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爱情多磨难
临终遥指五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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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白光消失后,不着丝缕的慕容嫣趴在衣衫不整的何来身上,美目紧闭似乎睡得正香甜,倒是何来大呼小叫起来,不仅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慕容嫣也变回了一个小女孩的模样。
这是哪里?
同样的问题困扰着他,但他很快找到了答案。听到叨扰,慕容嫣醒转过来,见到自己居然不着丝缕的和一个男子睡在丛林里,羞愤莫名,二话不说就赏赐了他一个巴掌。别看她年龄小,力气颇大,何来嘴角顿时流血不止。
“你不认识我了么?是我呀!”何来只觉得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好你个采花贼!你竟然使出卑鄙手段,毁我名节,今日,看我不将你碎尸万段!”慕容嫣目中喷火,又羞又怒。
“你看清楚,是我呀!”
“你到底是谁?”
“我是何来啊!不认识我了么?你是我要娶的女人,我是你要嫁的男人,我们有过誓言的,怎么,你都忘了么?”
这番话不说还好,慕容嫣一听,更是火上浇油:“满口胡言乱语!我才十岁,何曾与你有过山盟海誓?今日你这般羞辱于我,若不杀你,何以泄我心头之恨!”说着,也顾不得穿衣,四下寻找剑来。
何来见状不妙,心想着三十六计走为上,保住性命要紧,赶紧夺路而逃,但毕竟心里爱着她,逃跑之际有意无意的丢下一件外套。慕容嫣寻衣不着,只好将就穿上,何来的这个善举并未博得她半点好感,随手折了一截树枝便怒气冲冲的追了上去。
“娘子,我是你夫君呀!你如何不认得为夫了?”
慕容嫣听后杀机更甚:“好你个采花大盗,死到临头还敢这般放肆!”
何来一边往密集的丛林里钻,一边喋喋不休的说道:“娘子真是误会了!求求你别生气好不好,且听为夫慢慢道来。”
他自认为这话是没有毛病的,以前不也是这么说的么?慕容嫣听他一口一个“娘子”,一口一个“为夫”的叫着,不禁七窍生烟,发誓今日若不将其杀之,枉为人。主意打定,加快了追逐的步伐,也顾不得荆棘丛生,紧紧的跟了上去。
何来见她气势汹汹,心知今日若是被她追上,小命定然不保,当务之急,只有先一边跑,一边解释前因后果。
见他仍然一口一个“娘子”的叫着,慕容嫣气急败坏,一心要杀他,哪里还有心思听他解释。
两人一前一后翻过了一座又一座高山,趟过了一条又一条河流,从黑夜追到天亮,又从白天追到黑夜,不仅饥肠辘辘口干舌燥,更是腿脚酸麻浑身无力,在一处庙宇前,两人相距五丈停顿了下来。
何来已经失去了说话的想法,因为说话也是需要气力的。倒是慕容嫣看上去依旧怒气冲冲,一副不把他杀了誓不罢休的模样。
忽然,他的注意力被佛像前的贡品吸引了。这是两个凤梨,像是刚摆上去不久,色泽新鲜可人。腹中饥饿难忍的他用尽力气冲过去,也顾不上清洗擦拭,张嘴便咬。
何来刚一张嘴,却又情不自禁的停住了。自己觉得很饿,难道慕容嫣不饿么?偷眼一瞧,站在门外的慕容嫣虽然依旧冲他瞪着眼,可眼神却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的凤梨。
她一定是饿了。
何来将其中一个凤梨扔给慕容嫣,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抵住饥饿,狼吞虎咽起来。
“我这里还有,你还要么?”
“扔过来!”慕容嫣的语气中仍然充满着怒气。
何来想也没想的便将最后一个凤梨扔给了她。见她吃得啧啧有声,更觉口干舌燥,四下寻找一番,除了一个空碗之外再无其它。
“还有么?”这是慕容嫣第一次主动问他,虽然口吻依旧显得不友好,但语气较之前明显淡了些火气。
“你都吃两个了,剩下的是我的。”何来转身便将佛像前的碗往自己怀里藏。
“拿来!”她步步紧逼,语气不容人拒绝。
何来慢慢后退,一直退到佛像前,再无可退,忽而眼前一花,一截树枝抵在了他的胸口。
“好你个采花贼,死到临头,还有何话说?”
面对她的咄咄逼人,何来忽然笑了。这一天一夜没命的逃跑,他想了很多,如果他所料没错,应该是穿越了。
“你毁我名节,还笑得出来?”慕容嫣恼羞成怒,树枝抵住他的胸膛,大有剖心挖肚之意。
“敢问今夕是何年?”
慕容嫣冷冷一笑:“你且听好,今日是绍兴六年七月初七,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果然如此!何来听后突然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流下泪来。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自己这个不经意的举动挽救了慕容嫣被封印的命运。
“你笑甚?”慕容嫣觉得奇怪,他都要死了,还这么高兴?
