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了宁寿宫,心里思索着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似一团浆糊。要想站稳脚跟,不仅是靠一点怜宠就够的,重要的是要让自己体现出可利用的价值,这也是我一口应下的原因。答应起来虽然爽快,可从一团乱麻中理出个头绪实在是难,只希望柯南、金田一附身,一下子给我从纷乱中抽丝剥茧的能力。
当然是妄想,自己还得一步一步的查。想了想,带上芷萱去了许亶茗吊死的那个冷宫。(苜蓿念叨,幸好帝姬没想起带我出去。拍拍胸口,逃过一劫啊!)果然如想象中的那样败颓冷清,偌大一个宫殿只有寥寥几个宫人在打扫。我塞给看门的老妈子一块金裸子,她就立马喜笑颜开,提着盏灯领我走进许亶茗之前住的那间屋子。
这里背阴,阳光不太能射进来,光线昏暗,即使现在日头还未落山,进屋也是要先点灯才能够看得见。那老妈妈该是终日见不着什么赏钱,只是一个裸子便让她殷勤伺候,从许亶茗来时怎样到走后一切,事无巨细向我报备得很是清楚,还不停穿插着对我的溢美之词。我不言语,只留神看着周遭一切。灯光有些昏黄,映得周围摆设模模糊糊的,倒确实是个拍鬼片的好地方。我暗笑,幸好没带苜蓿来,不然说不定要吓得她尿裤子了。
“帝姬,您看这边。”芷萱眼睛比我尖,一眼看到在一个角落放着一个炭盆,里面还有一些没有烧完的冥镪。我望向那个老妈妈,她的脸色有点尴尬,在宫里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死后享受香火的,尤其是像许亶茗这样自杀而亡的。给她烧纸,本是对皇室的大不敬。而老妈子私放人进来,还烧了纸钱也不知道,也算是个不小的过错。
我也不难为她,轻描淡写地说:“想必是哪个姐妹平时与她交好,来送她一程,也不是什么大事。”
老妈子脸色才略缓:“是呀,正是前几日有个姑娘进来的。”又恨恨道,“我哪里知道她偷偷带了这些东西来,她还只说是来看看那个死鬼最后住的地方呢!可差点被她害死了。”又堆起满面的笑容“幸好帝姬为人宽厚,不计较这些。老奴冷眼瞧着帝姬这样貌、这气度,又有这般的菩萨心肠,,就是天上的仙女儿也不过如此吧!……”巴拉巴拉又是一顶顶高帽子向我压过来。
我心中好笑,我都能叫菩萨心肠,那可实在是对佛祖的亵渎。仍然含着笑问她:“这姑娘倒算是有情有义呢!不知是谁家的?”
“这老奴倒也不知,竟忘了问一问。”
我客气地谢过那个老妈妈,再塞给她两个裸子,吩咐她不必把我来过的事告诉别人,若是那个姑娘再来,一定要尽量留住她来通知我。
回到晌汀殿,苜蓿听说我和芷萱去了那吊死过人的地方,脸都吓白了,声音直颤抖:“帝姬,你们没有见着什么吧?”
“那你是希望我见着什么还是不见着呢?”
“当然是不要见着了,那种东西……”苜蓿一缩脖子。
我叹一口气:“我倒真是希望能够碰上什么,那也不至于像这样摸不着头脑了。”
第三日,我去探访禧婕妤,不知是经过休息,还是太后的佛经确实起了安定的效果,她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虽然还有些恹恹的,但神志已回,说起话来也有条理了。
我先问候了她的病体,又问道:“娘娘,昨日安歇得可好?不知皇祖母的佛经是否起了作用?”
“这两日倒还好,”禧婕妤神情似是放松了不少,又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道“别说,太后娘娘的佛经竟还是真的有点效用。这两夜里那个…就是那个的敲门声已经越来越少了,昨天就根本没响。想是她也知道我这里有克制她的佛经,所以渐渐不敢来了吧!”
我甚感奇怪,敲门声在减少?难不成这佛经还真有效力?略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若是真有鬼魂作祟,她怕了自然会走,怎么还在敲门呢;她要是不怕,那又怎么渐渐绝迹不再出现了。难不成这鬼魂,只是闹着好玩天天夜里来叫禧婕妤起夜的,这几天觉得无聊就淡了?
突然觉得恶寒,把这荒诞的想法赶出脑子。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说来也奇怪,这许亶茗好似跟娘娘特别有缘分似的。怎么偏偏就爱上了这儿?”
