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那个小毛孩儿,滚远点!”为首的那个家丁向着站在门口许久的李云岳喝道。
李云岳却像没有看到他一样,完全不搭理他,仍旧是呆呆地伫立在门口,似乎是在好奇地打量着什么。
那个家丁登时一窒,就好像是自己的威信受到了威胁一般,阴狠狠地笑着:“我说你呢小兔崽子,没听到吗?那么只好给你点苦果子吃吃了!小的们给我上!修理修理这个不懂事的愣头青!”
“是!”
一众护院家丁围了上来,各个壮如大山,虎背熊腰,再怎么看,人群当中这个精瘦的青年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李云岳默然无语,俊逸的面庞上看不见一丝烟火气,空洞的眼神当中没有一丝生气和情感。
“这小子是不是个呆子啊,老大?”一个家丁心软了,扭头问道,“咱们欺负一个脑子不灵光的混小子,不会辱了老老大的名头吗?”
那个为首的家丁也是愣了一下,心底暗想:这小子说的不错,三石老大这几年不知中了什么风,不像之前那么盛气凌人了,怎么也不肯欺压这些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人,甚至闭门不出。万一让他知道我们欺负了一个呆子,那怕是不好过,这会他正睡午觉呢,要不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把这愣头青打发走了得了。
这家丁头头正像这般寻思着呢,谁知李云岳却是旁若无人般的开了口:“把那龙三石喊出来,我有人命的干系要见他。”
这家伙刚刚还在犹豫,这会好了,指名道姓有什么人命的事情要见龙三石,这不是摆明来闹事的,干脆心一横,使个眼色,一众手下就要动手——
这边,刚刚还在睡午觉的龙三石刚打了个盹,还没睡着就听到外边吵吵嚷嚷的,好生不快,心中生着闷气,这便穿戴整齐,在一班手下的簇拥着之下,走出了门来。
“你们这群饭桶干什么鸟事?!老子中午喝多了,特娘的睡个午觉,你们在外边没完没了了?”龙三石揉着惺忪的睡眼,显然是酒也没醒,觉也没睡醒。他优哉游哉地往前挪着步子,没好气地骂道。
那个为首的家丁心说不好,这下被这小子给害惨了,这要是一会不把你修理好了我可交不了差,你这混小子可别怪我心狠了。
“一群虫子”。
就在这时,李云岳轻启双唇,却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群汉子虽然不是什么修炼中人,但平时跟着龙三石却也没少作威作福,此时被李云岳这般轻视,那心里哪能咽的下这口气,登时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知道他们手头的厉害。
龙三石走到跟前,挥手喝退了一众气血翻涌的家丁,半睁着眼睛问道:“你小子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九云村里我是谁?找麻烦找到我这里来了,你是不是不想混下去了?”
龙三石心说晦气,近年来自己虽然收敛了很多,但是如果有人认为他龙三石好欺负,是泥捏的,那可就踢到铁板上了。
“你?一个快死的人罢了。”李云岳的性子,一夜之间,却是冷了很多,不像之前那般话痨了,就连吐字都是那么惜字如金,似乎生怕多说了去,让人捡着。
“有意思。”龙三石冷笑着,把十个指节捏得咔咔作响,扭动了几下脖子,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要动了气,要干真格的了。他转头跟那个先前为李云岳说话的家丁说道,“去,把小爷的鞭子取来。”
那家丁闻言,忙不迭地往里屋里跑去,不一会,便取回了那条不知沾了多少鲜血的鞭子,恭敬地弯下腰,双手捧着作势要递给龙三石。待得龙三石要取这鞭子之际,谁知道这小子却是犯了浑,硬着头皮说道:“老老大,这个愣头青年轻气盛不懂事,稍微教训教训就得了,别要了他的命......”
“嗯?”龙三石眼眸之中流转着怒色,转了转脖子,单手接过鞭子,喷出了一个鼻音,“你小子是在教我做事?”
那家丁骇得面色如土,轰然跪倒,不住地磕头,磕得像个捣蒜似的:“老老大,饶命,老老大饶命,饶命啊,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啊......”
