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船帆被海风吹得呜呜作响，间歇传来帆索吃紧桅杆的吱嘎声，早起的水手换下一夜未眠的同伴，开始每天的例行工作。
兰思远双手枕头，望着舱顶轻轻摇晃地一挂贝壳吊饰，心神混乱。
记忆中七哥是脱离组织的高明杀手，为逃避组织追杀，长年漂泊海上做无本买卖，一个天良未泯的强盗头领。自己和他的灵魂融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好象再世为人。现代教授和海盗头领，文明和野蛮的融合，一些原本自己根本不可能接受的想法、做法，身处这个时代都变得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自己也会受伤，也会死亡，也有七情六欲，从手无缚鸡之力到杀人如麻，先后杀死近二十余人，残忍暴虐和无动于衷二种情绪相互争斗，在半强迫的状态下侵犯了红绡，内疚中又有几分畅快，自己本性为恶还是为善，那一个才是现在的自己？
兰思远一声轻叹，不再胡思乱想，屏住气息，转头看着红绡雪白润泽，曲线优美的粉背，拉起滑落的丝被想为她盖上，甫一接触，娇躯就是一颤，兰思远的手僵在空中不敢稍动，好半天才慢慢放下丝被，轻声说：“红绡，昨晚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等到了威尼斯，我会正式娶你进门。”红绡一动不动，也不答话。
兰思远想说点什么安慰红绡，可惜二个灵魂在这方面的经验都等于零，想了半天也蹦不出一个字，生硬地说了一句，你今天好好休息，我去了解一下船上的情况，匆忙下床溜出舱房。
等兰思远回到舱房，红绡已经起床离开船长舱，只是桌上摆着用碗翻盖保温的一碗熏鱼米饭。
接下来的日子，红绡一副若无其事地模样，言语中自称奴婢，每天做自己该做的事，小心地和兰思远保持着一段距离，对于红绡的倔强，兰思远无计可施，只好任由二人保持心理和身体的距离，给红绡一个自我疗伤的空间。
闲来无事的兰思远在资材仓库鼓捣出一大堆材料，又把自己关在舱房里，除了每天为他送饭的红绡，谁也不见。
第五天清晨，兰思远把沈魁、亚当叫到前船楼，二人看着兰思远手里拿着一个三角形木架上下比划，不时轻轻扳动调整，不禁大为好奇。
不请自来的梅迪奇当先发问：“兰，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难道可以像直角仪那样测量纬度？”
兰思远顺口回答：“比直角仪好用多了，这是六分……三角仪，可以很方便地测量船只在海上的纬度。”心道好险，差点脱口说出六分仪，那可是三百多年后发明的航海仪器。
看着船头东南方若隐若现的一个大岛，兰思远问：“谁知道那是什么岛？”
亚当看沈魁摇头表示不知道，仔细观察好一阵后，说：“我们的航线离它太远，我不敢肯定地说是那座岛。”
兰思远眉头轻皱，“亚当你去拿单筒望远镜。”转到另一边说：“阿魁，让船尽量离那座岛近一点。”
沈魁身材瘦弱，却天生一副大嗓门，转头高喊：“左舵六十，后桅帆收二格，降支索帆。”
听着舵手的回声，兰思远感到船速逐渐减慢，“阿魁，怎么船速变慢了？”
沈魁一楞，“七哥，你怎么了，万一海岛附近吃水太浅，船速过快很容易搁浅。”不等兰思远回答，连连跺足，“我知道了，都是那二个狗杂碎害了七哥，连这些都记不得了，应该留他们一命先浸水再船底侧拖。”
兰思远苦苦想了好一阵，才明白阿魁在说什么。浸水和船底侧拖是海上航行通用的刑法，浸水是将受惩罚者浸在海水里几个小时，再将他悬挂在主桅下数天，白天暴烈的太阳和夜晚刺骨的海风会让受惩罚者生不如死。船底侧拖是用绳子捆住受罚者，把他放在船下面，从船的一侧拖到另一侧，再从另一侧拖回来。通常大多数船底满是剃刀般锋利的毛刺与碎片，以及附在船底的各种甲壳动物尖锐的棱线，还需要有强壮的身体素质才能挺住“侧拖”的全过程而又不呛水，而绳子把人绞住的情况也经常发生。虽然这二招残酷恶毒，也说明这小子对自己十分忠心。
