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荐背景音乐:西村由纪江《信笺》纯音乐]
偌大的病房里，到处都充斥着难以入鼻的消毒水味。符韵轻轻举起她缠着胶布的无名指，失神看了好一会儿。
如今她看见血液，还是有种晕乎乎的感觉。
之前呢？
“晕血”这个毛病，怕是只有他放在心上了吧？
现在呢？
他……还记得么？
“不能想……”她嘴里嘟嘟囔囔些文字，到回神时，才发现自己“神游”了10分钟。
“——怎么又想起来了啊？”自己暗暗想到。
“符韵。”母亲的声音突然响起，但在这宽大的大厅中倒显得分外响亮，“你干嘛呢？”
“没事儿……坐下来看看。”她抬头，眼睛也随之翻动，“怎么了，妈妈？”
“你好好在这呆着，一会儿就排到你了，自己去找医生。”母亲一面说，一面又从包里抽出一张纸条来，“我去公司一趟，给，这是血液化验单。”
“好。路上小心。”符韵做了简单的告别后，目送着母亲的离开。
别惆怅，现在她还有亲情呢，自己怎么又开始矫情……
端详着手中的单子，“血小板”那一栏的数值倒是吓了她一跳，“怎么这么低啊？”她看着那一栏的数字，“正常是100至300，我连30都不到……”
真是有趣，晕血加上血流不止，老天爷可真会开玩笑。
不过还是早些时候去专医那的好。就这么想着，她便收拾收拾东西，起身走起路来。
“小美女，有没有兴趣算一卦啊。”
可刚走没几步，忽然她就听见陌生的声音。
这个人，在叫谁？
她的潜意识里一定是想着那个人在指代的是她，但是……美女……
“——那么丑。”记忆中的声音好像更深刻了。
又怎么会是她呢？
还有医院里怎么会有算卦的呢……还是自己早早走了的好。
“小美女，你有兴趣吗？”那个人的声音倒是又再响起。可是符韵心中的声音也在一遍遍地回放。
是嘛，她倒是配不上美女这个词。
“美女，你能看我一眼吗？拒绝一下也可以的。”
那个人又开口了……符韵停下了缓慢行进的脚步，往两边看看，果不其然。两旁的人都在以诧异的目光向她看过来。
起码……这点儿尊重，她还是有的。
她缓缓转身，眯着眼微微笑，“抱歉，刚才没有听到。您是在叫我吗？”
“啊、是的。您好。”“那个人”也礼貌地回答道。
等到自己睁眼时，眼前的人却使她一惊。
他根本不是什么算卦的……穿得一身白衣，这不是医生嘛？
[二][推荐背景音乐:西村由纪江《信笺》纯音乐]
她又向前走了几步，看他的铭牌，只见上面四个大字：心理医生。
“您好。”她整个人都怔住了，木然地点点头，开口道，“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那位医生用流利的话语说道，“我想着招揽一下生意，可不要被我的打扮所迷惑。我是一位卜卦师。”
“医院里还有这种三流骗钱生意。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有些……不信。”她打量着他的模样，忍不住调侃道。
“没关系，我用实力证明自己。”那位医生从大口袋里掏出笔和纸来，“我可以免费帮您算一卦，请问您想算什么？”
他说完后，原本就不怎么暖和的空气又重新恢复到冷寂。
“——简单算算我的学校是哪里就好。”她蓦然用冷漠的语气说道，就连面前的医生都吓了一跳。
刚刚那位开朗的女孩……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不管了，先算再说。
这个，学校哈……她怎么提这种问题。这个还真是有点儿无从下手……
“您能再说一遍吗？”
符韵看他这种模样，转身就走，不料他早已拽住她的手臂，“您怎么要走？”他问道。
“我可没时间陪你这三流卜卦师玩儿。”她冷冽的目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看到她的样子后，只好轻轻松开她，“我的确算不出来。”
“那你好意思这么浪费别人的时间？”她用力地一字一顿说道。
“你还敢在医院里招摇撞骗！”她的声音又突然提高了八度，吼得医院里只剩下她的余音。
糟糕！！
糟糕，怎么她会下意识地……符韵又重新抬起头来，面对着他，“对不起……我……”
她已经感到周围不断投来炽热的目光。
“这位美女，您去忙吧。”他也换了种语调，“我是不算什么卜卦师，但是我还是个心理医师啊，至少，也能帮助人们解决解决心理问题。”
自己刚才怎么那样说他？符韵一瞬间就忘了手上的痛楚，只感到难堪，“抱歉，我、我。”
该怎么办……说了一位医生，惊了整个医院。
“您……也能帮帮我心理上的问题么？”符韵看了看表，最后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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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面前的医生还是沉默，符韵便状着胆子把他拉走，但她哪里拉得动他，“走啊……我现在算是你真正的顾客了吧？”
他也配合地点点头，跟符韵一起走，顺便侧脸对着医院里来往的医患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大家。我和患者的关系未处理好，实在是添麻烦了。”
接下来，他便把她带到一个房间里。
符韵偶然瞟到房间上的牌子——心理科毕航。
“坐吧。”他抻出一把铺着垫子的软椅，自己朝着一个小壶走去，“你是真的想咨询吗？”
“嗯……不啊。”符韵如同拨浪鼓般摇头，“我就是想听听你怎么会找我搭讪的缘由。”
说话间，她才发觉自己有时间偷偷地看看他。
仔细一看，他长得倒也算不错啦……浓密又整齐的眉，细细的睫毛，挺高的鼻梁……
只见毕航熟练地沏茶，说，“其实是我作为医院里的医生啊，业绩有点儿不大好。你看啊，医生这个职业可是要靠实力说话。而我，还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应届毕业生，又怎么会有前辈们那些过人的本领和经验呢？给。”说着，毕航递过来一杯茶，符韵忙推辞道，“啊谢谢、不用了……大哥哥。”
