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讲,武修与道修在前三个境界都是炼化精气,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差别在于道修仅是提升精气玄力强化血肉皮表,而武修还要兼顾锻炼经脉和骨骼。
人体之中蕴藏着各种不可名状的神秘物质,这些物质被称为生命精华,是所有力量的来源。
修炼的步骤首先就是要把这些散布在体内的生命精华提炼出来,凝聚成类似妖兽内丹的精元珠,再精元化气成玄力重新分布到身体各个部分,然后通过不断提升精气玄力突破境界强化自身。
从凝珠到碎珠的过程看似是在做无用功,实则不然,此中重点在于“精炼”二字。
修炼不是一味地锻炼身体,还需要一定的悟性,善于感悟自身和天地,凡人正是因为学不会精炼生命精华才会无缘仙途。
此外也可以通过吸收天地灵气等外在因素辅助加速修炼,吸纳外界灵气入体,用生命精华包裹凝炼提纯,再汇聚精元化成自身精气。
由于外界灵气驳杂混乱,能够凝炼转化成精气的灵气往往十不存一,但即便如此也对修炼大有裨益,所以人们历来对福地洞天之类灵气浓郁的地界趋之若鹜。
武修第一大境界炼体境,炼体锻骨对应炼精化元,因未至精元化气形成精气玄力的地步姑且称之为元力阶段,在凝聚精元的同时需以精元元力冲击血肉骨骼以达到炼体锻骨的效果。
午时过后,小山羊被峰主韩宗派来的人唤走,观颐盘坐在院里,双目紧闭,如雕石般一动不动。
此时观颐正在按照《武道真经》所述功法修炼,他神情极致放松,双臂自然下垂,两手虚握,口鼻微张间呼吸吐纳似伴随着天地律动,平稳通畅且富有节奏。
凝聚的精元可在身体任意部位,观颐所选处于脐上位置,静心内视可见一颗米粒大小,近乎透明的白色精元珠悬浮在肚腹中央。
随着功法运行,天地间的灵气顺着口鼻进入他体内,不断与从血肉里提取出的精华物质碰撞、同化、凝炼,而后逐渐汇合至元珠。
粒米大的元珠增长了一圈,直到再也看不到明显变化,观颐开始控制精元流转四肢百脉。
他没有莽撞地用精元展开冲击,而是让其以滋养的方式游走,以柔软的方式挤压血肉骨骼,似揉似按,一身酸痛得到缓解变得轻松通泰,观颐情不自禁发出阵阵舒畅的**。
就在观颐沉浸在这种玄之又玄、妙不可言的意境中的时候,时间已经悄然流逝,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两个时辰。
“嗯哼!”观颐忽地闷哼一声,侧身倒地,旋即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一胖一瘦两名少年的俯视目光。
面容病态阴柔的瘦子晃着削尖的脑袋,捏着绢帕擦了擦绣鞋,怪腔怪调道:“哎哟喂!奴家的鞋都被你蹭脏了耶!”
观颐缓缓起身,轻轻掸去左肩上的鞋印,冷眼横向二人,平静简言道:“何事?”
对方一来便踢了自己一脚,显然是来者不善,观颐自然不会有好脸色,若非门中不许私斗,事情闹大于己不利,他早就暴起发难,哪会如此忍气吞下这个哑巴亏。
胖子环手抱胸微微抬头,神情倨傲道:“你就是周嗣杰养的下人?”
“你们又是谁养的狗?”观颐反唇相讥,既然不能动手,不妨逞逞口舌之利,稍稍疏解心中郁气。
阴柔少年勃然大怒,兰花捏帕,翘指指点观颐,尖声叫道:“你安敢如此侮辱奴家!”
