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之上盼夫归
阴险小人夺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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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如火,临安城中几大粮行门前人头攒动,更外围处,闻讯赶来的商贩及百姓亦是络绎不绝。粮价降下的消息一经传出,萧条许久的临安便热闹起来,四处争吵声不断,每每也只为多挣一口米粮,杂着驴鸣马嘶,一时间仿佛远离了战争,重回到那盛世年景。
吕欣瑶带着阿舅阿婆随皇上搬入行宫居住,虽依然锦衣玉食,脸上却整日愁容满面。自从与丈夫一别至今三月有余,音讯全无,托人多方打听,只知金兵于第六日拂晓才将宋兵尽数歼灭。换句话说,何来带领着虾兵蟹将硬生生的扛了五天五夜,为皇上南逃争取了时间。
面上讲何来生死不明,实则情况如何众大臣心里清楚,国公多半是为国捐躯了。为表彰其功德,封何来为郡王,第二日,又封吕欣瑶未三品诰命夫人,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吕欣瑶仍旧高兴不起来。说好的一起同生共死,我却眼睁睁的看着你独闯龙潭虎穴。她不相信丈夫就此与她阴阳相隔,不管刮风下雨或是艳阳高照,她总是撑着伞,站在城楼上等待,盼望丈夫的归来。
这天,天色将晚,暴雨依旧疯狂的下着,闪电像银蛇一般在空中穿梭,一次又一次的照亮了城楼。电声轰鸣,大雨瓢泼,打在屋宇的瓦背、屋檐上,“蓬篷”作响。
城楼之上,吕欣瑶撑着伞静静伫立,秀眉微皱,美目凝望着远处,如同一座雕像般,一动不动,任凭风吹雨打,湿透衣裳。
她穿着淡青色丝织对襟襦裙,襦裙薄如罗纱,此刻被雨水打湿,更显迷人身段。
路人经过,好奇之余,无不回眸偷看,这是谁家娘子?面貌身材,眉目皮肤,都美得教人抨然心动,虽神情黯然,却更显得韵味,附近酒楼众人无不扼腕叹息。
雨水如决了堤的洪水在她脸上倾泻直下,吕欣瑶手指并拢搭在眉间,秀眉紧皱却眼神坚毅。她不相信丈夫死了,若是死了,为何找不到尸首?她拉严了衣襟,却未挪动半步,依旧伫立在磅礴大雨中,痴痴的望着远方,此刻没有什么比等待心爱的人回来更重要的了。
“美人可是在等我么?”
这时,楼下出现一个胖子,腆着大肚腩,朝着城楼上的美人咧嘴大笑,身后,跟随着数十个随从。主子大笑,随从也跟着大笑。
“休要放肆!”
说话的这人面容清秀,一袭白衣少年作儒生打扮,腰插玉箫,手持青色长剑,风中衣袂飘飞,潇洒之极,颇有出尘之姿。
那胖子岂肯在美人面前掉了威风,挥挥手,随从一拥而上,大有不把少年打死或致残便不罢休之态势。岂知那少年也不是吃素的,也未见如何大展拳脚,只是折扇挥舞间,便有两三人中镖倒下,余下众人惶恐至极,连连退却,不敢再往前一步,胖子见状,只得灰头土脸骂骂咧咧而去。
“多谢英雄解围。”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吕欣瑶忽而一怔,眼前这个少年,潇洒英俊、风度翩翩,丝亳没有文弱之态,脊直肩张,虽是文人打扮,头上却扎了个充满男儿气概的英雄髻,颇有英雄豪杰的风采。
少年上前抱拳作揖道:“在下周天,敢问娘子芳名?”
吕欣瑶淡淡打量眼前这个少年,最后目光落往少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双手交叉在腰侧,身体微微前倾,双腿微屈,行了一个万福,轻柔的道:“万福,周少侠,多谢援手。夫家何郡王。”
周天的眼神闪过一丝失望神色,叹口气,道:“大雨滂沱,娘子如何孤身一人?看娘子身体单薄,莫要着凉受了风寒,若不介意,由在下送娘子回家,不知娘子意下如何?”