何来长叹一声,喃喃自语,人生百年,谁不曾大闹天宫,谁不曾头上紧箍,谁不曾爱上西楼,谁不曾孤单上路?幸福曾离我仅一步之遥,只是我却不懂得珍惜,将你错过了。
“说完了没有?说完了该上路了!”
“你记不得名字,我不怪你,因为是我的错。你忘记了誓言,我不怨你,因为是我的错。你忘了我忍受的七十二刀割肉之痛,我不恨你,为救你,我愿意。你忘了每月初七我为你送血,我不恨你,为救你,我真的愿意。而你,为了救我,甘愿忍受剥皮之痛,如今我能活着,已心存感激。”
慕容嫣浑身一震,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颤抖:“你……你怎知我梦中之事?”
“花非花雾非雾,梦亦非梦。今日,七月初七,我虽救不了你爹爹,却救了你。见到你安然无恙,我心愿已了,死不足惜。”
何来闭上眼,舒展双臂,一副甘愿求死的模样,一个空碗从怀里“咣当”一声掉了下来。
慕容嫣一愣,这才明白过来他将仅有的两个凤梨都给了自己,跟随爹爹出生入死,何曾受到过他人照顾,不曾想这个叫做何来的人宁可自己忍饥挨饿也要将仅有的食物给她,心头不禁微微一暖。
“你到底是谁?”
“一个活在你梦里的人。”何来长叹苦笑。
“你适才说我爹爹怎么了?”
何来便一五一十的告知,慕容嫣听后跺脚懊悔不已,自己因一己之恨却让爹爹孤身犯险,实在不孝。
“你且跟我回去,若是骗我,定然将你千刀万剐!”
“悉听尊便。”何来倒是看得很开,事情发展到自己不能控制的时候,不如泰然处之。
于是,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跟。何来这才看见她衣衫已被划破,而且还赤着脚,脚丫被划出了道道血口子,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何来心疼不已,追上去,蹲下身,道:“你脚都划破了,如何能走路,我背你。”
慕容嫣哼了一声,回道:“男女授受不亲,谁要你背?”
话容易说出口,可毕竟身体是自己的,走了一段,石子、树枝不停的在伤口处摩擦,纵然是铁人也忍受不了,脚步放缓,距离慢慢的拉开。
何来见状停了下来,先趴在溪水里狠狠的将自己灌了一肚子水,感觉稍稍好了一些,这才又蹲下来,朝后面招招手,却不说话。
慕容嫣犹豫了一下,终究受不了疼痛,跳上背来,趴在他肩头,嘴上却不饶人:“你这人除了好色,心肠还不错。”
“谢谢。”
“对了,你姓甚名谁?”
“何来。”
“你怎知我梦中之事?听你说话好有玄机,不像是个说谎之人,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
何来正要解释,忽听不远处的丛林里传出打斗之声,兵刃碰撞此起彼伏,惨叫声络绎不绝,战斗激烈程度可见一斑。
何来好奇心大起,正要过去凑个热闹看看,慕容嫣低喝一声:“情况未明,贸然前去,送死不成?”
何来一想也是,赶紧依照着她的指示躲藏在暗处观察动静,心里却不禁暗暗佩服起她来。这个只有十岁的慕容嫣心思缜密,从刚才那一番话中足以看出她的江湖阅历不浅。
“王副使,交出慕容嫣,便饶你不死!否则,这里便是尔等的葬身之地!”
怎么是司徒剑南?!
听到这声音,慕容嫣脸色一变。
“莫说我不知道雪儿去了哪里,即便知晓了,也断然不会告诉你!司徒剑南,盟主待你恩重如山,你竟然私通完颜洪烈屠我中原武林,今日,我要为盟主报仇!”
话音刚落,但闻一声轻啸,一道剑光便冲着司徒剑南刺了过来。却见司徒剑南身形灵动,飞天而起,飘逸得犹如漫天轻盈的雪花,清雅得就像步步生莲的仙女,在王副使铺天盖地的剑影中,时而如轻云般慢移,时而又旋风般疾转,舞出刀光剑影中的离合悲欢,一时之间两人杀得难解难分。
慕容嫣目露杀机,正要现身助王副使一臂之力,突然在暗处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慕容天山已被杀,司徒兄却在此把酒言欢,行事如此拖沓,完颜洪烈甚是不满!”
司徒剑南一边抵挡,一边叫道:“西山妖婆,若是你奉了梅山老妖之命来看笑话的,站一边凉快去,若是来助我一臂之力的,便少说风凉话。”
西山妖婆“哼”一声,慢慢走了出来:“若不是完颜洪烈有要事找你,我管你这等闲事?去去去,这里交给我!”
