊？”
“赵澜跟我说的，他要坐在那。”路望舒顺势往后轻轻一斜，回话道。
“你怎么不让依珊姐姐和赵澜坐一块。”梁子芊继续问道。
路望舒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看梁子芊。
“你也别明知故问啦。”望舒的眉头微皱，加重了语气，随后把凳子坐回原位。
“……”梁子芊沉默了几秒。她也知道，赵澜现在和符韵的关系。用他们的说法，叫做“搞上了”。
但是赵澜和林依珊之前那么亲密做什么？
她往后看了看赵澜，恰好看见他和李凝懿在讨论题目。又看看符韵，符韵也在安静地做题。
“这是‘渣男’的节奏啊。”梁子芊忍不住嘟囔道。
之前是依珊姐姐，现在是符韵，保不定再出个李凝懿。
肮脏的人。
“——赵澜，你和李凝懿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不让我们看？”她增大了自己的音量，以保证恰好能让符韵听见。
然后，她看见赵澜的瞳孔瞬间收缩……
[二]
“符小姐，眼睛瞪那么大，括约肌会疼的。”毕航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您……能再说一遍吗？”符韵的神情立马变得紧张起来。
“啊，好，”毕航将手指交叉，轻松地回答道，“说轻点，您精神紊乱，说重点，您有精神分裂症。再准确一点，是人格分裂。按照我目前的观察为两个人格。不过，不排除再分生出多重人格的可能。”
她定了定神，觉得内心垮掉一块……
“我可以给您一些时间先缓缓，”毕航轻叹一口气，转动软椅的同时也向符韵摊手，“来吧。”
符韵不安地抬头，看见毕航的身旁摆着一个木书架，上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舒心杂志和书册。
“先喝杯茶吧，”毕航又推给她一个玻璃杯，“您要是感觉心里不适，可以去楼上拐角的解压室休息片刻。”
“嗯……”符韵木然地点点头，她盯着眼前绕着热气的茶杯，里面的茶叶毫无章法地飘着，就犹如她心里的无数想法般杂乱，不知道该听哪一个。
其实，她应该早就确认的。
至少六年前……不，是九年前。那时候，她就隐隐约约感到自己有时突如其来的想法的怪诞……那时候，是“乐洛尔”吗？
之后，直到取那个名字时，那才是“她”被关在自己内心的笼子里，完完全全的释放。
还有前几年，小升初那会儿，初一初二那会儿，“她”也出现过的。
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她也不是没有咨询过医生。只是……
但“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
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
——当。
符韵恍惚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星星点点的茶叶貌似早就停止了转动，她怯生生地抬头看着毕航，“……毕，毕医生。”
“嗯？”他也早就注意到她脸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神情，但还是淡淡地问道，“怎么了？”
“我，我不需要额外的时间……去缓缓……对、对不起。耽误您的时间了。”她不安地说道，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没关系。像您这样年龄稍微小一点的孩子，还是需要足够的阅历才能支撑自己以后强大的内心。那咱们继续吧？”
“好。”她点头。看毕医生的样子好像很轻松。
“至于时间。我整个下午都会竭力帮助您。”他又补充道。
“……”符韵看着他，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不用担心咨询时间和咨询费的问题。
“谢、谢谢。”她又如同拨浪鼓般一个劲地点头。
“额，这……”毕航看见她的动作，双瞳不好意思地斜到一边去，“其实我下午也没什么病人啦。”他尴尬地想着，但是看这景，还是过了过脑子没说出去。
“但还是谢谢您对我的照顾。不过我还是要按时回去的，您能不能长话短说赶快些进度，帮我开开要吃的药，再详述一下要治疗的程序。”她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诶？”毕航听到她这一番话后，下意识地问道，“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符韵谨慎地看了看他，没有回答。
有点尴……尬。
他没有听见她的回应，只好连忙拿起笔，尴尬地把头扎在臂弯里，“那咱们加快进度吧……”
“感谢理解。”符韵也配合地凑近他，偷偷瞥了瞥手表：十七点三十二分。
他们，要回来了。
[三]
“外面站队！”赵澜盯着还没被其他科目老师占用的“体育课”一栏，又看看电子表。
“噢……”一些人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要知道上节课可是化学啊，蛮难的题目早就耗费了他们的大半精力。
符韵也乖乖地在门口站好队，她习惯地挠挠头发，却不想身后一个激灵，自己的背上就多了几分重量，“嘿！”
