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六甲城就是一个巨大的市场,这里货物品种繁多,欧亚非三洲的特产在这里也不算稀罕商品。
一路走来,街道二侧全是商铺,四周人头涌涌,红绡左看右看,目不暇接,不停发问,兰思远一一耐心作答。
转过一个狭窄的街道口,眼前赫然出现一个宽大的广场,麻六甲河将广场一分为二,星罗棋布的地摊,大声吆喝的游动小贩,形成一道奇特的风景。
红绡瞥见一个摆满各色工艺品的地摊,再也挪不动脚步,蹲下着意挑选,不一会手里便好大一把,放下这个拿起那个,恨不得全部买下。兰思远也不催促红绡,站在红绡身后,以防她被拥挤的人群挤倒。
兰思远游目四方,自己这方广场摊贩较多,木桥另一边摊贩较少,中心处搭着一个直径约三丈的高台,台上隐约站有一排女子,一大群人紧围着高台,不时暴发出阵阵怪叫。
提着满满一布袋工艺品的红绡没走多远,一笼小鸟又吸引了她的视线,伸手拉拉兰思远的衣袖:“公子,你看那些鸟好小,怎么都倒挂在笼子里?”
兰思远斜眼一瞄,象回答学生提问一样公式化回答,“蓝冠短尾鹦鹉,原产地包括马来半岛及其以北的岛屿,喜欢倒挂在热带丛林的枝条上栖息,又叫悬挂的鹦鹉,是世界最小的鹦鹉。”
红绡似懂非懂,“公子,什么是热带丛林?”
兰思远恨不得给自己狠狠一个耳光,和古代人说话真累,一不注意就要跑调,“热带丛林是长满各种花草树木和天气非常热的一个地方。”
红绡还想再问,一个声音传来,“这位公子请留步,听小人一言。”
兰思远暗暗庆幸,转头看去,拦路的是个大明游商,相貌普通,一脸沮丧之色,左手擎着一只无精打采的禽鸟。
那人将擎着的禽鸟递到兰思远眼前,“小的黄冲,有个稀罕物请公子上眼一看,”
兰思远用心细看,越看越爱,忍不住连连称好。这鸟体型大小如鸽,全身羽毛主体呈白色,眼带黑圈,双翅点缀有几颗黑色斑点,尖喙如利钩,虽然意态委靡不振,依然目带神光。
心中暗思,还真是个稀罕物,这小东西学名矛隼,俗称海东青,数量极其稀少,王公贵戚以重金求购,常常是有价无货。
黄冲听兰思远称好,咧嘴一笑,“这可是上品玉爪,公子要是喜欢,就开个价。”
兰思远拇指轻轻搓揉食指,正想讨价还价,红绡伸手拉拉他的衣袖,“公子,奴婢想买几只鹦鹉。”兰思远随手摸出一张银票塞进她手心,轻轻哼了一声,“上品玉爪不假,熬鹰、过拳、跑绳、勒膘这几关过了没有,能不能放鹰?海东青向来是一雄配多雌,这是个雌儿,你手头只有一只?”
黄冲在自己右腿上狠狠拍了一下,翘起大拇指,“小的可算遇着识货的爷了,行家一开口,便知有没有。不能放鹰小的怎么敢拿出来献丑,谁戴上这只皮套,就认谁是主人。我接手后又训了大半年,在硝好的兔皮上画出各种船型,放出去转上几圈,它能把发现的船照样叼出来,买了我这个宝贝,老远就能看见海盗船,比黄毛鬼的西洋镜还看得远。我买的时候是一雄三雌,也不知道触了什么霉头,自从来到这里,一只只不吃不喝地寻死,现在就剩这一只。”
兰思远知道这是海东青习性所致,也不说破,“我用你成本价的双倍买这一只。”看黄冲仍在迟疑,“你在这儿呆了快小半年吧,想不想回家?现在正是信风时节,回程不出三月就能和妻儿老小共享天伦之乐,错过时候可就要等到来年这个时候。万一这只雌儿也死了,你可是血本无归。”
黄冲一咬牙,“一千两,不二价。”
兰思远拇指快速来回搓揉食指,“成交。”
买下海东青的兰思远对其它商品完全失去兴趣,满心欢喜地盯着停在亚当手臂上的海东青,一心想着怎么为海东青降温,红绡走他就走,红绡停他就停,直到红绡再次伸手拉拉他的衣袖才打断他的思路,“公子,这是什么?”兰思远接过红绡递来的贝壳,里面合着一堆白色粉末,闻之无味,入嘴微苦,吃一堑长一智,兰思远组织好语言后说:“这是一种西洋药,叫金鸡纳霜,治疗虐疾非常有效,就是民间俗称的打摆子。”
红绡两眼微红,抚摩着手里的贝壳,“要是大明朝有这药卖就好了,我娘就不会死了。”
兰思远叹了口气,“你卖身葬母,尽了女儿的本份,更何况生死有命,娘亲泉下有知,绝不会怪罪于你。”
红绡听兰思远口称娘亲,顿时想到他可恨可气的手段,俏脸一板,“奴婢谢公子关心。”兰思远暗衬这丫头真是敏感,自己趁她心神不定耍个小花招,仍没逃过她的警觉。
不远处高台下围着的人群猛然爆发出一阵怪叫,心有所思地红绡吓得一抖,那小吃一惊的神态说有多动人就有多动人,兰思远不由看得有些痴了。
红绡看兰思远呆看着自己,俏脸一红,看亚当背对着二人,抬起纤足,不轻不重地在兰思远的脚尖一踩,看他吃痛,禁不住展颜一笑,“公子,那群人围在那里做什么?”
