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熔妃到底有没有对十一皇子下毒,扼杀亲子、追绞太医的事实却是无可辩驳的,凌帝对她的印象已经定格在了一个恶毒心肠、不配做母亲的词条上,无法轻易改变,自然就把十一皇子的帐算在了她的头上。
一向在宫中树大招风的熔妃娘娘一下子就倒台了,连带着冯相也被罢职收监。向来只有锦上添花,见着冯家失势,谁人不来推搡一把。一些参冯家的折子也片片如雪花一般想朝堂上飞去,作为权重世家,谁能有多干净,偏偏被人揪住了不放。一时间权倾一时的冯家如同树倒猢狲散,落败的快得很。
“世情冷暖,冯家也算是多年钟鼎之家,竟会不明白这样的道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只是被眼前的繁花似锦给蒙蔽了而已,盛极必衰的道理,亘古不变。”凌旸坐在我的对面语气淡然地喝着茶,“只是可怜了翡钰,怕是日子不会好过呢!”
我奇怪的瞥他一眼,这时候倒显出好哥哥的样子来了?
“今日我出府时,遇到了冯显棠。”
我这才想起,熔妃失势,连带着冯显棠之类的亲近家属也被远黜,勒令终身不得入朝为官,对一向踌躇满志的冯家公子来说,也算得上是人生的第一件大打击。想起当日千秋节上那个莽撞傲气但还算有诚的青年,难免让人唏嘘事态无常。
只是,他现在还不想着赶快收拾行装离开帝都,在找凌旸的门路难道还有什么不起实际的期望吗?我眼带疑惑。
“这个冯显棠,倒也是我以前轻看他了。”凌旸浅笑,为我解惑,“他是为翡钰的婚事才来见我的。”
我豁然醒悟,如今翡钰虽还是帝姬身份,但在宫里毫无疑问是个黑人,极不受人待见,日子绝对不会好过,更不用提有人会为她操心婚事了。只是,熔妃只要一旦产子就必定会被处死,翡钰就是热孝在身,三年之内都不可能谈婚论嫁。而翡钰现在已经十六有余,以丰国婚嫁早的传统来看,三年后几近二十的翡钰也算得上是大龄剩女了,只怕到时候就更……
我挑眉“你应了不成?要知道之前翡钰的声名已经不算很好,更加上现在冯家势倒,人家便是想要个有势力的外家也没有了,还能有什么所图甘愿去戴着顶绿帽子?”
“是的,我应了他了。”凌旸的语气仿佛就像在说“哦,老板,这棵白菜多少钱啊?爷卖了”一样。
如此看来,冯显棠倒还真是算得上一个好哥哥,即使现状如此,还在想着如何为表妹翡钰留一条路走。想必他也是吃了不少闭门羹,才选择从算不得熟悉的凌旸这里下手。
我叹一口气:“你又何苦揽这麻烦事儿。且不说这是件多么难办的事儿,若是翡钰嫁的不如意,少不得冯显棠也要算在你的头上。”
“虽是难办,但也不是办不成的事儿,最终也是父皇做主,我只是顺水人情,也免得她被耽误了。”凌旸抬起眼,拉住我的手,纳入他的掌内,“而且,我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你觉得,姐妹两同一天出嫁这个主意如何?”
虽然凌帝和太后不喜翡钰,但毕竟还是自己的血脉,遗忘也就罢了,刻意苛待倒也是不会的。听得凌旸说情,自己思忖了一下,这女儿虽糊涂,但也不至于如她母亲般狠毒,不如就此机会嫁了出去,也省了自己的一桩头疼事儿。只是却无法挑得一些上眼的人,本来声名就不甚好,如此一来,便寻了一位旁系亲王侄孙,长得还算得上周正,家世也说得过去,只是人品就不好挑剔了。
婚事定在八月二十四,拜别凌帝太后,我和翡钰分别坐上了华丽的嫁辇,后面跟着长长的陪嫁队伍,虽然为了免得场面难看,也单为她加了嫁妆,但仍能看出两支队伍不小的差别,对外说起也只是说因为我是远嫁为王妃故有此不同。
我坐在嫁辇里,心里不仅惶恐,只怕有什么闪失,一块喜帕早被我取下攥在手心里,攥得皱巴巴的。感觉嫁辇一路颠簸,也不知到了何处,正惴惴不安之时,听得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笙阳,出来吧!”
