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战区先是陷入一片死寂,紧接着就是爆发出阵阵哗然。
“我去,这是什么怪物,一指头就把那座肉山给点飞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靠近战场中心,看得真切的瘦弱少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忍不住爆了粗口。
“那可是炼体境五层天的包大同啊,他一个炼体境三层天的弟子是怎么做到的?”围观的大畜峰弟子眼睛瞪得溜圆,一脸不可置信之色。
“他是谁啊?这么凶残的人怎么从来没见过?”
“他刚才说他是无妄峰的周嗣杰,你们有谁听说过吗?”
“主峰无妄峰?周嗣杰?那不是掌门新收的弟子吗?”有人惊呼道。
“原来是他啊,怪不得能被掌门收为弟子,看来是真有本事的,不是泛泛之辈。”众人恍然道。
周嗣杰从入门开始就一直待在无妄峰没离开过,之前传出的消息也只是让大家知道温正勉又收了一名叫周嗣杰的弟子,没多少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所以久而久之就被人遗忘了,直到现在才被想起。
观颐身边的小山羊啃着不知哪儿来的果子,得意洋洋地跳出来炫耀道:“怎么样,我这位师侄的本事还不赖吧!”
“掌门真人的弟子就是不同凡响!”
“周师兄英武不凡,一看就是人中龙凤,第一名的头衔非他莫属!”众人一脸谄媚地恭维道。
有掌门弟子这层身份摆在那里,他们纵然有些小心思也不敢在明面上对周嗣杰说三道四。
何况强者为尊,亘古不变,周嗣杰只是随便露了一手就震撼全场,管中窥豹略见一斑,所有人都已经将其视作本届比试最有力的竞争者,巴结讨好还来不及又怎会贸然得罪。
“我告诉你们哦,同一境界内就连梁岐师兄都未必是我这位师侄的对手哦!”小山羊一反常态道。
“啊?山洋长老说的是真的吗,号称第一弟子的梁岐师兄也不是周师兄的对手吗?”一些少女的眼中已经亮起了点点星光。
“那是当然了。”小山羊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有人不合时宜地拆台,弱弱地问一句:“山洋长老又没见过梁岐师兄出手,为什么会如此笃定呢?”
小山羊凶狠地瞪了问话之人一眼,脸不红心不跳地信口胡说道:“我是没见过梁岐师兄出手,但我师兄鹘鸼峰峰主韩宗见过啊,这话是他告诉我的,你有什么意见吗?”
那人吓得腿一哆嗦,慌张退后两步,结巴道:“我……我不……不敢……”
“不敢就好!”小山羊冷哼道,事实上韩宗从未说过此话,是他在扯大旗作虎皮罢了。
观颐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头,小山羊那一脸奸滑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在故意挑起舆论争端,制造周嗣杰和梁岐两人之间的矛盾。
其他人见小山羊这样说,料定周嗣杰成为鼎铉派第一弟子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未来很有可能继任下任掌门之位,于是迅速将下场的周嗣杰包围,好一番嘘寒问暖,阿谀奉承。
高台上温正勉悠然抚须,笑眯眯地看向叶轻舟道:“叶前辈,你看如何?”
“那一指有我上清剑派的影子,似乎是剑诀九式中的第一式。”殷无双抢先说道。
“若非周嗣杰收敛锋锐,含而不发,恐怕那名弟子已经毙命在那一指之下了。”叶轻舟道破玄机,似笑非笑地看着温正勉道:“看他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想必后面的两式也已经全部掌握了吧。”
昔年舒道一得道后为上清剑派补全剑诀九式,取了前三式传于鼎铉派内,倘若后辈门人中有修行剑道者可凭此三式为根基开创独属自身的剑道,不被前人囚笼所困,此为舒道一高瞻远瞩之举。
“两位前辈慧眼如炬,正勉不胜钦佩。”温正勉抱拳拱手道,笑呵呵地拍了个不轻不重的马屁。
叶轻舟不以为然地撇嘴,要是连自家的功法都认不出,岂不是说他这个上清剑派掌门不称职,当即报复性地感叹道:
“我记得当年苏老头想让你个良臣小鬼修习三式剑诀,没成想你们两个太不争气,修炼了这么多年也不见成果,说来真是叫人失望啊!”