龙三石神色厌恶地摆摆手,心中十分不快,口中连连道:“滚吧滚吧,老子今天不想修理你,眼下,我要先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收拾了。”
那家丁暗自叹气,站起身来,在一众同伴讥笑的目光中,灰溜溜地退到了一旁的角落里。心里暗想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算是废了,招惹谁不好惹了这么个瘟神。又转念想到要不是为了讨口饭吃,我也不愿意在他这手下整天提心吊胆地混日子。
“哟,哪来的俊俏小哥哥啊?这怎么就惹我们家官人生气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从院子里扭出来,也算得生得标致,风情万种,这声音倒也算得是靡靡之音了。
龙三石闻言,面色陡然一喜,把手里的鞭子环在腰间,扭头迎了上去,三步并作两步,把那俏妇人揽入怀中,又是亲又是啃的,浑不顾忌这光天化日之下周围一众人的神色。
这个女人也不反抗,任由龙三石亲吻着她,任由他的双手在她身上肆意游走着,但是同时她却在不引起众人注意的前提下,悄悄地给李云岳使着眼色,暗示他快点趁机逃走。
李云岳愣了一下,这个和自己素昧平生的女人,还有那个家丁,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善意,虽然不解,但是他并没有选择逃走,因为他既然来到这里,目的就确定了只有一个。
龙三石转身的瞬间,李云岳觉察到了那女人眼神中的无可奈何和于心不忍。
“美人儿,你离远着点,省的等会这小子的血溅的到处都是,弄脏了你的衣服便不好了。”龙三石阴惨惨地咧咧嘴,用舌头邪魅地舔舐着嘴唇,似乎是渴望着舌尖沾到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的温热鲜血。
“龙三石,你可还记得当年被你打伤的李大龙吗?”李云岳开口冷冷地说道。
龙三石听说“李大龙”这个名字,却是瞬间如遭雷击,酒意、睡意也退了八九分,他紧紧攥着拳头不住颤抖着,指节甚至都已经发白,指甲深深嵌入了肉里。他就这么怔怔地立在原地,瞳孔放得老大,过了大半晌才问道:“你是什么人?”
“来取你命的人。”
李云岳就那么孤身一人地立在那里,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年,他自己却也不知为何,脑海里的杀意和仇恨被不断地放大,好似一条大江在不停地翻涌,唆使着他前去见证鲜血与杀戮。
这些年的龙三石为什么不太敢欺压弱小,收敛了很多往日的放肆行径,便是五六年前的那件事情在作祟。
漫天的飞龙、火球、剑雨,每一样都足以吓得他魂不附体,却是同时出现在了那个窝囊废李大龙的身边。这几年来,他食之无味,寝之难寐,生怕会有人来找他的麻烦,终日里除了饮酒便是在家中与续弦美妻做乐(也就是刚刚那个女子,当然,是她的父亲把她狠心卖给了这个无赖),就是害怕,没有别的什么原因。
他这几年更是往李大龙的家里的方向都不敢去,生怕那生的颇为好看的彩云小娘们要来找他寻仇。无数个夜里,他每每想到或者梦见李大龙身后的势力,他都直冒冷汗,暗自后怕,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做得太过分。
说来可笑,九云村的村民遭龙三石欺负惯了,人总是这样,很贱,有些奴性一旦入了骨子里头,就挥之不去了。即便是近几年龙三石虽然依旧横行一方,但是却没有往日那般为非作歹,村民们便都自得其乐,安心地守着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每日按时完成修罗门下放的劳作便回家休息。村民们都只道是这个恶霸良心发现,谁会去管那么多不着根底的闲事。
龙三石虽说心中依然害怕,但还是试探地问了问:“你小子是那李大龙的什么人,要替一个死了几年的人出头?”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他是你爹?别开玩笑了,那龙三石和彩云那小娘们,呸,那条龙生的野种,算来只有五六岁,你可别想蒙我!”龙三石心中暗定,既然不是他孩子便没那么麻烦了。
“你再说一遍?谁是野种?”李云岳冰冷的声音让人恍如直坠冰窟。
可龙三石毕竟也不是被吓大的,混迹多年的他再三打量了这个精瘦的年轻人后,心里大概是有了个底,他这般年纪能有多大能耐,怎么看都不像会是什么修炼界的高手,我怕他这一个出头鸟作甚?若真的弱了气势,怕不是会被自己的一班手下和美人看扁了去。
于是乎,他大着胆子骂道:“这年头你这般大小的毛孩子也敢来太岁头上动土?你说他是你爹,那我还是你爷爷了!来给爷爷跪安!”