亚当举起望远镜看了看，摇头说：“不行，还是太远。”
沈魁看亚当摇头，不等兰思远吩咐，“左舵二十，主桅帆收二格。”
玛利亚号慢慢穿出一层薄雾，海岛就像害羞的新娘般揭开了红布头罩，清晰可见。亚当放下望远镜，点头说：“看清楚了，我们还是离远一点好。”
兰思远急忙说：“阿魁，保持航线。”
沈魁从船只开始转向就专注地看着海面，听兰思远说好，急忙高喊：“右舵八十，升支索帆。”
亚当认真观察好一阵，“是哲马甲岛，摩根号有一次曾经靠岸整修，那一大片珊瑚礁我记得很清楚。”
兰思远用自制六分仪迅速测量出大致纬度，回到船长舱将记好的纬度和海图稍一对照，拇指连连搓动食指，激动地说：“不枉我这么辛苦，完全正确，我们刚才经过的就是哲马甲岛，大约半月就能进入柔佛海峡，最多一个月就能进麻六甲港补给。”
听兰思远一说，梅迪奇和红绡均喜形于色，仓库里新鲜蔬果所剩不多，天天咸肉熏鱼吃得二人叫苦不堪，早就盼着能上岸吃点新鲜食物。
兰思远再次确认航线后，说：“阿魁你看清楚海图，一定要照航线航行，千万不能偏离预定航线，其它人没事就出去。”拍拍亚当的肩膀，“亚当你留下。”等众人离开船舱，兰思远静静地看着亚当，半天不发一言。
亚当坚持不到半刻钟，忍不住开口问：“兰斯大人，你找我什么事？”
兰思远微微一笑：“小事，小事，不管你听到我说什么，希望你先听我说完。”看亚当点头示意，“我想为你占卜一次，预测你的过去未来。”
兰思远皱眉喝下一口略带腥味的清水，以不急不缓的语调说：“先从摩根号说起，袭击摩根号的是蒙达一伙海盗，通风报信的是迪耶哥。你没有在其它船打短工，而一直在圣母玛利亚号做水手，等待机会报仇。码头你看见我救下红绡和梅迪奇，知道我剑术高明。蒙达和迪耶哥勾结想谋财害命，你决定借我的剑报仇，所以借口搭顺风船先取得我的信任，这样我才会相信你给我的消息。我失败了，你继续当你的水手，如果我成功了，你报仇回家一举二得。”
亚当神色不变，语气平静，“大人说得没错，只有一点不对，我是在赌博。如果大人失败，迪耶哥一定不会放过我，其次我相信大人的能力，在欧洲，我没有见过比大人更厉害的剑手，请大人相信，我不会做出任何危害大人的行为。”
兰思远点点头，“我希望你牢牢记住你说过的话，背叛船长的水手，我的规定是浸水加船底侧拖。”
亚当一惊，“大人不要吓我。如果大人没有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用沈魁的话来说，就是托老天的福，连着半月的强风，使圣母玛利亚号只用近二十天的时间就顺利到达麻六甲港。当然这也归功于圣母玛利亚号优异的性能，迪耶哥把原本的四方风帆换装成大明特有的平式梯形斜帆，使船只可驶八面风，船速大大提高，可以算是第一艘中西结合的帆船。
兰思远一边为麻六甲港的领航员和沈魁充当临时翻译，一边用话引诱红绡，“红绡，用我腰里的望远镜看一看码头，拉一下，对了，看小的这面，是不是很热闹？跟我去逛市场怎么样？有好玩好吃的东西，还有好看的衣服，我们如果上岸，要吃饱才会回来，你慢慢在船上等吧。”
红绡想到新鲜的水果，禁不住悄悄吞了一口唾沫，轻声说：“既然公子想奴婢去，奴婢就陪公子上岸走走。”
兰思远以语言不通为由，让梅迪奇和沈魁二人一组去码头补给物资，自己带着红绡、亚当直奔市场。
———————————————————————————————————————————————
如感本书尚可闲暇一看，聊以忘忧，请来一起看原创网站（520yd.com）收藏鲜花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