想想这个冲击力度，她也知道是徐清涵。符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怎么了。”
“找你玩儿啊，体育课自由解散之后一块玩呗。”
符韵没有说话，徐清涵的性格她早就知道地一清二楚：不想自己的朋友有其他好朋友的自私品性，只喜欢和成绩好的人在一块玩的择友标准，还有非要让别人跟她买同样的东西，一起做同样的事情，还有……
可是谁让自己当初好选不选就答应了做她闺蜜呢？自己也没资格说什么怨言。尽管也跟她提过“要不要就当普通朋友”的建议，但是她缠的倒是更厉害了。算起来……徐清涵本来也跟她关系不差，但是、但是，一想到她擅自决定把当初她“喜欢”赵澜的那个谣言传开时，她在自己心中的好感就降了一大截。
她最后只弱弱地点了点头。
“——手。诶你把手拿开。”又是肖鹭雅的声音，只见于志为和肖鹭雅的暧昧动作——手拉手。
“你不许撒开。”于志为用沉稳的声音一字一顿道。他眯着眼看肖鹭雅竭力打开紧握在一起的手掌，攥的倒是更紧了。
“一会儿体育老师可来了，”肖鹭雅试图抽出她的手指，可还是被他攥的牢牢的，“——傻瓜，体育老师怎么会上楼上来带队。”他宠溺地看着她手忙脚乱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哟哟哟哟哟哟。”班里的同学也开始跟着起哄起来，“大白天的，你们这还让我们有活路没？”
“站你们的队……”于志为话说到一半，突然看见前方的有个人由远及近向他们的方向走来，他还是握着她的小手，不过力道小了很多。
“你们别虐狗了。”到来的是符韵眼神一直注视着的他——赵澜。
“一会到楼下去，就别这么站队了。”他笑了笑，转而盯着于志为和肖鹭雅的站位，二人不偏不倚就在男女两队正中央。
“哦。”于志为轻轻放开肖鹭雅的手，对着赵澜说道，“你要是也觉得虐狗。也可以和你那位虐虐别人啊。”
“什么？”赵澜狐疑地看着他。
和我那位……虐别人？
真是的。他怎么又想起来前几天那会儿了。
“——梁子芊，你别给我睁着眼说瞎话。”
当时他光是听听梁子芊嘲讽他的话，就觉得不爽
至极。
“——干甚么呀。你瞅瞅你天天跟女生坐一桌……坐一桌就算了，还非跟人凑那么近，干嘛呀？”
“……”他冲她撇了撇嘴，道：
“——你指的女生，如果是符韵的话，那倒是真的。”
“啊、哈哈。”赵澜的脸上立马钻出一抹绯红，他立即转身，又重新走回队首。
“符韵和赵澜看得我真心焦。”于志为小声对肖鹭雅说道，“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你想喝啥饮料？”
“我自己买就行。”肖鹭雅沉静地说。
“别，上回咱俩打饭的时候，我看见你饭卡余额就剩个零头了。这还有个三四天呢，你要是怕我不知道你的口味，要不要咱俩中午一起去买吃的？”
“不了吧……”肖鹭雅小声说道。
“我今天都安排好不跟舍友去吃泡面了……你就权当‘赏个脸’，陪我去下？”
“不要。你刚才攥痛我了。”
“所以我才要‘陪陪’你。”
“不要。”
“唉，那我今天就要‘孤独’喽……”
“……”肖鹭雅听着他的嗓音，忽然想起自己还没跟楚楚约好。
“——就一回。”
“诶，你说啥？”
“就一回，一次。”
“好啊，几点钟。”
“到饭点就准备吧。”
“好。”
楚楚在二人前面默默地听着他们的话语。
你们关系真好哇。
她又是这样任意妄为，带着她“引以为傲”的他，她又是这样漠不关心，把她的位置摆在她心目中的最后一名。
[四]
“我们是好朋友啊。”
呵，“好朋友”？
“——你们俩怎么穿一样的鞋子。”
“——我怎么知道。”
“——雅雅，你知道的……我就两双鞋，一双刷了。”
“——刷了？刷了就当理由么？你从哪里买的，肯定比不上他！”
“——你怎么不穿那双啊？”
“——那双……不是跟你说刷……”
“——真辜负人家的心意。”
“——走啊，楚楚。”
“——你为什么要冲我发火？”
“——我怎么冲你发火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理由了吗？”
“——我没有冲你发火，我说你了么？”
“……”
“——雅雅，是不是你告诉他我喜欢他了？”
“——嗯？是啊，不是你还让我帮你写的情书么？你还夸我字好看来着，谢谢啦。”
“——谢什么谢，他拒绝我可是好不留情面。”
“——你怎么了，楚楚？”
“——他跟我说，他不喜欢我，我一点都不像他的理想型。”
“——他拒绝你了？”
“——很高兴是吗？”
“——我？我高兴什么啊？”
“——我不是跟你说过么，你也是勇敢过的，很棒啊。”
“——别假惺惺了！”
“——他根本就不喜欢跟你关系好的女孩儿，他就是只喜欢你！”
“——你把他的真心……把他的真心踩在脚底下践踏，跟他分手后还要继续在他面前和你的于志为‘秀恩爱’……你可真厉害！”
“——你在说什么啊，楚楚？”
“——别装了好吗？雅雅，你既然不喜欢他，那就直接拒绝他好了……为什么还要欲擒故纵，为什么……还要让他对你抱有幻想呢？”
“——啊？”
“……”
“你就想着他。什么事做出来都是我不好，约别人也是先约他。”楚楚暗想道。
“那么多人讨厌你，我不是每次都站在你这边吗？”
呵，这就是“好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