一众家丁面面相觑,这年轻人未免也太不识趣,虽说大家刚刚都挺讶异,这年轻人上来只是一句话怎么就把这无法无天的龙三儿唬住了。但是现在看来,显然是龙三儿缓过劲儿来了,要和这年轻人掰扯掰扯了。
“官人,犯不着和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置气,您大人有大量,教训一下就放他走得了!”那女人三步两步走到跟前,媚笑着打圆场,玉手搀着龙三石,用胸前一对峰峦轻轻摩擦着他的手臂。
龙三石闭着眼享受着胳膊上传来的美妙触感,突然一丝余光一瞥间,注意到了身边的女人正在不停给那小子使眼色,登时气血上涌,勃然大怒,抽出手臂来,反手就是一个附带着星魂之力的耳光,将身边同床共枕数年的枕边人扇飞了出去!
“嘭!”那女人毕竟是个弱不禁风的苦主,撞在院墙上,登时血流不止,不止她的嘴角渗出血来,脑后因为受到撞击也在不停地涌着鲜血。
“好一个贱妇!我道是有人替那什么劳什子李大龙寻仇来了,原来是你这贱人养的小白脸!敢特娘的给老子扣绿帽子?!老子这几年待你不好吗?!”龙三石指着那倒在血泊里的女人破口大骂,连身旁的家丁都有些不忍地闭上眼睛,实在看不下去了,“也好,老子今日就送你们这对狗男女上路!”
星魂·竹叶青!
一条翠绿的毒蛇凌空而起,难怪这龙三石好使一条长鞭,原来他的星魂竟是这致命的毒蛇!
“死吧!毒蛇吐信!”
龙三石这几年广罗天材地宝,各种名贵的丹药甚至和着酒胡乱吞下,加之修罗门的邪恶秘法和他自身天赋并不弱的情况下,实力竟是填鸭式的增长,从一个小小的星士来到了八品星尊之列!这种进阶程度,比之天赋妖孽般的李云岳也是不遑多让了!
而李云岳身负六品星王的境界,却是空有境界,因为哪怕是在轩辕尘这般见多识广的名师教导下,时至今日,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星魂到底是个什么。
一团紫红二色的烟雾一样从李云岳身后腾空而起。
“哈哈哈哈哈!真是个呆子,连星魂都没有完全觉醒,竟敢挑战老子的星尊实力?”
龙三石出手毒辣,那翠色的迅捷之影盘在长鞭之上,像是雷电一般直射李云岳心门而来!
“叮!”
众人定目细视,李云岳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柄寒气缭绕的长剑,二者甫一交锋,竟是发出了金石交戈之声!
“有两下子,只不过你连星魂都没有,凭什么跟老子玩?!”
“青蛇狂舞!”
鞭子毕竟是软兵器,犹如游蛇一般灵活多变,一时间,伴随上面附着着的星魂之力疯狂抖动起来,倒像是捕食猎物一般迅猛出击,几乎毫无破绽!
李云岳这边不紧不慢,冷静地出剑横击、格挡,闪转、腾挪,竟是毫发无损!
“不过如此。”李云岳淡淡说道。
龙三石早已察觉到面前这个家伙虽然星魂并未觉醒,但是境界气息却都在自己之上,这般拖着虽然他无法对自己形成杀伤,但是自己却也奈何不了他,迟恐生变!
他将鞭子抽回,竟是挥向了身后的一众家丁!