我这才算是心情稍安,从辇中探出头来,在外面带着吟吟笑意的不正是凌旸?我从辇中蹦跶出来,总算是从这该死的红色监牢中解脱了出来。“怎么样,可有什么情况?”
“还好,尚且不曾有人发现,估计翡钰的车辇已经到夷赫的迎嫁队伍中了吧!只要嫁辇一到,他们便该拔营回去了。”
我不耐地将头上沉重的发饰胡乱的拆掉:“当真靠谱吗?夷赫他们怎是会吃这种暗亏的人?”
一边的辰王府掌事连叔插到:“只要嫁辇到了夷赫土地,难道他们还能将一个帝姬退回来不成?为了两国脸面和表面的和平,这个暗亏也只得咽下去。帝姬,你放心吧!”
我依然疑虑:“只是,离白鹫那个家伙,实在不是什么按理出牌的人……就怕他弄出什么幺蛾子……”
凌旸伸手抚平我因为拆发饰而凌乱地头发,安慰地拍拍我的脑袋:“不用担心,有我在呢。你这身衣服还是太挑眼,先上马车,把这身衣服给换了,我们其他的路上说。”
我从善如流地跨上马车,里面早有芷萱为我打理好的衣服包裹,我取了一件不跳眼的家常衣服换好。凌旸也就跨上马车,吩咐道:“连叔,你且先回去,有事情就去容府找容羿便是。”语气顿了一顿,声音略有些暗哑,“你自己要多加保重了,辰王府上下便都遣了吧。”
连叔一抹脸上纵横的泪水:“殿下,您放心,老奴一把老骨头,没有事的。倒是您和帝姬,这一路艰险,要多加保重啊!”
马车一路驰骋而去,我从车窗撩开帘子望去,渐渐驶离了帝都大道,两边的树木多了起来,开始人烟荒芜起来。感觉到一个热热的物体从我身后贴近,我微微的一个激灵,颤抖了一下。
凌旸觉察出我的颤抖,双臂环过我的肩膀,轻轻地将我纳入他的怀里。这种从背后抱着我的姿势,让我充分感受到从他身体传来的热力,让人心安。他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们上一次坐马车是什么时候了?嗯?”
我不禁脸红了起来,那是我到他府上的第一次,在马车上他也是这样抱着我,惹得我面红耳赤的,还被他嘲笑。说来要不是我哄骗他带我出去也不会遇到了白俞远这档子破事儿,也就不会有离白鹫那段狗血的剧情……
想到这里,我身子不由一梗,转过身来:“对了,那芷萱去陪嫁了,如何脱身呢?”为了让离王他们把翡钰当做是我,芷萱身为我的陪嫁宫女自然不能缺席,只是这事发之后……
“芷萱自己并不缺少自保的能力,便真是有什么的时候,送嫁的人里也有可以接应的,你不必担心。”
“那翡钰原本的夫家呢?我们从哪儿去还给他一个新娘子?”
凌旸飞快地打一个哈哈,“他把帝姬给弄丢了,那就自求多福吧!”
“还有容羿一家,和原来追随你的那些……”不待我说完,感觉一个东西飞快地覆上了我的唇,惩罚似的轻咬一下,虽不痛依旧让我惊呼出声。
我略推开他,脸红心跳地抱怨道:“你属狗的吗?干嘛咬我?”
他显然得逞之后心情颇好,手指梳理着我的长发,带着戏谑和调侃,“是啊,我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啥?我愤然的一瞪眼睛,将头发从他手指中抽离出来,NND,这种损己专为损人的性格是怎么养成的?我二八姑娘一枝花,现在在你口中成肥料了!!!
他哧然一笑,缓缓收敛了笑意,脸上神情温和却郑重,声音如同流淌的溪水那般清澈:“笙阳,以前的一切都过去了,你不要再想,不要再烦恼。现在,你脑子里应该想的是,有没有一辈子在我手里的觉悟?”
我凝视着他,黑色的眸子有点惑人的味道,让我不自觉沉溺。我羞涩地勾上他的脖子,轻轻在他的侧脸上印下一吻,脸上带着些羞恼“你还真的非要我说是不是?你自己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