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奴和沈清蓉相遇,两人给予彼此一个微笑。
看到坐在正厅里的李沐韵,福了福身,恭顺的请了安,随后便在宫女的引领下入了座。
李沐韵不时的捻着手中的佛珠,默默的于心中念着。直至若荷将杯茶呈上,她方收起佛珠同她们一起饮起了茶。
“长乐殿是冷宫,你们又何必到这儿来引她人看笑话呢。”李沐韵抿了口清茶,眸光扫了她们一眼,淡淡的说道。
自从住进长乐殿开始,她除了这些宫女平日里也不见有几个妃嫔过来走动一下,就连沁心也被内务府安排到了别的宫殿去。
心中自是非常明白,表面上客客套套的宫人,哪个又不在私底下嘲笑着、咒骂着她这个失了宠的皇后再无能力展翅高飞。
她累了,真的累了。为了家族,她牺牲的足够了,只愿下半生能够安安稳稳的度过。
这番话颇有些深意,星奴笑着摇头,“偏偏是这儿能够让臣妾心里感到几分踏实,放眼宫中,或许也只有皇后娘娘这儿是清净安宁的。”
从方才刚踏进第一步起,星奴就感受到了这儿的宁和,没有锦绣宫以及各个宫殿的喧闹。或许是紧挨着英华殿的关系,无人再次放肆,或许是因为这儿的主人有着一颗波澜不起的心,纵然冷清的些许,却是十分的让人宽慰。
沈清蓉并不了解李沐韵的为人,一直以来不过是从他人的口中去了解得悉的,今日得以一见,她除了惊叹之外尽是钦佩,能在这儿守住真心的人,又是何其的少,更何况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宫皇后。
三人坐在那儿,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至李沐韵感到些许疲惫这才起身离去。
时间转眼流逝,这几日来陈玄锡每日都会准时出现在王府内,可到了晚上他又消失得不见人影,引得景昊疑惑众生,他如此神秘是为了哪般。
今晚,便是众人期盼的烟花盛会。
仰仗陈玄锡尊贵的身份,他们三人得以上城楼观赏那璀璨的烟火,即便是一纵即逝,却足矣留人在心间,难以忘怀。
城楼下,人山人海,不断的传来熙攘声,嬉笑声,黑压压的一片倒也极难分辨得出谁是谁,脸上展露的笑颜,不难看出众人的期待之情。
苏瑾瑜站在最外边的地方,纤瘦的五指扶在那满是尘土的墙垛之上,眸华半眯,指甲不由抓紧了那生硬的青砖。
到底是注定的,她注定无法真正的去忘却每一心痛的瞬间。大年三十那晚,她也是同他一起站在城楼上静静的欣赏着绽放天际的烟花。
不过半年,六月有余,一切竟物是人非。
本是想闭上眸华不去看那些极美的烟花,却怎么也忍不住的想要睁开眼眸,哪怕是一丝丝的缝隙,都能让她受尽煎熬。
许久之后,只听得距离城楼远处发出几声巨大的声响,惊得她顿时睁大了眸华疑惑的想去了解是发生了何事,放眼望去,城楼下聚集的人群倒也安静了些许,那些响声似在提醒,一场美轮美奂的表扬,即将上场。
第一声巨响过后,黝黑的天际便迎来了第一场烟花,红得耀眼,紫得迷人,看得苏瑾瑜都忘记了眨眼,甚至是呼吸。
或是,天公作美,今晚天际上不见那轮皎月的踪迹,不知是被乌云遮住了光芒,还是在预兆,灿烂过后总会有一场无可预料的风雨。
此时此景,谁都没有在意明月是否存在,满满的眸华均被那些烟花吸引了去,就连眼梢的余光也不曾留下半点。
苏瑾瑜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渐渐的同那天晚上一一重叠,那温暖的怀抱惹得她不由双手环胸,她的心太冷了,冷得都快要冰封了。
第一轮烟花过后,苏瑾瑜还未反应过来,只是觉得眼睛生疼,快要落下了泪水。城楼下一片唏嘘声,众人不断的称赞。
站在苏瑾瑜身后的景昊,虽说烟花过于精美,可他的眼神却始终只落定在那道落寞的背影上,他素来不知道,小小年纪的她用情尽是如此之深,不禁有些能够理解当初她的愤怒为何那般的强烈。
一旦爱上,便不能轻易的说不爱,且放手。这,或许便是天性,母亲如此,她亦如此。
黄沙经过晚风的吹拂,落尽了景昊的眼中,他有些难受的揉了揉眼眸,看到苏瑾瑜是站在最外边的更是避免不了接触。
步若流星般走了上去,一把攥住苏瑾瑜的手腕就将她拉过身来,“快闭上眼睛。”说着,他更是举起另只手挡在她的双眸前。
