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涌,不过半个时辰的光景,已然变做了另一番模样。寒风急急的滑过湖面,惊起层层波澜,将萦绕在李沐韵指尖下的那幅夏日荷塘慢慢的吹散,随着风的远去竟不留一丝痕迹。
风干了眼角的泪水,脸上好似凝了一层薄薄的霜,藏掖在袖中的五指举起,缓缓的擦拭掉,一并儿整理着那糟糕的心情。
站在旁侧的宫女抿了抿唇角,不敢妄自上前叨扰李沐韵,可眼见着要变天,再三犹豫之下,不得不迈步走了上去。
“娘娘,起风,该回了,本是单薄的身子已然经不起这番折腾了。”说着,宫女伸手替她拉了拉肩膀上的披风,生怕有个松懈。
李沐韵长叹一口气,悠悠的转过身凝了宫女一眼。那个小小的囚笼,她有多不愿意回到那儿去,往日从不涉足踏出殿门一步,便是依了如此的心情,一旦出来想回去必然要承受诸多的折磨。
可,她却有着不得不回去的理由,手轻轻的抚上小腹,终是颔了颔螓首。
身后的宫女上前一步将垂下的轻纱一一收起,李沐韵由宫女搀扶着离开了亭子,下次再到这儿来,怕已是春红柳绿之时了吧。漫天的飞雪,终还是停留在脑海中,一点一点的任凭温热将其融化。
走在青砖铺成的小径上,李沐韵走的格外的谨慎小心,手紧紧的抓着宫人的手腕,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摔了去。
经过几株梅树前,黯淡的眸光被那嫣红的梅花逐一点亮,脚下的步履亦是留恋的放缓不少。淡淡的梅花香,轻拂过她的鼻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身旁的宫人若有深意的瞧了她几眼,扬唇轻笑道,“走了这么久,娘娘怕是累了,不如到前方稍作休憩如何?”
“找几个利索点的宫女,替本宫采摘几支梅枝回去吧。御花园再美,也不过这几朵傲人的梅花惹人喜欢。”说着,李沐韵便朝着摆放于梅树间的石桌走去。
天气依旧有些清冷,陪在旁侧的宫人不是去采摘梅花了就是回合德宫替她取御寒的披风了。这回,倒落得她独自一人坐于梅树丛中。
心底涌起几分倦意,她索性支着额头小憩一番。
陈玄锡心中烦躁的紧,怎么也无法好好静下心来。双眸一闭,满眸的倩影,就连耳边也是那幽幽的盟誓词。
离开景阳宫时,天空飘起了飞雪,好似那柳絮在空中飞舞。他向守殿的宫人讨要了一柄伞,独自在偌大的后宫中漫无目的的游走着。
素来惜花之人,无论怎么走也是离不开那一地的繁花。因着是瞾国所没有的品种,他更是从心底里喜欢。
走了好一会儿,烦躁的心慢慢的有了缓解,斯条慢理的开始整理推算起这半年的变化,无论恨有多深,爱意也不解丝毫,时隔半年之久,他终是想问她一句的。
眸华被红梅所吸引,不过趋使他前进的却是那倚头休憩的身影。 红梅再过艳丽,也抵不过那藏在其中那抹浅蓝的身影,裙幅随风缓缓摆动着。
她如今已是皇后的身份,可奇怪的是身旁却无一名宫人伺候着。陈玄锡以为是自个儿煞了神,不由得揉了揉眉心。
那道浅蓝越发的清晰,全然盖过那傲骨的寒梅。
寒意袭上四肢,李沐韵这才悠悠的睁开双眸,没想到竟在这会儿睡了过去,拉了拉披风发觉采花的宫人尚未归来。
环了眼四周,宫人们早已不知去向,石桌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李沐韵触了触指尖惊觉的发现身上是没有任何的雪花,只有那微微湿润的触觉。
李沐韵垂了垂螓首,微弱的光线照射在地上显然有着一道黑影,圆润的弧度让她猛然转过身去,眸华轻颤,步履不由得往后倒退了几步。
左手死死的按在桌面,努力支撑着身子,这是幻觉吗?僵硬的五指缓缓抬起,当触碰到脸颊之际,微颤了几下,终是无力的垂了下来。
陈玄锡伸长打伞的手臂,替她遮起空中的飞雪。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好好的注视她、打量她。
比起以前,她消瘦、忧郁的不少。拢在眉心间的忧愁,自始自终都未曾舒展过。
“玄锡,我……”李沐韵深深的凝视着他,话一开口却不知要如何说下去,匆忙的闭紧了双唇。
告诉他,这半年来她的煎熬吗?可眼下却是铁铮铮的事实,再多的解释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盘旋梦中的万千话语,到了此刻竟只能沉默以对。
真是可笑、可笑之极。
李沐韵无力的扯了扯唇角,轻晃了晃螓首。这或许应该是梦境吧,也只有梦中她才能这么不顾一切的去想他,去爱他。
“半年了,没想到再次见面,竟是用如此的方式,如此的身份。韵儿,你说,是天意弄人,还是你我本就无缘。”陈玄锡轻声的说道,含在眸中的酸楚丝丝的从里渗透出来。
李沐韵痛苦的别过头去,泪水不争气的滑落,“我不想的……我一点都不想如此,伤人伤己。可,我又如何能敌得过呢,玄锡,原谅我,原谅我。”
话音刚落,她便缓缓的蹲下身去。将脸颊埋入臂弯之中,放声哭泣着。她不敢在外人眼里表现的太过于伤心,但面对陈玄锡时,这些日子以来的辛酸悉数涌了上来。她终究还是负了他,背弃了当时的盟誓。
陈玄锡看着她如此痛苦,放下手中的油伞,陪着她一起蹲在地上,轻声的宽慰着她。
或许,这一切当真只是天意弄人。他又能怪了她什么呢,这样的她又岂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呢,当看到李沐韵眼泪滑落的那顷刻间,积聚在他心中的怨恨已然消失的烟消云散。
温热的掌心触上她的肩头,丝丝的暖意透过层层衣裳流入李沐韵的心中。她诧异的抬起眼眸凝视着陈玄锡,伸手掐了掐手臂,会痛。
“这不是梦吗?玄锡,你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一直以来,我都见不到你,也只有在梦中才能和你相见,如今,你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我眼前,对不对?”李沐韵激动的攀上陈玄锡的手臂,较为大声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