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反复作着同样的梦,满脑子都是那句话,救她喝你的血就好,老朋友。
第二日,我带着大大的黑眼圈跑到内院找到刘管家,央求他带我再去济世堂走一趟。
“刘叔,我能治好格格的病,求你带我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刘管家死活都不同意。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能治好颜颜的病?”正在我拽着刘管家衣袖恳求的时候,鄂颜的哥哥鄂硕走进了内院,对着我问道。
原来他从院外路过,听到我说能治好他妹妹的病,就赶忙走进来询问。
我一看是鄂硕,心说拼了,死马当成活马医,救不了格格的命,大不了一死陪之。
“我能治格格,我能治,带我去济世堂吧。”虽然面对着这位久经沙场的大将,我也是面无惧色,为了鄂颜,豁出去了。
鄂硕也曾见过我几面,知道我只是后院的除草小厮,不过当前自家妹妹的伤已经越来越严重,无论什么办法都要试上一试了,谅我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来。
“跟我走吧,如有欺瞒,我打断你另外一只手。”面对着鄂硕的威胁之意,我心中没有任何抵触,我特么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让别人相信,我能治好无数名医都治不好的病呢。
于是,跟随着鄂硕,我再次来到济世堂。
还是那个充满着药香的院子,听说我能治好格格的病,依然在院内讨论的老中医停止了争吵,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盯着我看。
“不知这位小友师出何人?”
“你可知格格所中之毒如何剧烈?”
“大言不惭,我等行医数十年尚且回天无力,黄口小儿睁眼说瞎话。”
一阵的讯问和议论声在我耳边响起,如同无数那烦人的蚊子飞来飞去。
有几个人甚至走到鄂硕的身旁劝说鄂硕,让其不要相信我的话。
“够了,你们一个个的就知道吵吵吵,格格回来多少日子了,你们天天吵来吵去的,起到什么作用了,治不了就都给我滚开。”看到这些人的嘴脸,我的心头突然就是涌出一股怒火,也不管这群人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了,格格的病却是不能再有一点的耽搁了。
随着我的呵斥声响起,院子里却是再无声息,所有人都一脸错愕的看着我,一起过来的刘管家更是满脸震惊和担忧的神色。
“众位医师先请退下吧,刘管家,还不带着小七进去给格格看病。”鄂硕对着众人说完,就吩咐刘管家带我进屋。
这些时日,鄂硕也是将这些人的表现看在眼里,碍于都是前来出谋划策救他妹妹的情面,他也不好意思发火,我这一发飙,反倒是让他有了一种痛快的感觉,冲我就是赞赏的眼光。
在我们没有进来之前,这些医师还在争吵的面红耳赤,似乎一直都在探讨解毒治病的方法,其实也都是脸面在作祟,不懂瞎参与,五十步笑百步。
济世堂的坐堂老医师更是在离开院子之前愤怒的对鄂硕说,如果我治好鄂颜格格的病,他王凌志甘愿拜我为师。
如此屁话,不过是一块遮羞布而已。
院内的吵吵声早已经传进了屋内,听到鄂硕叫刘管家带我进屋,早已等待的小香急忙打开门迎我们。
进到屋内,我一眼便看到格格的病状更加的危险了,因为她那额头的冷汗虽然没有了,但是整个人身上已然死气沉沉,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腥臭。
那箭伤之处虽然敷上了草药包,但是草药的味道根本掩盖不了伤口的腥臭味。
我顾不上再细看,而是让小香拿来一个碗。
“刘管家,小香,你们先到门口等一下,我给格格治疗的时候,你们不能在旁边。”喝人血这事有点惊世骇俗,还是不让两个人知道的好。
小香看了看刘管家,刘管家看了看我,我给了他一个肯定眼神,也许是看到鄂硕对我比较信任,他也就拉着小香走了出去。
两个人出了门,门外传来了鄂硕的询问声,刘管家如实的回答之后,鄂硕没有说话。
我也没有心思再管门外的事,走到床边,将那碗放在床边,然后将左手的中指放在口中就是狠狠的一口下去,真特么的疼啊。
那紫金色的血,缓缓的流入到碗中,我居然看到那金色的居然在旋转,而血冒出了腾腾的雾气,那雾气中都带有金色的光芒。
真是奇怪了,以前我怎么没有发现我的血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那个碗不大,血流快到半碗的时候,口子自己封住了,我怕不够,没办法,只能又给自己狠狠的来了一口。
左手端起那一碗散发着腾腾热气的紫金色血液,我小心翼翼地爬到床上,用那笨拙的右假肢将鄂颜扶起来。
用碗口轻轻的撬开鄂颜的嘴,我太难了,试了几次,她根本不张嘴啊,急得我直冒汗,这可怎么办啊?