毕航听到这个称谓后轻轻一笑，温柔地又把茶推过去，“没事的，这茶很爽口。放松一下吧。”
“所以我只能希望借着‘卜卦师’这个职业来招揽客人。不过一般人都会向我问问运势什么，你这么当真的，我倒还是第一次见。”
“所以，你真的会‘卜卦’吗？”
“会一点……不过都是关于‘解梦’的，对于西方的什么‘塔罗’，我可是一窍不通。”
那算哪门子的卜卦师，符韵想道。
“那医院允许你这么做……吗？”她看着眼前的清茶，零星几片茶叶在冒着热气的杯子里打旋。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毕航答道，“毕竟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与前辈们比个高下，而是今年我要是接不到院里指定单数量的话，我就要丢饭碗喽……何况即使我这么做，也抢不到那些心理科前辈们的单子，自然也就对前辈们构不成威胁，蚍蜉，又怎能撼大树呢。”
说罢，他看向符韵。“那我这么说，你了解了吗？”
他接着说，“实在抱歉对您所添的麻烦，如果……您要离开的话，直接走就好，如果您有问题的话，可以向我咨询，选择权，就直接交给您。”
“谢谢。”符韵低头鞠躬，转身收拾收拾东西便要走，刚迈出一步时，她忽然停顿下来，又看看表。
“我有一个朋友，她也是十五六岁早恋后失恋……”
“然后她一直就这么想，想着想着……”
“她就这么在其中困了七年……”
这可是七年啊。
符韵重新张开干涩的唇，她生硬地挤出自己都未曾设想过的话语：
“毕医生，您能解答……情感问题么？”
毕航一怔，符韵的话语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可以。”
符韵紧张地走回座位上，看着毕航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来，轻咳两声，“请问您叫什么名字？”他立马换上了职业的语气。
“我叫……符韵。”她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霎时感觉这一切似乎梦幻又真实。
[四][推荐背景音乐:胡66《空空如也》]
“看您的外貌，似乎是高二生？”
“不是，”她摇头，“准确地来说，是初三学生。”
“哦……呵呵，”他轻哼一声，继而又把头从纸上移向符韵，“符小姐，您……初三？”
“嗯嗯！”符韵不住地点头。
“那我可以问一句，您初三，能有什么‘情感’问题？”
符韵听到这个发问，心里的紧张感瞬间翻倍，“是……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就是心里……”
她的尾音渐渐淡了下去。
“你管这么多作甚？！我是病人，你是医生，难道我有病就不能看么？”她忽然又以冷漠地语调说道。
符小姐……嚷什么？毕航疑惑起来。
“并且按你的业绩算，你现在可没有选择病人的权利吧？”她猛然伸出手，直接指在毕航的肩膀上。
“符小姐，请您自重，您毕竟还不是成年人。”毕航轻轻拍开她的手指，眼神也开始严肃起来。
“况且我只是问您的年龄，希望您不要太小题大做了。”他接着拿起笔来，“希望您能如实告诉我，不然医疗效果会不太好的哟。”
“那我也不需要你去管。”她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眼神和语气都稍微变得柔和了些。
“行吧，下一个环节。关于青少年的感情……请问您初一时政治课有没有好好上。”
“你这是在，嘲讽？”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您的‘感情’是异性之间还是同性之间。”
“异性的，男女之情。”
“——新编道德与法治教材应该有写的。对异性的欣赏与向往，这可不是真正的爱情。所以您就不用把它看成一种‘感情’了，这个只是异性之间的吸引，真正的感情，是需要负责任的。”
她听了他这一番话，不自主的拄着下巴，看着他说，“你这个人倒是有趣的很啊。”符韵嘴角上扬，“毕医生，你刚才那番话我已经听过不下几百遍了。我希望你能提供给我的帮助，是帮我开几方药，彻底消除抑郁情绪的药。”
“符小姐。您是看小说看多了吗？”毕航开始在纸上写字，“没有那种药的。要是真的有，那还要我们这些医生做什么。”
“那你们是干什么的。”
“在药物和心理医生的治疗下，您的病情才有所好转。”
“我只是问你们是做什么的，对于我的病，我可只字未提。”符韵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可真还是个未成年人，你不知道你已经暴露了很多信息吗？毕航听着她的话语，情不自禁轻叹一口气。
“我刚刚观察过了。您今天与家长来医院是检查血液的，因为值班的专医有事没来，所以您排的号推迟到下午。而您血液中严重缺失血小板。这是身体上的疾病。”他条条有理地说着。
毕航的眉头蓦然一皱，下一秒，就盯上了眼前符韵的双眼，“至于心理上的疾病，是典型的双重人格。”
符韵被他突如其来的目光吓了一跳，双重人格？我怎么知道？自己心里的一根弦，似乎绷了。
“有趣，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她嘴上说得轻巧，其实内心却更加紧张，果然，自己至今还没面对这种情况。
“符小姐之前也有所察觉吧？自己的病情是人格分裂。我笃定，你不是符小姐身体里本来的人格。”
“……”符韵突然缄默起来。
沉默过后，符韵开口道，“毕医生，您既然能分析出来，那我也……”话说到一半，她却又闭口不言。
我凭什么要告诉医生？医生介入的话，这事就更不好办了。
“算了，以后再联系。”说罢，她转身就要走，可是颤抖的双脚却不怎么给力。她一个趔趄，就摔倒在地。
“——符小姐，没事吧？”毕航还是担心地起身查看，只见符韵艰难地爬起，脸上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好像啊……同样的摔倒……”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