观颐低眉瞥了眼他剧烈起伏的平坦胸膛,出言嘲讽道:“擦脂抹粉、不阴不阳、不男不女的东西,怪不得要自贱称奴。”
“你……”阴柔少年凝噎,被观颐的三言两语撩拨得气血上涌,涨得满脸通红。
他向来认为男儿是浊泥,女儿是清水,最痛恨的便是不能生而为女,此刻被戳中痛处瞬间就失去了理智,抬手就要打向观颐。
观颐舔了舔嘴唇,眸中精光一闪,背后紧握成拳的双手咯吱作响。
刚才的吵闹声引起了隔壁院内弟子的注意,已经有好几名弟子在院门外围观。被人欺上门攻击,现在出手即使闹到律法堂也是观颐占理。
反正在有人作证的情况下最后只会落得个自保反击的由头,所以他不仅不害怕,反而隐隐有一丝期待和兴奋。
关键时刻胖子赶忙拦住了阴柔少年,轻抚其背,温声细语地劝阻道:“冷静冷静,要是招来律法堂弟子可就不好了。”
“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阴柔少年狠狠地甩开胖子抚摸的手。
“好好好,我不碰你。”胖子讪讪收手,极度温和劝解道:“何必与这种下贱之人置气呢,当心气坏身子。”
被晾在一边的观颐看着二人你侬我侬的模样不由感到一阵恶寒,心中不怀好意地暗自揣测他们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过了好一会儿阴柔少年才在胖子的耐心劝说下暂时压下心头怒火,阴翳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观颐。
观颐直接无视了他吃人般的目光,不耐烦地对胖子问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到底有什么事?”
为免阴柔少年再次发作,胖子跨步挡在他的身前,语气不善道:“山野小子你给我听好了,我们是梁岐师兄座下弟子秦航和王钰,此番前来是为警告你,你最好祈祷在比试中不要遇到我们,否则定要打得你跪地求饶,哭爹喊娘不可。”
闻言观颐眉头一挑,当即明白胖瘦二人的来意:鼎铉掌门温正勉只有梁岐和周嗣杰两名弟子,下任掌门很有可能会在他们两人中决出。
胖瘦二人这是想通过对付身为周嗣杰仆人的观颐先一步打压周嗣杰。
论门规而言,自观颐成为正式弟子之后就没有了凡俗的从属关系,且不说观颐只是周嗣杰名义上的仆人,就算真的是,如今也已经摆脱了这层身份。
再说谁又能保证温正勉不会再收新弟子?胖瘦二人如此急不可耐的举动在他看来简直可笑至极。
“照胖子后面的话来说,他们两个是专程跑来通知他们要对付我,这又是什么奇葩的行为逻辑?”观颐颇为无语地腹诽道。
阴柔少年见观颐愣神,以为他被吓怕了,桀桀怪笑地恫吓道:“祈祷吧!颤抖吧!我一定会把你打得满地找牙,扒你的皮,拆你的骨,废了你的修为,让你在无尽的痛苦中挣扎徘徊。”
门规连私斗都不允许,正大光明的比试中还想废人根基,真当长老和律法堂是吃白饭的?怕是活在梦里还没睡醒吧?小小年纪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套套词儿。
观颐露出一副关爱残智孩童的表情,挥手驱逐道:“知道了,阴阳人快滚吧。”
“你……”阴柔少年咬牙切齿,怒火再次被点燃,手臂抬起又放下,终究还是没有失去理智触犯门规,临走前还不忘恶狠狠地威胁道:“等着吧,上了擂台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慢走,不送。”观颐十分大度地向他们挥手道别。
该说是流年不利还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胖瘦二人才出院门就与刚出关直奔过来的周嗣杰迎面撞了个满怀,随即眼冒金星地仰头栽倒。
“对不起啊,你们没事吧?”周嗣杰急忙道歉,伸手欲将二人扶起。
“该死,那个不长眼的狗……”在观颐那儿受了一肚子气,阴柔少年正处于爆发的边缘,张口就骂,待目光不经意扫过周嗣杰腰间的金牌时又生生止住了话语,没理会周嗣杰的好心帮助,在胖子的搀扶下起身离开。
“诶?”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周嗣杰犯起了迷糊。
“进来吧。”把一切瞧在眼里的观颐笑着招呼周嗣杰进院,问道:“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周嗣杰将胖瘦二人抛到脑后,坐在观颐身边大倒苦水道:“唉,前些日子被师父要求闭关,日夜不停地修炼可累苦了我了,直到刚刚才被放出来,这才有机会来看看你。”
观颐赏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得掌门教导背后不知有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你还叫苦连天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这不是发发牢骚嘛。”周嗣杰傻笑道。
一晃三月过去,周嗣杰的身上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参差碎发长长了许多,稀散的眉毛愈加浓密,杏眼渐开化作星目,原本肉嘟嘟的脸越发呈现出方正轮廓,棱角悄然明晰凸显,整个人显得英气十足。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变得英俊了不少啊。”目光在周嗣杰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观颐忍不住调笑道:“都说女大十八变,没想到你也能变啊!”