“无妨事。”吕欣瑶心不在焉的回答,眼睛却始终凝视着远方。
“娘子还是快些回去吧,要是那些贼人再来叨扰就大事不妙了。”
“好意心领。”吕欣瑶无动于衷,尽管腿脚已酸麻,却仍伫立不动,在雨中痴痴的等候。如果说周天先前不知晓自己是何郡王之妻而称呼“娘子”倒也罢了,可此时自己表明了身份,他却仍是一口一个“娘子”的叫唤,她只当周天年少无知,也未深究细想其中缘由。
“是谁家娘子竟然如此痴情?”路人一边赞叹,一边叹息。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她是何郡王的夫人。”
“都在这里守望三个月了,郡王为何还不归来?”
“都知道郡王战死了,只是何夫人难以接受罢了。唉!这般美貌女子,去年七月初七成婚,也就一年便成了寡妇,可悲可叹,可悲复可叹……”
“有这么美的寡妇?谁捡了不是占便宜了?”
“美貌有何用?你看她,一脸克夫相,谁娶谁家倒霉……”
两个路人一边议论着,一边冒雨沿着墙角疾走。周天大怒,拦住去路理论,将两人好一番痛打,最后揪着他们来到吕欣瑶面前要家人赔礼道歉。
吕欣瑶微微摇头,道:“双拳难堵悠悠之口,这是何必?只是今后切莫再出口伤人。”
路人连连叩首谢恩,仓皇逃去。周天正要说话,哪知雨天路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没事吧?”
“无妨……”周天趴在地下向上望去,只见一对半圆形的东西挡住了视线,揉揉眼再一细看原来是面前这位美女的两座山峰,不由看呆了。
吕欣瑶此时也意识到他正在看自己,不由羞红,赶紧向后退了一步蹲了下来,一只手遮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去扶周天。
周天扶着她的手臂向上慢慢起身,就在此时,他看到吕欣瑶弯腰而露出的酥胸,虽然被遮去多半,可那条深山峡谷却依稀可见,不由得身子一颤再次滑倒在地。
吕欣瑶心中一惊,赶紧弯腰两手托起他的手臂,却又一次把无意把胸前风光暴露在他眼前。
“怎如此不小心?”低头思索时原来微垂着的头不经意地抬眼瞥了一眼,恰巧周天也正在偷瞄着她。
此时,俩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周天就像被闪电击中了一般,吕欣瑶那双乌亮充满柔情的眼睛,如一潭湛蓝而深邃的碧波,让人感觉到美的深不可测,他的心,像是挨了重重一击,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见他呆呆注视自己,吕欣瑶忽然想到此时自己衣裳尽湿,薄纱之下玉体玲珑毕现,不由大羞,匆匆道了句“既然无碍,奴家告辞了”便上遮下掩逃也似的走了。
翌日傍晚日落时分,厢房内,吕欣瑶正在沐浴,想起与丈夫相敬如宾夫妻恩爱,嘴角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可如今阴阳两相隔,两行冰冷从眼眸悄然滑落。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小红道:“夫人,有一少年求见。”
“不见生人,打发走便是。”
“回夫人话,他说他叫周天,与夫人是旧识。”
真是岂有此理,仅一面之缘便是旧识?吕欣瑶心道不管周天是何来意,总要问清楚。于是说道:“先让他在偏厅稍后,我有话要问他,小红,你去准备些银两赠给他。”
说罢,便离开浴桶,一边擦拭身体一边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院落一侧,只见矗矗立着一位轩梧少年,形相威武,眼如点漆,奕奕有神,此刻傲然卓立,意态自若,一派渊停岳峙的气度,教人心折。
这时小红走过来,看到周天如此身形气度,微感惊讶,笑道:“原来公子一表人材,真是失敬了。”
言罢又打量了少年几下,柔声道:“公子,夫人有请。”
“还请姐姐带路,在下正要感谢夫人相救之恩,还请姐姐带路。”周天也是微微吃了一惊,不曾想,吕欣瑶的丫鬟居然也是这般漂亮。
吕欣瑶此刻刚刚沐浴完,肌肤白里透红,玉体芬芳,浑身散发着妩媚迷人的风情以及高贵的气质。周天偷偷的打量着,眼光不由落在她的酥胸上,“咕嘟”的吞了口馋涎,表面虽然仍是一副潇洒镇静的神情,心里却早已翻腾汹涌。
“多谢何夫人相扶之恩,在此谢过。”周天作揖恭敬的回道。
吕欣瑶嗤之以鼻,不就是摔倒扶了一把么,至于这么隆重么?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么为钱财,要么为美色。她好整以暇坐起身来,勾魂的美目扫过周天,道:“谢字怎敢当,同为大宋子民,相扶相持,理应如此。”
吕欣瑶心存疑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不过又暗自思索了一下,心道这样唐突问起,周天难免脸上挂不住,于是接着补充道:“周公子若有困难,不妨说出来,我也好相助于你,万万不可跟我客气。”
周天双目射出黯然销魂的神色,叹道:“承蒙何夫人关照,小人感激不尽,不瞒何夫人,小人家住河西,前些日子一场大火将整个家庄焚毁了,唉,可恨那些人强盗!”