禧婕妤脸色一下子冷了起来:“这我怎么会知道?许是本宫体质特殊,八字轻些,或是哪日不小心在什么地方冲撞上了”
见她不耐的神情,我越发觉得事有蹊跷,便岔开了话题,只叙叙地说这些别的。我端着茶碗,假意品了一口,赞道:“娘娘这里的什么茶?倒是味道清润得很。”
禧婕妤一听:“十五帝姬,你可喜欢?这是我家乡带来的金顶峰尖,虽不见得比我们平日的好,也独有自己的一份味道。我这里正好还有多的,你也带回去尝尝调剂调剂口味。”见我在太后面前得宠又与凌旸私交甚好,这些份位不算高的女人也开始巴结我,经常会送些礼物来。但我素来谨慎,除了应当的节礼等,其余我一概不收。禧婕妤见难得对上了我的口味,忙不迭的叫丫头们去找茶叶来。
我推辞道:“娘娘何必这么客气?我可真是受不起,若再是这样,我便要告辞了。”假意起身,向禧婕妤拜别。一抬起头,脸上已经换上了满面的惊恐。
这时,禧婕妤看到的应该是这样的情景:笙阳抬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后,眼中闪着惊慌的神色,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微微颤抖着,一只手颤颤巍巍抬起指向她或是她的背后。身边的丫头眼睛瞪得滚圆,望向笙阳所指的地方,脸上肌肉都绷紧了,让原本还俏丽的小脸有些走形。禧婕妤觉得嗓子一下子有些干涩,从喉咙里挤出几丝气流:“帝姬…你……看到什么了……”突然,笙阳身边那丫头身子身子莫名一软,瘫倒在地上,瑟瑟地抖着,脑袋自欺欺人地埋在双臂之间,喃喃自语“不要…不要过来…”
禧婕妤脖子一下子梗住,不敢轻易回头,额角冒出了丝丝冷汗,呼吸声音也越来越急促。在这种情况下,只觉得越发安静,安静中只有她粗粗的喘气声,听得人毛骨悚然。她的身子也开始慢慢蜷缩起来,看来经受过惊吓有心理阴影的她,很容易被这种气氛给渲染。
“娘娘,奴婢把给帝姬的……”突然闪身进来的丫头成了最后一根压倒骆驼的稻草。禧婕妤被着突然的声响惊得跳了起来,案上的茶碗被掀翻,掉在地上应声而碎。
这响声更刺激到了禧婕妤,她一边不停地跳脚,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叫:“啊啊啊~~~不要不要,给我走开,走开啊!!!干嘛来找我?我只是给了天司祭一点钱,你去找他们、去找他们啊!!我不怕,我不怕,我有佛经。”
又发了疯一样到处乱翻,越是慌乱越是找不到,急得她口中自语:“我的佛经呢?在哪儿呢?到底放在哪里了?”
听她如此说,那原本被吓傻了的丫头立马开始找起佛经来,幸而就放在屋里,忙递给她。禧婕妤虔诚地抱着佛经“我有这个在,你不敢来了吧?哈哈哈哈,你奈何不了我了吧!”神色间竟又有些疯癫的样子。
我忙走过去,安抚她道:“没有事情,什么也没有啊!就是一只猫刚刚从窗口经过,才唬了我一跳,娘娘您这是怎么了?你看,太后的佛经还在,什么东西也近不了你的身啊!”禧婕妤只是痴痴地抱着佛经笑,并不理会我。
我也不在意,将猫经过的这话又讲给那丫头听,语气中充满了焦急,还责怪道:“你怎么进来之前一点声儿也没有?突然的倒让娘娘吓得不轻呢!”
禧婕妤宫里又急急忙着宣太医,安慰病人,忙做一团,我也就自己拉着苜蓿走了出来。又回头凝望禧婕妤住的这座宫殿,朱门绿墙,花团锦簇,可惜自作孽不可活,要不是禧婕妤自己在许亶茗的事儿上动了手脚,如今也不会心里有鬼被吓得精神有些失常了。突然,视线里像是略过了什么不同的地方,仔细凝神一看,果然,内有乾坤!
我思绪一下子被启发了,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之前的焦躁也平复了不少,回头对苜蓿笑道:“我们这一趟来得这真是值得啊!”
苜蓿似乎还在刚才的情景中,没缓过神来。
“你这丫头倒也还真机灵~~”想到刚才苜蓿出色的表演显然比我更有说服力,放到现代去,总得拿个影后啥的了,于是开口表扬道。
“??”苜蓿哭丧着脸,“帝姬,您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啊?是不是禧婕妤这里真的有点不干净啊?奴婢刚刚可是被吓死了!”又忍不住小声地呜咽起来。
我感觉嘴角在不自觉地抽搐着,我怎能以为苜蓿这样一个忠实的“鬼神论”者会有什么觉悟呢?她原来是全天然的本色演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