恍惚愣神的苏瑾瑜很是遵从的闭上了眼睛,当那只赋有温暖的掌心触碰到她手腕时,挂在眼角的泪水潸然滑落。
那,到底是伤,入了骨,入了心。
侧过身一头扎进景昊的怀中,紧紧的攥着他的衣服,安静的流着泪水,不想让任何人听到她懦弱的哭泣声。
陈玄锡面带微笑的看着苏瑾瑜和景昊两人,长吁了一口气,转身就走下了城楼。这烟花美景,他是欣赏过了,身上的任务他也完成了,该是时候回去了。
城楼远处的大片林中,黄土飞扬,马蹄声不绝于耳。
“主子,趁早进城吧,若是错过了时辰,那便要等到明日了。”马背上,一名青衣男子轻声的说道。
着了件玄色衣袍的凌云,安静的仰着脖颈凝望着天际,他没想到,数年后重返,迎接他的竟是如此美景,吸引得他不愿再前行半步,更多的是沉在思绪之中。
鼓声作响,这第二轮烟花便是要上场了。
凌云勒过缰绳,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远方京都城楼赶去,想要去看接下来的烟花如何的与众不同,扣人心弦。
尾随在其身后的一小队人马,赶紧追了上去,头顶着滚滚作响声,引得马儿不住的嘶叫、躁动。
若说,第一轮的烟花是那盛开在天空的鲜花,那么第二轮的烟花便是九天之上的银河,银白色的烟花遍布在远处郊外的空地上,其间还有各色各样的点缀,远远望去,宛如是那随风飘动的玉带。
紧接着,山头上随即燃起不少冲天炮,尾部带着火花冲进‘玉带’之中,好似流星划过天际。
凌云的脚步被迫止于城楼下,人群将城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他甚至看不出前方的道路。
无奈之下,凌云只好坐在马背上欣赏着烟花,再美的事物都会有凋谢的一天,或许是看得太多,他已然没了之前的那份期许,可他不得不佩服,瞾国那倍出的人才。
在后面,早已被颠得七晕八素的尚喜,累得直趴在马背上,待稍微好转过来时,他这才吃力的睁开双眸,起身瞅了瞅城门,终于是赶到了,差点没拆了他那一把不值钱的骨头。
继续俯身要休息之际,身子忽然僵在了半空,刚才他好像是看到了什么画面,那么的熟悉。抿了抿双唇,拢高眉峰缓缓的恢复到方才的姿势。相邻的墙垛之间,有着极为强烈的画面,瞳孔紧缩,吓得失声呼出声来。
从未如此失礼过的尚喜,连忙伸手捂住了嘴巴,不想让身旁任何人察觉到他的异样。
“怎么了?”本就无心欣赏的凌云,回过身看了眼尚喜,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当见到他如此仓惶的模样,不由重新问了句。
眼睑偷偷的瞥了眼城楼上,光是那道背影,他看了无数次应当不会看错,可再次看去时,总希望那不过是他一时眼花看走了眼。
凌云似乎有注意到尚喜的不对劲,蹙着眉端详着他那惊骇的神色,心想他定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情才会如此。
这异国他乡的,值得他大呼小叫的怕也是重要的事情。心生疑惑,凌云顺着眸光转过身去,见是在看那城楼,恰巧所处的位置无法悉数看到便骑着马朝着他而去。
“主子,是那该死的耗子吓了奴才。”尚喜极力想掩饰过去,可看着凌云越来越近,慌乱的向四周环顾而去。
起初尾随在凌云身后的青衣男子,一听尚喜被耗子吓破了胆,敞开了笑,戏谑道,“月高夜黑的,公公定是有了双火眼金睛,才能在这儿看到耗子。”荒郊野外的,又哪来的耗子,更何况小小的耗子又怎么让马背上的他那般的畏惧呢。
说道这儿,起初停顿下来的凌云,更是疑惑的睨了眼尚喜,当下便断定他是在说谎。
苏瑾瑜哭的好些了,这才离开景昊的胸膛,她侧身看了眼那条即将消散的‘玉带’,“该回去了,不要让爹娘太担心了。”说着,揉了揉红肿的双眸,绕身就走。
那一闪即逝的容颜,到底没有逃过尚喜的眸华,幸好只是那一会儿才没能让凌云看到,他放心的松了口气,毫不示弱的回敬了句,“将军一心放在明处,自然是忽略了这暗处,有时候暗中才是最伤人的利器,还请将军多个心眼。”
凌云望着那不远处空荡荡城楼,或许,当真是他多心了。抿唇一下,纵身从马背上跳下,改为步行入城。
繁华三千皆是梦,往事不堪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