“哪里,哪里。”周嗣杰害羞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道:“刚才气冲冲从你院里跑出去的那两个人是谁啊?”
“两个青钩子罢了,不用管他们。”观颐随口敷衍,单手拄着下巴,试探道:“你师父现在让你出关,该不会是要你参加比试吧?”
“是啊,师父说我也是新入门的弟子,也要参加这次新届弟子比试。”周嗣杰肯定道。
观颐趴在石桌上苦笑道:“以你的实力妥妥拿下第一名,这不成了陪太子唱戏了嘛。”
入门前周嗣杰就达到了远超同届弟子的炼体七层天境界,之后又经温正勉悉心教导三个月,实力必然更上一层楼了,谁又能是他手下一合之将?这届比试已然没有了悬念。
周嗣杰拿出一个玉瓶,从中倒出一颗黑乎乎的丹药,在观颐的眼前晃了晃,道:“这是抑境丹,可以将人的实力压制到炼体三层天,时限是三天,明天比试开始前我便会将其吞下。”
“这还差不多。”观颐无故松了一口气,好奇道:“那你现在具体是什么境界了?”
“刚刚突破通脉境二层天没几天。”周嗣杰收好抑境丹解释道:“师父想要检验我对武技的掌控情况,所以才会让我服用抑境丹参加比试。”
“你还真是明白你师父的苦心啊。”观颐好笑地看着一本正经的周嗣杰,鼓励道:“那你要努力了,别辜负了他对你的期望。”
“嗯,我会的。”周嗣杰郑重点头,询问道:“你呢?对这次比试有信心吗?”
观颐站起来用力拍了拍周嗣杰的肩膀,一脸傲然道:“放心吧,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那就好,我还怕你会有心理压力呢。”见观颐如此自信,周嗣杰不再担心,又从怀里拿出两瓶丹药递给他,说道:“这些你拿去用,多了我也没有了。”
“这怎么行!”观颐没有伸手去接,连忙推辞道:“这是你修炼要用的丹药,我怎么能收。”
“嗨!一点丹药而已,用不着客气。”周嗣杰不由分说地把丹药强行塞到观颐怀里,“好了,我也该回去了,明天再见。”
没等观颐再作推辞,周嗣杰一溜烟儿就不见了踪影。
握着手里的两瓶重若千金的丹药,观颐无奈摇头苦笑,只能把周嗣杰的这份情谊深深记在心里,留待来日再作报答。
由于胖瘦二人的搅扰,观颐心思不定无法静下心来修炼,最终还是没能有所突破,停留在了炼体一层天的境界。
别看他当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其实背地里早就恨得牙痒痒,腹中未曾抒发的恶毒不知几何,只是掩饰得当没让人瞧出端倪罢了。
明天是重要的日子,观颐可不敢像往常一样睡到艳阳高照,为免误了时辰刚入夜不久他便早早睡下。
多亏周嗣杰赠送的丹药,经过一晚上的舒经活血,观颐第二天一早醒来神清气爽,身体再没有任何不适,随即换上一身简练的衣裳,手提单刀推门而出。
昨夜于梦中狠狠教训了胖瘦二人一顿,郁气得以舒解的他的心情似阳光般明媚,嘴里哼起不知名的小调,迈着轻快的步伐,晃晃悠悠地向着广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