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知离白鹫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有些气恼地往晌汀殿走去,颇没有皇室形象地踹开脚下的石子,石子蹦跶着跳到一个湖青色的裙角下停住。
“笙阳妹妹。”站在我对面的俨然是一身青衣的翡钰,只是她见了我向来都是眼高于顶,更何况是主动与我打招呼?难道几个月的禁闭真的让她换心席性了,对着一向不待见的我也能青眼相加?
到使我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忽又反应过来“……翡钰姐姐,可真是巧啊!在这里看到你!”我微笑着打哈哈。
“并不是巧,”翡钰略有急切之意地向前走一步,我不由自主地略让开一步。之所以做出这么丢人的举动,只是想起上次我不过是传了一块玉佩就在脸上挨了一下,现在离白鹫成为我的“准相公”,她还不得撕了我?还是退到安全距离比较好,发生什么突然的口角,还能有个反应时间呢!
她的脸上有些许尴尬的神色,又似是坚定了神色:“这并不是巧,我特意在这里等着你的。”
等着我做什么?我面上现出疑惑的神色。
“为了笙阳妹妹的婚事,”她一把握住我的手,倒把我吓了一跳,“我知道,以前也是我少不知事,倒误会了妹妹倒打一耙。如今过了这么长时间,我才知道,原来你心里有的是容羿!那么,我们就联手吧!”
见我没有言语,她又接下去说:“你心里也不想嫁给白鹫的吧,那么只要让白鹫输掉就好了,你也不用嫁给白鹫,他也不用娶你了。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我抬眼,眉间锁着探索的兴味:“皆大欢喜?翡钰姐姐就这么确定,离白鹫输了这次凤台选婿就可以和你在一起?”
她略红了脸:“这个不用你管了。”又忍不住说道,“他这次不过是为了离王看上你做媳妇才不得已如此,只要在这里失败了,为了两国关系必定还得再有一个帝姬去和亲。这样……”
离王看上了我?我皱眉思索着,自问也没有什么出格的表现可以让离王看得上,脸上也不表现出来:“姐姐,你要怎么联手呢?难道离白鹫的乐艺上造诣能高过容羿吗?”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见离王他们那样自信满满的样子,你可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后招?这样的大事,关系着你我的终身,定要有必胜的把握才行。何况,这样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只是防患于未然。”
想到离白鹫那意气飞扬的样子,我心里还真的小小地打起了怵,难道他真的有什么后招不成?“翡钰姐姐,那么你又有什么万全之策呢?”
翡钰附耳过来如此如此。
我心里揣着忐忑,走向妙书居。这里原是前太妃尚道后辟出的宫中的清修之地,只是太妃殁后,宫里也鲜少有清修之人,也渐渐地荒了。所幸景致还算别致,值得一看,地点也甚是幽静,没有什么人打扰。
我回想着翡钰所说的,不管离白鹫搞出了多少弯弯道道,寻了什么关系后台,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根本就参加不了最后一场的乐考,自然是不战而败。至于怎么让他参加不了则容易得多了,灌醉他我没有这个本事,至少还可以把他给麻翻过去吧!再不济,拖到一个房间锁起来,只等乐考时间过了不就成了?幸好妙书居周围很少有人,甚是清幽,便是离白鹫闹将起来锁着也不会被旁人听见。
“我会让手下几个人过去帮你的,你一定要把他留在妙书居,让他参加不了第二天的艺考。只有这样,我们两才都有了希望。”翡钰坚定地对我说。
我心里虽有些觉得不妥,但想想以翡钰对离白鹫的感情,确实也有充足的这样做的理由。嘲讽的笑着摇摇头,想不到,我们两个从来不对盘的人,在这件事上倒是第一次达成了共识——绝对不能让我嫁给离白鹫。
“笙阳帝姬,我在这里等候多时了。”离白鹫斜倚在冷碧色的门口,更显得身姿的修长挺拔,他微微流转着眸子,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冷了冷脸,也没多看他一眼,淡然的径直走进门内,方才略略停下,说道:“既然来了,三皇子为何不进来?”