“呵呵,叶前辈说的是,是我们辜负师父他老人家的期望了。”温正勉干笑两声掩饰尴尬。
陪坐的各峰长老面面相觑,茫然不解,刚才还是一团和气的样子怎么转瞬间就变得火药味十足了。
向来锱铢必较的聂良臣怎么可能容许自己吃亏,立马不屑冷哼道道:“谁稀罕你们的破剑诀,也就只有你才拿它当宝贝,送给我我都不要!”
聂良臣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没人知道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有多么的言不由衷,这些年他私下里可没少努力,奈何始终不得要领,迟迟不能修成三式剑诀,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是吗,看来是我敝帚自珍了,本想点拨你几句,既然我上清剑派的剑诀入不了你的眼,那就算了吧。”叶轻舟装作惋惜地摇头叹道。
“也不能那么说……”聂良臣欲言又止,他很想得到叶轻舟的指教,可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实在无颜收回,一时陷入两难之地。
叶轻舟得意一笑,暗道:姜还是老的辣,跟我斗你还嫩了点,看我不把你拿捏得死死的。
“师弟,你我心思不够澄净,此生无缘剑道,就不要强求了。”温正勉拍了拍手,忙不迭地打圆场道:“好了,我们还是继续观看比试吧。”
广场边缘,大树荫凉底下,观颐和小山羊倚靠斜坡躺在草地上,仿佛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对着比试场中的众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呼,好热。”小山羊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咕哝道:“才进入春天就这么热,今年夏天怕是不好过了。”
“心静自然凉,你太浮躁了。”观颐双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惬意地享受着春风拂面,发丝飘舞的感觉。
“你倒是淡定得很,跑到这儿来躲着,都不关心关心你的对手是谁。”小山羊翻白眼道。
“慌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心中已有妙计,无需忧虑。”观颐慵懒地挠着瘙痒的后背,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要挑拨是非,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小山羊眨着一双明亮无辜的大眼睛,矢口否认道:“挑拨什么是非?我没有挑拨是非啊!”
观颐两手后撑翻身坐起,吐出嘴里叼的野草,斜睨小山羊道:“你当我是瞎子还是傻子,那么明显的心思我会看不出来?”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小山羊摇头,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承认是吧。”观颐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强忍着动手的冲动道:“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你称呼梁岐为师兄,周嗣杰就叫师侄?”
“我和掌门是同辈所以周嗣杰就是我师侄啦。”小山羊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然后又转为一片火热道:“至于梁岐师兄我当然是因为崇拜他才叫他师兄的啊!”
“满肚子坏水,要真信了你的鬼话我就是天底下第一号的蠢货。”观颐腹诽道。
不过小山羊紧咬牙关不肯松口透露半点消息,他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放弃深究的打算,指着第五区战台上的一道身影说道:“那个人你认识吗?”
小山羊顺着观颐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了那名引起观颐关注的素衣少年,他瞳孔收缩,眼神一滞,果断摇头道:“不认识,一名平平无奇的弟子罢了,你关心他干嘛?”
“没什么,只是直觉觉得他有点不简单而已。”观颐没有注意到小山羊脸上的表情变化,起身拍掉粘在身上的杂草,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道:“到中午了,去吃饭吧。”
“你还要吃饭,万一错过了比试怎么办?”小山羊错愕道。
“还有三轮才轮到我上场,吃饭又要不了多久,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了,不会耽搁的。”观颐揉着干瘪地肚子,眼泛泪光道:“饿着肚子我可没有力气参加比试。”
修行进入第二大境界,精元化气的地步,就可以吸纳大量的天地灵气基本达到辟谷状态,解决吃喝拉撒的问题,但在这之前还是要像普通人一样通过五谷杂粮等食物来维持生命。
注重肉身修炼的武修对食物的需求量尤其惊人,甚至有些人到了第三大境界洗髓境仍旧需要大量进食,由于境界不够吸收速度缓慢的关系,仅凭那些微量的灵气根本不足以支撑身体的庞大消耗。
慢条斯理地吃过午饭,抽空休憩了一会儿,观颐才在小山羊的催促下不慌不忙地再次来到广场,此时第八战区第九轮比试刚好进行到一半,还未分出胜负。
观颐懒散地低头看着小山羊哈欠连连道:“你看这时间不是卡的刚刚好嘛。”
“好个屁啊,要不是我叫醒你你就迟到了,被当作自动弃权直接淘汰了。”小山羊跳脚在他耳边大吼道。
“大惊小怪的。”观颐掏着被震得生疼的耳朵,小声嘀咕道:“淘汰就淘汰了呗,反正有十瓶益生丹打底怎么也不吃亏。”
他从一开始就没抱有胜利的念头,压根儿就没把这次的比试当回事,因为很清楚自己的斤两,所以观颐才会一直表现得信心满满,当然这是对落败很有信心。
他盘算得很清楚,上台随便走个过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大量益生丹,岂不美哉?何苦要自讨苦吃,舞刀弄枪搞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
争夺前十的名次是属于炼体境四层天及以上弟子间的事,观颐可不会自大地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早就打定主意一旦情势不对立马认输,绝不带半点犹豫,费力不讨好的是谁愿做谁做,反正他是不会干的。
“你说什么?”小山羊表示自己没有听清观颐的碎碎念。
“啊,我说我有点紧张。”观颐搪塞道,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否则小山羊非得炸毛了不可,不过观颐所说的也不是虚言,他现在确实很紧张。
别看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从容不迫的样子,实际上观颐从小到大都没打过几次架,唯有的两次还是撕扯摔跤那种,即将面对拿着武器真刀真枪的战斗,不禁心生忐忑,感到既害怕又兴奋。
就在观颐胡思乱想之际,台上的战斗已经结束,最后以九三号弟子获胜告终,主持的律法堂弟子随即重新插上一炷香,喊道:“九四、二九一上场!”