灵机一动,我对着碗就喝了一口我自己的血,含在嘴中,我一下子就亲上了鄂颜的嘴,用我那灵活的舌头,一下子撬开了她紧闭的嘴唇。
我的血居然没有一丝的腥味,反而有一种檀香味道,顺着我的舌头一下子就进入到了鄂颜的嘴里,随后我一鼓嘴,那血就顺着她的食道而下。
三下五除二,那一碗血就被我以这种方式喂给了鄂颜。
太累了,我满头大汗不说,刚流完血还有点晕晕的感觉。
也顾不上其他的,我爬下床,死死地盯着鄂颜看。
等了一会,根本没有什么反应,他妈的,那该死的花居然骗我,我心中暗骂。
这时候,屋门却是突然被人推开,鄂硕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时间拖得太久了,鄂硕心中起了疑,虽然我到鄂府已经有很长时间了,但是事关自家妹妹的身家性命,丝毫不能马虎。
进屋后,鄂硕看到自家妹妹嘴角遗留的血液,顿时就是火冒三丈。
“来人啊,将小七带下去,打断他的左臂。”鄂硕怒喊着,那声音中混杂着咬牙切齿的动静,可见其恨意,我突然有些理解他的心情,希望破灭后的撕心裂肺。
“咳咳咳,水。”还没等门外的兵勇进门将我带走,那躺在牙床之上的鄂颜,却是忽然开口说了话。
原来,就在鄂硕怒斥下令惩罚我的时候,鄂颜的体内却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只见她所受箭伤处不断有黑色的血液流出,那黑血仿佛在躲避着什么一样,急涌而出,数秒后,流出的血液逐渐的变为了正常的血红色。
让我和鄂硕瞠目结舌的是,就在鄂颜张嘴要水的这一小段时间,鄂颜那箭伤,居然消失于无形,那胳臂上敷的草药早已被急涌而出的黑血冲掉,一只玉臂之上,只有些许的药物残渣,却光滑如初。
“哥,小七,你们怎么在这里,我这是在哪,怎么这么臭啊?”几乎在瞬间,鄂颜便醒转了过来,只见那张惨白的脸只一个眨眼间就变得越来越红润起来。
特么的,原来我的血居然有如此的功效,刚才真是吓了老子一跳,本以为另一条胳臂就此残废,没想到只是虚惊一场。
见到鄂颜醒转过来,我和鄂硕及跑进来就要拖我出去的兵勇都一起的楞了一下,随后那些兵勇就要拽着我出去,鄂硕挥了挥手,说了声都出去,叫刘管家和小香进来。
脱离了兵勇的掌控,我急忙走到床前。
“格格,你觉得好点了吗?你这次可是吓死我了。”我蹲在她的床前,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看了看我嘴边留下的血渍和床边那个空碗,舔了舔嘴唇,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自家哥哥关心的神色,仿佛也想起来些什么。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我,然后对鄂硕说:“哥,我躺了多少时间,辽阳战事如何?”