这群家丁别看他们五大三粗,哪里是龙三石一合之将,鞭子所及之地顿时倒了个七七八八,唯有站在角落里的几个家丁幸免于难!
龙三石手中默念修罗门中传授的口诀,那些枉死的家丁一身精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抽离,化作烟气,透过鞭子传回了他的身体当中,而那些家丁的尸身便像干瘪的人皮一样平摊在地上!空气中没有任何一丝血腥味,因为所有的血气都被他吸收殆尽了!
龙三石的气息在李云岳的判断中疯狂地上涨着,大概到了星王之巅!这反过来气息竟然开始压制自己了!
“哈哈哈哈哈!小子,这是你逼我的!我的这些手下都是间接死在你手里的!你要给他们陪葬啊,哈哈哈哈哈哈!”龙三石刚刚所使的乃是修罗门秘法吸血魔功,这种秘法本来应该对修炼者使用可以获得更大的收益,他向普通人使用自然是收效甚微,但是饶是如此,他此时的气息也可谓是恐怖如斯!
不知是因为秘法的反噬还是他的本性暴露无遗,他疯狂地笑着,喉咙里发出的笑声愈发阴森骇人!
“狂蟒之灾!”
他疯狂地舞动着长鞭,那细小的竹叶青,摇身一变,化为遮天蔽日的青色巨蟒,吐着信子,张着血盆大口,向势单力薄的李云岳奔来,声势恐怖至极!
“噗——”这疯狂的一击将持剑而立的李云岳掀飞,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激起无数扬尘。温热的鲜血如同不要钱一般从口中大口涌出,他的气息只是一瞬间便变得无比微弱!
只是虽然痛苦,身上的伤痕如同万蚁蚀骨一般痛楚,李云岳却仍旧是无比平静。
他的鲜血滑过脖颈,浸透了胸前他和师傅一般喜好的白色衣衫,样子无比令人心疼!
龙三石疯狂地笑着,狂妄地扬起长鞭,运转星魂之力就要给他致命一击!
可是就在在此时!
只是一瞬间!
李云岳平静的面庞突然也变得无比狰狞,似乎是被刚刚那血腥的气味给刺激到了,他仰天长啸,双目之中有精光暴涨,一道为紫色之雷霆,一道为赤色之火焰!
远远落在地上的长剑月华寒芒暴现!自发凌空而起!
他的剑意竟然在此刻来临!
嚣狂!
无畏!
势如破竹!
横扫千军!
如果轩辕尘此刻在此,一定会无比惊诧,若真的算年龄,刚刚六岁的李云岳竟然在这生死的关头,觉醒了属于自己的剑意!
这是何等可怕而妖孽的天资!
只是他的剑意当中丝毫没有洞虚剑诀里的那般平静圆融、风流超脱,有的只是——
果决无匹的嚣狂!
斩断一切的无畏!
超脱生死,势如破竹!
所向必杀,横扫千军!
李云岳颤巍巍地从地上挣扎着站起,宛如一个血人!
可是——
这般疯狂的剑意,这等气势凌人的无匹战意,从一个血人儿身上激荡而起,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此刻看起来是何等壮烈,何等凄美!
“给我——死!”
如同修罗暴喝,宛如冥界之声!
那金脂地心石所铸的月华之剑竟是承受不了这般恐怖的剑意有了一丝丝裂痕!
剑芒暴涨疯狂地奔向龙三石而来!
剑光像一道无匹的飓风,席卷了刚刚还不可一世的龙三石。
剑芒退散,两人的星魂消失。
......
就在刚刚,还活着的几个家丁,手忙脚乱地趁乱抬着平日里对他们十分不错的大嫂躲在远处,再看时,只见得龙三石背后逐渐出现一道斜斜的裂痕,竟是被拦腰斩断!巨大的压力迫使他的血液喷涌出数米之高,倒似下了一阵血雨,满地都是他的鲜血!
而那个少年,带着一身鲜血,凄惨惨地蹒跚着步子,只留下一个瘦削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