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观颐环胸抱刀尽量保持着轻松淡定的模样,闲庭散步般一步步踏上了战台。
“努力啊,全力以赴打倒对手!”小山羊在台下挥手叫喊,为观颐打气助威。
对面一个约五、六岁大的小孩双手颤抖地紧紧握剑,弯曲的两腿一阵哆嗦,稚嫩的脸蛋染满了红晕,显得有些羞怯。
软柿子?看来运气不错啊,观颐眼前一亮,嘴角微微上扬。
小孩怯生生地看着观颐,小心翼翼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栋桡峰的杨清琮,请多指教!”
“鹘鸼峰,观颐。”观颐面无表情地介绍道,表面上十分平静,但在心里已经打起了十二万分小心。
他没有因为对方是孩子就小觑,要知道对方手拿着的可是利剑,一不小心身上就会被捅出几个窟窿,观颐可不想尝试那种滋味。
双方介绍完毕,皆沉默地待在原地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率先动手的打算。
见状台下围观看热闹的人不乐意了,纷纷叫嚷道:“靠!我们是来看战斗的,不是来欣赏你们站姿的,快动手啊!”
“干嘛呢,要打就赶紧打,不打就赶快滚下来,别浪费时间!”
观颐也很无奈,杨清琮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动手才好,难道到对方近前去给一巴掌或者踢一脚?虽然这是比试,但他实在找不到出手的理由。
性格使然,相对于主动观颐表示自己还是更喜欢被动,习惯性地站在受制的一方给自己找一个问心无愧的理由,心安理得地出手反击甚至加倍报复。
僵持了大半炷香,眼看一炷香的时间就要走完了,杨清琮终于不堪忍受围观众人的冷嘲热讽先行发起了攻击。
“哇啊啊!”杨清琮闭着眼睛哇哇大叫,双腿猛蹬化作一道残影来到观颐面前,气势汹汹地举剑斜劈而下。
好快!观颐瞳孔紧缩,仓促间来不及抽刀抵挡,连忙撤退了两步,侧过身躯竭尽全力向后倾仰。
“嗡!”
破空声响,几缕发丝飘然落下,剑锋擦着观颐的鼻尖险之又险地掠过。
出于身体的本能反应观颐左腿迅速弹出踢在杨清琮的肩膀,落地后旋转回身跳起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右腿回旋猛地蹬在他的后背。
做完这一切,观颐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细密的汗珠顺着额头不断滴落,后背被涔涔冷汗打湿了一大片。
小孩出手够狠的啊!回想刚才的一幕,若是他的反应稍慢了半分,此时他的脑袋恐怕已经被劈成两瓣了吧。
下次可不能这么大意了啊!观颐急忙回头看去,脸上的警惕之色瞬间转换成了愕然,杨清琮不知什么时候摔出战台晕倒了,衣服上还遗留着两个清晰的鞋印。
观颐错愕地转头看向裁判问道:“我赢了?”
“没错,是你赢了。”律法堂弟子挥手驱赶,催促道:“快下去,别妨碍后面的比试。”
“不应该啊,随便踢两脚就赢了,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观颐迷糊地走下了战台,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束掉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场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