“你可知是哪个强盗所为?”吕欣瑶心中一颤,忙问道。
“回禀何夫人,当时我外出办事,晚上回到庄园时,所有房子均烧通了顶,庄园里外满布人畜尸体,部分变成仅可辨认的焦炭。有些房舍还不断冒起处处浓烟,那场景简直太惨。若是寻常起火,庄园内不可能没有人救火,就算火太大,也会有人逃出来,可那晚庄园内所有的人的尸体都被我们找到了包括那些人的亲属,唉,有些尸身上尚呈刚干涸的血渍,那些强盗竟然是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残酷处置。”
周天说的热泪盈眶,吕欣瑶虽然脸上冰冷,但心里也是在滴血,只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吕欣瑶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周公子切莫哀伤,是我不好,不该提起此事的。”
“后来,我多方打听,得知这一切均是达穆尔罕所为,本想找他报仇雪恨,哪知深夜探营之时,无意中得知何郡王被他关押,只怨我技不如人,导致何郡王身受重伤,如今在一处村民家中静养,未免夫人担忧,特命在下前来知会一声,另外,何郡王交给在下一样东西,郡王说,让我转交给夫人,夫人必然相信。”
“可是当真?”看到这块玉佩,吕欣瑶悲喜交加,一瞬间流下泪来。
没错,这块玉佩原本吕欣瑶所有,是新婚之夜与丈夫互换的信物。听到丈夫尚在人间,惊喜之余乱了分寸,一把抓住周天的臂膀,央求他带自己前去。
周天迟疑道:“村庄周围恐有金兵埋伏,若是孤身前往,怕凶多吉少……”
“那便带了兵马去!”小红忍不住插嘴道。
周天赶忙摆手:“万万不可!小心狗急跳墙!”
吕欣瑶咬牙道:“纵然龙潭虎穴,也要闯他一闯!”
“何夫人,我们不妨细细商讨一下计划才好……”
“边走边说,岂不很好?”吕欣瑶一刻也无法耽搁了,真想马上救出丈夫。
周天见磨得差不多了,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点头答应。果然,吕欣瑶简单交待小红几句便匆忙出得门来,一边跟随周天走,一边琢磨行动计划。见到她紧跟身后,周天忽而露出一抹奇特的微笑。
吕欣瑶不知,周天刚才那一番话简直胡说八道。原来,那天夜晚,何来带领宋兵正与金兵展开厮杀,何来且战且退,将金兵引入陷阱而死伤无数。达穆尔罕勃然大怒,调转方向对何来围追堵截。可何来犹如泥鳅一般圆滑的很,不仅很难捉住,反而数次偷袭导致众多金兵伤亡。正束手无策之际,周天向达穆尔罕献上一计,先是围堵,继而火烧何来藏身之处。何来无处可躲,只得拼死一战,正与达穆尔罕杀的难解难分,周天突施冷箭,何来猝不及防中箭跌落万丈悬崖,却在崖边遗落了这块玉佩。想到何夫人国色天香,周天心痒难耐,于是拿着玉佩将吕欣瑶诳出府邸,目的就是为了途中设计弄晕她而得其贞洁。他甚至都想好了,弄晕之后,先废了她武功,而后占其身子,若是不从,便卖进春香楼让千万人骑,若是乖乖顺从,便让她做周夫人,让她为自己生儿育女。
走了半天,进了山林,前方荆棘密布,愈发难走,吕欣瑶伸手拔弄了下额前秀发,黛眉轻皱,道:“还要多久……”
“翻过这座山便到了。”
许是说话分了神,周天脚下一个趔趄,被藤蔓绊倒,跟着一脚踩空,往后摔倒,紧随其后的吕欣瑶猝不及防,“哎呀”一声被撞了个满怀,脚一扭,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