直到这时,何来才看清楚这个叫做西山妖婆的模样。是个年约六十的老太婆,模样被发遮掩看不清,再看外貌,头发长,指甲长,眉毛长,凡是身上的毛发,无一不长,乍看过去,好似个野人。
听闻完颜洪烈找他,司徒剑南不敢怠慢,急攻数招抽身便走。西山妖婆口中念念有词,忽而舒展双臂,天空一声惊雷炸响,数十名武林好汉皆七窍流血而亡。
慕容嫣大吃一惊,这等妖术闻所未闻,真要动起手来,怕是无必胜把握,正在犹豫,何来却突然激动起来。
——这个老妖婆既然是梅山老妖的徒弟,会不会也有一幅画?若真有,只有抢过来,自己才有可能重返现代,如若不然,只怕是要老死在这里了。反正她也不是一个好人,死有余辜。
主意打定,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耳语一番,见西山妖婆正要远去,也不等慕容嫣应允,从大树后面跳了出来,一边唱着歌,一边朝另一边跑去,有意的将西山妖婆的后背正对着慕容嫣。
西山妖婆见到一个少年突然窜出,心中虽感疑惑,但本着“杀光眼前人,不留后患生”的精神,化掌为爪,手臂倏地伸长,还没等何来反应过来,已掐住他的咽喉。
“你是何人?”
何来瞪着眼,“嘿嘿”傻笑,死死的抓住西山妖婆的手。
“不管你是何人,都要死!”话音未落,就在此时,背后一阵凌厉的掌风袭来。
西山妖婆杀人无数,这快若闪电却致命的掌法除了慕容天山似乎无人能及。心念陡转之际,抽身正要回击,何来突然跃起,用双脚牢牢地夹住西山妖婆的另一条手臂,让他无法施展妖术。
动弹不得的西山妖婆勃然大怒,身体突然一抖,一股强劲的力道迫使何来胸口一甜,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可双手双脚如老虎钳似的死死不愿松开。
此时,掌到,劲到,“嘭”然大震!
西山妖婆闷哼一声,仰面摔倒,慕容嫣随手挑起一把剑,紧跟着上前一步一剑削掉了她的头颅。
对于何来来说,这是有生以来的头一回见到血淋淋的尸首分离,吓得呆若木鸡,半晌无言。
“莫不是吓傻了?你到底走不走?”
“你才吓傻了!我、我只是在、思考……对,我在思考人生!”何来撇撇嘴,为了掩盖自己的胆怯,壮着胆子上前踹了西山妖婆的尸体一脚,摸索一阵,却大感失望。
“我想去看下我爹,你去不去?”
“你去哪里,我都陪你。”
何来又在西山妖婆的尸体上一阵搜索,却终无收获。
——那诅咒之印究竟是什么东西,长什么样,在哪里?
——那幅画又在哪里?
——难道我真要在这里结婚生子不成?
正自长叹,慕容嫣又在旁边催促,怕等下有追兵杀到,他不敢过多耽搁,再次背着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跑去。
“你心肠很好,也很有胆识,刚才若不是你,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谢夸奖。”
“嗯……”慕容嫣侧着头,想了想,忽而摸着他的头,道:“基于你刚才的表现,我决定既往不咎,交你这个朋友了。”
“不胜荣幸。”
“你年纪比我大,不如我们以兄妹相称吧?我叫你来哥哥,你叫我嫣妹妹,如何?”说话间,江湖豪迈尽显。
听说过腌肉腌鱼,没听过嫣妹妹,何来暗自发笑,嘴上却说:“不如叫雪儿妹妹来的好听。”
“你对我倒是知之甚多,随你如何叫唤,都行。”
两人一拍即合,找了一处空旷地,借着繁星满天双双下跪。
“苍天为证,星月为鉴,我慕容嫣今日与何来结拜为异性兄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有违背誓言,天诛地灭!”
何来才不想与她只是兄妹关系,想了想,说道:“苍天为证,星月为鉴,我何来今日与慕容嫣结拜为异性兄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待到飞黄腾达之日,定要娶慕容嫣为妻,如有违背誓言,天诛地灭!”
“你怎又胡说八道?”慕容嫣虽然瞪了他一眼,可眼神中毫无责备之意。
何来定定的注视着她,心里头默默的在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你,即便不是最好的,却是我再也遇不到的。你是世界上唯一的限量版。
何来背着她走了一天一夜,这才到了慕容天山的住处,只是如今,尸横遍地,鲜血干涸。慕容嫣哭喊着爹爹,发疯似的寻找,却始终不见踪迹。
何来突然想到之前慕容嫣说过的话,曾记得有一片树林,慕容天山多半是被好心人掩埋在那里了。
经过寻找,果不其然,在一棵枯树下,竖着一块开裂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盟主慕容天山大侠之墓。
附近幸存的村民告诉两人,这是今早经过的一个僧人掩埋的,他自称空空大师,盟主临死前有物托付,旁人若是看到盟主之女,让其去一趟五台山。
这空空大师会不会是慧通法师的鼻祖?若我拜他为师,那慧通法师还不得称呼我为“祖师爷”?
“有甚好笑的?”慕容嫣看到何来嘴角撇出的一抹笑意,狠狠瞪了一眼。
“我想事情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何来赶紧辩解,慌忙转移话题。慕容盟主临死前究竟交给空空大师什么样的东西?这个东西一定非常重要。
慕容嫣在墓前烧了柱香,磕了头,简单收拾些行囊,便拉着何来直奔五台山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