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城到北城,大概有将近两个时辰的路程,北城与南城的富饶不同,此处修建的是一些气势雄伟的房屋瓦舍,因为北城是文官聚集之地,因此此城比别处更风雅,也更气派,能在此处行走的人也并非是一般的人,纵然是这些官员府上的丫环仆人,其出身也比一般人要高等得多。
一顶朴实却又显别致气度的马车驶过街道,那车前的妖兽眼周还流淌着鲜血,但它的双眼却发出森冷的寒光。
这正是那叫豫尧的官丞的车骑,虽然此前因让手下捉拿“妖魔”崎雪而引起一阵骚动,而自己的骑兽也因此而受了伤,但是那坐在车中的人却仿佛丝毫未受到影响。
而坐在骑兽上的那护卫却对方才的事不能释怀,他朝轿内询问道:“大人,属下是否需要前去查一下方才那妖魔的来路。”
轿内传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不必了,他们既然能逃走,说明命不该绝,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穷追不舍呢?”
虽然有些不服气,但那护卫却对此人的话绝对地服从,他依然驱使着妖兽朝他们的府邸飞奔而去。
当车骑行过一处玉器店时,却突然听到轿内吩咐道:“停下!”
护卫喝令妖兽停了下来,“大人是要买玉器回去?”
车内并未回答,而一只宽厚的手撩开车帘,微微伸出头朝店前看去,透过车窗可看到此人是个将近半白之人,虽然脸上布满岁月的褶皱,但是却依然显得神态飞扬,威严肃穆,一双漆黑的眸子发着晶亮的光。而他的目光并非看向玉器店里,而是店里挂的一张木牌,那木牌上写着“竹玉丹心”
他轻轻敲了敲车门处,护卫便明白主人是要下车,他用鞭子朝空中甩出空响声,那三只妖兽仿佛就明白了,立时跪低降下车门,护卫下了兽背,走到车棚前,替那豫尧大人撩开车帘,扶其下了车。
而豫尧看着那木牌,有些出神,他神色间透着惊异,忧伤,痛惜。身旁的护卫看着主人这般,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出声询问。
豫尧走进店铺,便见几个有些身份的官家子弟正在选买玉器,而一位颇有富态的掌柜正对那些子弟推荐着自己的玉器,当他看到豫尧进来时,那掌柜一双眸子突然发出光来,仿佛立刻就嗅出了豫尧的地位与身份,他忙走出柜台,躬身拱手询问道:“不知道这位客人有什么可需要的?”
豫尧没有瞧店里的任何物品,只道:“你店外所挂的那‘竹玉丹心’可是何物?”
“哦,贵客对此物感兴趣?”
“不妨瞧瞧?”
那掌柜回到柜台,从玉器架上取下一个盒子,他打开盒子,就见其中放着一块碧绿的玉佩,那玉佩雕刻成山的形态,而其外表虽是翠绿,但其玉内中却又包裹着朱红色的玉心。
豫尧接过那玉佩,看得出他有些粗老却宽实的手在些微的颤抖,他本已苍老的面容此刻因惊异而显得更加的沧桑,一向稳重的他此刻却急切地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一位卖家留下的!”掌柜见面前此人面色有异,也不由有些高兴起来。
“你何以知道这玉的名称?”他看向外面挂的木牌,“为何将此玉名挂于店外!”
“这玉名是那卖家告诉我的,起初我瞧这玉并不纯正,也并未打算接受这玉,但那卖家却说只要我留下此玉,随后在店外将此玉名用木牌挂起告知顾客,必有人会前来询问,我本有些不信,却未想到真有贵客中意此玉。”
“这玉多少钱,我买了?”
“这个嘛!那卖家也奇怪得很,他倒付给我银两,说将玉暂留此处代为典卖,如果有人买必须当面与他商讨价钱,所以我…”
“他在何处?”豫尧直接询问道。
“就在蔽处楼上品茶呢!我这便带客人前去!”那掌柜招呼了自己的一名伙计招呼着其他顾客,便自己亲自领着豫尧朝楼上走去,而那护卫则跟在他身后,时时刻刻留意着四围的情况,确保自家主人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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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店主领着豫尧上了阁楼,便侧立一旁,手指向沿窗坐着的两人,轻言道:“就是这二位!”
豫尧看向窗边,便见到一个冷峻的少年坐在桌前品着茶,那少年将近二十来岁的年纪,但他俊冷肃然的面孔看来却布满了沧桑,仿佛受尽这世间所有的凄苦与悲凉,而他那空荡的袖管,更显出了他的冷酷与傲然。而坐在他对面的那名女子,却与沧然的他正好相反,她看上去如此的秀美,那美仿佛不属于这人世间。坐在一起的两人,仿佛是上天的仙子守护着历受磨难的士者,那般的奇异而引人注目。
而面前的这两人,却正是被空靖断臂的孽徒和相救于他的凝鹿。
豫尧朝他们走了过去,而他们却并未抬眼瞧他一眼。
“这竹玉丹心却是别致,老夫想出价将其买了去,不知二位可否割爱呢?”豫尧试探着询问起来,他在询问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孽徒身上,不曾离开。
“此玉是一位故人留给我的唯一珍品,又岂会轻易相让。”
“既不转让,又何以出售呢?”豫尧反驳起来。
“只为等一个人,一个识得它的人!”孽徒的眉宇间透出一股逼人的气魄出来,那气魄让人望之而生畏。
而豫尧听得这言语,粗老的手颤抖了一下,久久不能言语,“你可知这竹玉丹心的来历?”
孽徒此时才转过头来看着面前这位半百的老人,一字一句道:“空竹虽无心,但惟有老夫一片赤诚,自有日血洒为忠,便以竹盛血,证明臣心!”孽徒说此话时以老者的口吻说出,仿佛在学着他人的语气回忆着过往之事。
而豫尧听得此言,瞬时间脸色突变,他看着面前这个断臂少年,不知道是惊还是喜,他的脸因激动而在不住地颤抖,但却又极力忍着,他有些哀怜地看着孽徒断掉的臂膀,虽然想询问,却知道此处非说话之地,只能忍住自己的悲痛,他勉强地露出随和的笑容,道:“果然是好玉,血证忠心,老夫很是喜欢,这玉我是要定了!”
“这玉只有交给配得上它的人才能显出它的珍贵,现在我既已拿出也就不再收回,便请这位尊者留下,倒也让这玉有了价值!”
“既是如此,那便请这位后生将玉送至我府上,我定会让家奴贵金相赠!”豫尧虽然言语淡然,但神色间却已对面前这人有着敬畏之心,那双明亮的眸子始终未离开孽徒一眼。
“自会到府上叨扰!”
豫尧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径直下楼去了,而他的护卫裘荧疑惑地看着孽徒凝鹿二人,心想主人身份如此的高贵,怎会对此二人另眼相待,他素知主人行事一向严谨,既然叫这二人到府上来肯定别有用意,虽然想知道,他却绝对不问,因为主人若愿意对自己说就一定会说,不愿意自己就要学会压抑自己的好奇心,不然对谁都不会有好处!
而当豫尧走后,凝鹿起身走到孽徒身边,用茶水蘸着在桌上写着,“刚才那位是?”
孽徒看着凝鹿,神色颇为凝重,“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凝鹿看着孽徒充满了悲伤,便不再询问,她拿起茶壶斟了一杯茶递给孽徒,孽徒用左手接过,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