他呵呵笑着,迈进了门内。妙书居原是空寡多年,现在看来倒也收拾得停停整整的,不见什么颓败的迹象。
几个小宫娥在院子里走动着搬些瓜果碗碟在院中的石桌上,连香炉都已经燃上,寥寥地冒着香气,显然已经是翡钰安排好的了。
我率先在石凳上坐下,看着对面人流转的笑眸,心里着实有些不爽。“我原先接到帝姬的请柬,还以为帝姬对我的心意有所转变呢!现在见帝姬还是这么冷谈,可真是伤了我的心了。”话虽这样说,却丝毫不见那张姣好得脸上有什么伤心的神色。
我淡淡地瞥他一眼,心中想着,就是因为今天要请君入瓮才设下的这鸿门宴,还得保持着平时对他的态度不能改变,甚至是更冷淡的态度,以免殷勤得让他看出什么端倪来。
“怎么?三皇子若是不愿见到我这样,先回便是。”这就是欲擒故纵了。
“难得帝姬相邀,我怎能不识好歹呢?”一个宫娥端上了酒菜,在把酒壶放下的时候略略看了我一眼,我心领神会,执起酒壶给杯子满上酒。
“帝姬这顿酒可是师出有名?”他端着酒杯,也不往唇边送,只慢慢地转动玩赏这杯子。
我不动声色地将球抛回去:“三皇子难道觉得我没事情就不会请客喝酒了?”
他微微弯起唇角:“我可是听过你们丰国人的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冷笑一声:“原来三皇子把我当做奸人盗贼,如此甚好!”我将手中筷子往桌上一放,正色道:“我也不必再惺惺作态,玩什么友好的假把式了。”将手往他面前一伸,“我是来讨三皇子欠下我的债。”
“哦?”他脸上表现出惊异的样子,可是眼底的警惕似乎略有松弛。这个人,见惯了利益的交往,从来就不相信那些假把式,也只有我这样向他讨要利益,才能让他觉得没有什么阴谋吧!“我可不记得曾经欠过帝姬什么债哦!”
“堂堂夷赫皇子,竟要赖帐不成?三皇子难道忘了老十的医正之事?你可是说离王此番来丰,特意带来了药材和大夫,现在又无声无息了?”
他浅浅勾起唇角,眼中是春水般和煦:“原来是这事,帝姬请放心。这些东西虽然齐备了,只是医人也不是一日之功,何况是他那样几乎耗损殆尽的身体。假以时日,定然会有所斩获。”他又揶揄地一笑,“更何况,等帝姬与我结为夫妻之后,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了,我岂能不上心?”
我本能的翻了他一个白眼,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三皇子,似乎是对自己很为自信啊!不知道有什么巧计啊?”
他哈哈笑着:“这个却是不能告诉你的,否则帝姬必定会心有不甘啊!”
不告诉我我就会甘心了?笑话!我冷哼一声,并不言语,那我们就看看谁能弄死谁吧!
他似乎看到我吃瘪的样子心情大好,端起酒杯向唇边送去,二十公分、十公分、三公分、两公分、一……他的手突然在唇边顿住,“帝姬该不会在这酒里下什么蒙汗药,好让我明天去不了艺考吧?”
“三皇子就如此信不过我?”我干咳了几声,“如此,那我就先饮为尽了。”说着端起酒杯,一口就灌下了半盏,这酒不及平时喝的那样绵香易入口,我急忙夹些菜品过过口。
一抬头见他还是执着酒杯一副要喝不喝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愤然冷笑“三皇子,还真是小心谨慎呢!这样也不能让你安心?”
他也不置可否:“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安心呢!”说着,竟直接拿过我的杯子,将剩下的半盏酒倾入口中,暧昧地将唇印轻轻覆在我刚刚喝过的杯口。“这样,这酒不仅安心,还更美味了,不是吗?”