唉,这个丫头,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关心战事。
小香将水端到鄂颜面前,鄂颜再一次用舌头仔细的舔了舔嘴唇,然后端起水一饮而下。
“你先安心养病吧,辽阳战事你就先不要管了,这次多亏了小七,不然恐怕我无颜再见阿玛和额娘。”鄂硕红着眼对鄂颜说。
“行了哥哥,你们都先出去吧,我这一身太臭了,小香,赶快给我准备大桶洗澡。”
见到自家妹妹已经恢复了活力,鄂硕对着我就是行了一个礼,说多谢我救了他的妹妹。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傻傻的笑了起来,心想,你倒是转变的挺快,刚才还要断我的胳臂呢。
跟着刘管家,我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屋子。
“刚才谁说要拜我为师的?”出了门,我就喊了一嗓子,鄂颜伤好如初,我心情高兴,索性对这群庸医逗上一逗。
“我王凌志愿拜你为师。”济世堂的那位坐管老医师一脸的不情愿说道。
“凭你也配。”说罢,我甩袖子就离开了院子。我虽残废,也看不上你啊。
我想,那王凌志的脸一定黑的很,痛快,对待狗眼看人低的人,就应该狠狠的打他的脸。
回到后院,夜晚来临,我再一次坐在那口井的井口上,却再没见过那朵花。
日子再一次的趋于平静。
三天之后,鄂颜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后院。我看她气色特别好,根本不像是刚得了一场大病的样子。
站在井边,“小七,谢谢你救了我的命。”鄂颜一边对我说着感激的话,一边却是突然拽起了我的左手来,看到我那还未愈合的伤口,眼圈顿时就红了。
“你喂我喝了你的血对不对?”鄂颜喃喃的开口说道。
我反应比较迟钝,顿了一下后便点了一下头。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鄂颜一下子就抱住了我,我惊得手足无措,不敢动弹。
“小七,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我心里想的都是你,可能是喝了你的血的原因,我突然觉得站在你身边特别的亲切,仿佛我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一样。”
听着她低声的诉说,我的心中也是一甜,对于她来说,我只是一个下人而已,还是一个残废人,何德何能让她如此青睐呢?
可是不管怎样,我都无法拒绝她对我的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我根本就没有廉耻之心和自知之明,只有一个念头,管他什么下人不下人,管他什么残废不残废,只要她心里有我就行了。
就那么一抱,我就沦陷了。
就这样,我们这种朦胧的关系持续了很长时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再也不会因为想着自己是谁,鄂颜是谁的苦恼,只盼着每天有鄂颜的陪伴。
晴天有时候会响起一声霹雳,天有时会有不测之风云,好日子结束在那个夜晚,一个月圆的夜晚。
鄂颜有五天没来找我,我只以为她是有事出了府,也就强忍着相思之苦,盼着她早点出现在我面前。
这天,天刚擦黑,月亮慢慢爬了上来,天气已经热了起来,我光着上身,坐在井边乘凉。
我有些发愣,心中想念着鄂颜,不知不觉间,一个人突然就出现在我的面前,抬头一看,正是我朝思暮想的鄂颜是也。
“鄂颜,你这几天去了哪里?怎么不来找我。”看到她我心中一喜,站起身来就急忙问她。
她今天有些迟钝,我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今天的她太反常了,究竟是怎么了?
“小七,以后我不能再来找你了,我要嫁人了。”鄂颜的声音冰凉凉的,凉到这话一出口,我的呼吸都仿佛一瞬间给冻住了。
“为什么?”我没有问出口,而是在心中念叨了一句,难道是因为我是个残废,难道事因为我是个下人吗?
“你好好的在这里生活,我会让人照顾你一辈子的。”说完这句话,她转头就往园外跑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如此这般的说,我的脑海里蹦出来一句话。
“格格,此生你抛弃我,负我小虎一生,来世当还我一世。”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小虎?难道我叫小虎吗?
头又是一阵的剧痛。
听到我喊出这句话,她的身影一阵踉跄,差点摔倒,可是,却是头也没回的跑了出去。
那一刻,我突然万念俱灰,觉得已然生无可恋,看着我那丑陋的右臂假肢,也是,我凭什么去拥有她呢?
我只是一个下人,一个残废而已,我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此时心中突然有一个声音对我说。
“跳下去,跳下去吧,跳下去什么都解脱了。”
跳就跳,谁怕谁啊。
“噗通”
我闭起双眼,冲着水井就跳了下去。
水,好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