远处看来不太真切,离得近了,兰思远这才看清楚这竟是个贩奴台。台上出售的均是各民族的女人,奴隶贩子将一个个女奴分别推到台前,向众人介绍女奴的种种“优点”,不时在敏感处指指点点,自然引来众人阵阵淫声怪叫。
兰思远想了想,用红绡能够接受的说法向她解释,“这是买丫环和妾室的地方,看谁出的价最高,就卖给谁。”
红绡正想说话,高台上推出一个女奴,台下人群又爆发出一阵怪叫,间中夹杂着几声口哨。
奴隶贩子开始卖力推销货物,比先前的女奴介绍得更加详尽,看来这个女奴素质极佳。红绡向高台走近几步,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台上的女奴浑身火红,上衣是一件短袖、露出小半截肚腹的紧身衣,镶有金银绣边,下穿滚边的及地长裙。面戴红色纱罩,身披一幅火红的纱丽,斜过高隆的胸脯,腰间围绕几圈后在右腰处挽成蝴蝶状,手脚处红色缠布上戴有多种银饰,以兰思远在考古学的造诣,从纱丽的穿裹方式和银饰花纹,可以肯定地判断这是名拉杰普特族印度女子。
虽然看不到面貌,但从身材气度看这名女奴都是上上之选,台下众人开始报价,价钱不断跳升,显然这名女奴很受欢迎。
红绡秀眉微皱,主动拉起兰思远的大手,低声说:“公子,我要买下她。”
兰思远大感头痛,船舱一夜春宵,红绡对自己有情似无情,自称奴婢,有时又以妻子的语气对自己说话,这是她头次求自己办事,可是再带一名女子上船,危险性实在太高,万一被发现,自己七哥的身份不一定能弹压住暴动的水手,正在为难,心生警兆,斜身一让,顺手将红绡拉到身后,身后准备出手推开他的阿拉伯人一楞,正想说话,被一群阿拉伯人簇拥在中间的一人沉声说:“哈桑,不许多事。”哈桑瞪视兰思远一眼,继续为那人开道。那人抬头望着高台上的印度女奴,语气中透出一丝欣喜,“就是她,她就是我要的人。”兰思远暗道不好,看情形这帮人对台上女奴志在必得,自己携带银两不多,不一定能买下那名女奴,买不到就只好抢。
兰思远轻声吩咐红绡先和亚当回船,自己随后就到,看着二人离开广场,回身继续注意报价,这时价钱已经到了三十称罐子锭,大约相当于四十二两黄金,只剩二个人还在竞争,在阿拉伯人喊出六十称时,台下一片安静,再无人出价。
兰思远悄悄站到阿拉伯人身后,等为首那人付清钱款,正准备接过奴隶贩子手中的绳索时,猛地将准备好的一叠小额银票洒向空中,以整个广场都能听到的声音高喊,“我的银票,不要抢,谁能帮我拣回来啊!”市场里谁不认识大明通用的银票,这可是这一带最硬通的货币,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中。高台边的人拼命朝银票飞舞的阿拉伯人身边挤拢,而更多的人朝高台奔来。十来个阿拉伯人在人潮中飘来荡去,既要保护主人,又要照顾刚买到手的女奴,当一个阿拉伯人忍不住拔刀砍倒一个人后,场面终于彻底失去控制,演变为武装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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