他微微倾头,下巴搭在自己支起的左手上,右手执杯,细长的眸子里带着的是不常显露的妖异的诱惑神色,漂亮的唇瓣浅浅勾起,一字一句悠然说道:“帝姬,可觉得呢?”
我的脸“唰”的一下,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哎呀妈呀,一定是这酒劲有点大了。对着这老奸巨猾的家伙脸红不是被人笑死了,我急忙低下头去,想想不对,低头不是更像做作的小女儿情态?
连忙收敛呼吸,抬头一望,哭笑不得,我还在这担心什么呢?对面的那家伙竟然已经趴下了,虽然还保持着那优雅地姿势,但是脸上不自然的一些红嫣,紧闭的双眼无一不显示着:我成功了!!!
我仍然不敢粗枝大叶,轻轻唤了两声:“离白鹫、离白鹫?”他纹丝不动。
伸手在他面前晃一晃,也没反应。
我迟疑着伸出手指,慢慢地移过去,终于触到了他的脸颊,狠狠心,在他那白皙里带着妖孽粉红的脸上一下一下地戳下去。啧啧,这小脸多嫩啊,我还没怎么用力,就留下了指甲半月形的痕迹,慢慢浮起一个点一个点的红印。
他的头随着我的动作在空中晃晃悠悠晃了几下,终于重心不支,一个侧脸倒在了石桌上。
见他如此,我方才放了心,唤了两个身板壮实的宫娥将他抬进屋子里,架上床。两人依言照做,丝毫没有惊讶之色,淡淡的无视一切,好像就是在掕一块抹布那样平常的事,做完就安安静静走了出去。看来翡钰找的人确实还是蛮靠谱的。我心里想着,又望向床上的那滩烂泥。
俊逸的脸上带了一个个小红点倒有点显得滑稽,我不禁微微弯起唇角,离白鹫,你也有今天!!就算你再小心,和我同喝一个杯子里的酒,还是被我下了套吧!因为这关键的药根本不在酒里而是在香炉里,香气配合着酒,才有这样把他麻翻的效果。至于我,难道不会事先服了解药吗?
只是没想到,这药的效力竟然会这样惊人,不过半盏酒就可以让他这么快倒下,倒出乎我的意料,还以为还多等一会儿的呢!
我在他床头踱步,缓缓拔下簪子,思忖着要不要在他比女人还好看的脸上添上一道装饰,我从来就是睚眦必报的小女人,以报当日我被他陷害伤了脸的仇。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把簪子插了回去,一来是还有一个重要的利益关系不能打破,这个损失可是大于我一时的泄愤;二是他怎么说也是一国的王子,谁知道会不会这样得罪他的老爹呀!
终究觉得心有不甘,又伸出手指来,狠狠地蹂躏着他的脸,反正他现在也没有感觉。捏着他的脸颊,挤成一个圆圆的包子状,倒是比平常可爱多了。又留下许多个小红印,这才觉得心情舒畅多了。
哼!今天就算是本大爷放过你了,你就好好在这里等着明天的消息吧。我潇洒地一甩头发,大步向门口走去。
伸手推门,竟然推不动???怎么回事?
再推,依然纹丝不动!
不、不会吧!!!门怎么锁起来了?
我瞪大了眼睛,不是吧,我还没来得及出去呢,现在锁什么门啊?
“怎么?刚刚喝了合酒,才送入洞房,娘子就这么急着出去吗?”一个慵懒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悦耳好听,却使我的背上冒出瘆人的寒气,浑身上下细细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瞬间石化,只觉得头皮发麻,是错觉吧?一定是错觉!!
缓缓转过身,看着那个“错觉”,脸上还带着星星点点的红印,斜倚在床头,细长的眸子里带着的是不常显露的阴暗,他单薄的唇瓣勾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漾起一抹风华绝代的笑容。
“我们还有很长的一夜要好好算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