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盗?”伊斯塔一时没回过神来,“怎么在这种地段还有水盗出没?——马上就要到帝国直辖的区域了吧?”
“正是。这里是帝国、七岩还有双河的交界处,属于三方势力都伸手,却又都用不上全力的地方。之前天下太平,三方彼此配合,倒也能相安无事。可现如今,大乱已起。一河相隔,南北两岸却成了势同水火的敌对……”李?拜伊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分析道:“想来,这样的情况必定给这些水盗创造了机会,他们左右逢源,该也能闹得风生水起了!”
“咱们该怎么办?”伊斯塔听完李?拜伊的分析,缓缓点头。收起之前的散漫,他警戒地观察着四下的情况,发问。平常时候对其调侃戏弄是一回事,关键时刻寻求他的建议则是另一回事。伊斯塔可不会因为平日的戏弄而遗忘掉李?拜伊的年龄、经历,那里有一个人生存四十余年而留下的经验。所以,对于这位好友的判断、决断,他还是很信服的。
李?拜伊沉吟不语,目光转而向包围圈的核心处望去。
左右飞驰而来的快艇上,飞出数条钩索,在空中扭曲飞腾,狰狞如出击的怪蛇,纷纷向那三艘商船直扑而去。快艇之上,更有弓箭手拉弓搭箭,随时准备着应对对方的反击。
而那三艘商船,就如同受惊过度的小兽,恐慌不安地浮在水面之上,毫无动作,任那些钩索一一扣在船舷上。很明显,他们已然没有丝毫反抗的意图了。
在商船的前方,两艘战船齐头并排,横拦江心。甲板上,人影攒动。
其中一艘战船的船头上,站着一位身材挺拔却略显纤瘦的身影,身穿亮银色铠甲,铠甲外穿了件已经残破了的麦色罩袍,上面绣着一张青黑色的狰狞怪面,红色斗篷披在他背后,下摆随风轻舞。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戴着的一块鲜艳无比的红色头巾,而脸上则扣着一面青黑色的凶兽面具——那面具,和罩袍上所绣的图案一般无二。
“降下风帆!”他大声呼喝,声音清越,与那张狰狞面具相比,少了几分凶悍之气。
“降下风帆!降下风帆!”周围的水盗们闻听,挥动着手中武器,开始随之呼喝。河水之上顿时刀光霍霍,臂舞森森。
“看来他们的目标只是那几艘商船,和我们毫无关系。你看,就连和商船一处的那艘杂戏船他们都毫不理会,可见他们的目标是很明确的!咱们还是等等再说,不必过分紧张的。”李?拜伊悠然呼了口气,并指点伊斯塔朝那边的花帆看去。
由成千上百块各色布料拼凑而成的花帆,此时已经调转成和风向平行,就那样静静地漂浮在水上——想来是因为船只的主人畏惧水盗威势,不敢再有行进的动作。
可是,仿佛水盗们根本就忽略了它的存在一般,对其竟是毫不理睬,所有船艇全部围在了商船的周围,把花帆船孤零零地甩在了一边。
“呵呵,他怎么不逃?”伊斯塔望着这怪异的一幕,笑笑说道。
“群狼包围了一个羊群,而一只兔子却恰好在这羊群之中,虽然狼的目光已经被羊群吸引,但那只兔子终究还是不敢动的。”李?拜伊笑着捻须,“有种恐惧的天生的!兔子宁愿躲在角落,等狼吃跑后扬长而去,也不愿因自己逃跑而引来狼的注意。”
“瞎扯——”伊斯塔鄙弃地看了一眼李?拜伊,“我记得,诗人的天赋好像不是胡诌吧!”
在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商船队鬼使神差,突然发起临死前的挣扎,扬帆击浆向前横冲,与水盗们的战船快艇展开了交锋。瞬时间,河面布满漫天的弩箭,钢铁的撞锤不断击碎船桨和木壳。
与此同时,花帆船上隐隐传出吟唱的声音,那声音由低沉到嘹亮,到最后又婉转空灵,飘渺如晴空薄云。
然后一阵滚雷般的怒吼凭空响起,那声音仿佛来自苍穹,又似乎出自地狱。整个河面上的空间开始扭曲,空气如同沸腾一般涌动。三头巨兽咆哮着从不知名的世界冲出,全身是蒸腾的黑色凶焰。
它们踢踏的水面奔跑,河水翻滚喷涌,惨白色水雾蒸腾弥漫。在他们所经之处,水面上燃烧着的,全是幽冥闪烁的暗红色火焰。
“冥焰傀儡?”李?拜伊惊呼,“不对!‘冥焰傀儡’不应该有这么大的阵势和威能呀!”
说话间,商船周围的快艇已经被纷纷掀离水面,水盗们坠入河中,绝望地拍打挣扎,哭喊声响彻河面。滚涌急流围住了他们,迫使他们不断打旋、下沉。
黏稠的黑色火焰沾物即燃,那两艘战船以及其他没有被掀翻的船艇同时开始燃烧,烟火撕裂天空,火柱冲起,吞噬着帆布桅杆。浑身是火的人纷纷跳入水中,便再也不见浮起。
看到这番景象,伊斯塔几乎停止了呼吸,但恐怖的声响仍源源不断地往耳朵里灌进——烈焰的劈啪、河水蒸发的嘶嘶声、垂死水盗们的尖叫,世界仿佛回到了“创世录”时期的残酷。
伊斯塔无法相信眼前所见,他反复告诫自己,噩梦来袭!噩梦来袭!!可是,来自地狱的可怕热浪,坚持不渝地在他脸上的无情拍击,一次次告诉他,一切皆为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