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中年男子通情达理,秦舒玉轻吁一口气,缓缓道:“向家之人皆是些睚眦必报的狠辣角色,如今孙彪张权在我手上吃了大亏,丢尽向府颜面,想必马上向坤就会带人过来寻我对峙,到时,若是见我旁边没有清妜小姐的身影,以这厮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必会差人前去拦截。”
中年男子抚额,问道:“你口中的向坤可是向氏庄园的大公子?”
秦舒玉道:“正是。”
中年男子猛地一拍大腿,破口大骂道:“你说得不错,这家伙就是条色中恶狗,被他盯上,不咬上一口,他是不会松开的。”
这下他彻底急了,他原以为只是向家恶奴临时起的色心,不曾想,竟是那向坤授意。
这后果完全不同。
许清妜闻言,身子不禁轻颤,抿嘴道:“这可怎么办?”
她的美眸中已渐有泪光闪烁,身心如坠冰窖,心道,她今生注定无法摆脱那个恶魔么?
瞧见许清妜面色已白,秦舒玉心中一痛,连忙道:“前辈,清妜小姐,你们也不必如此害怕,在夕河镇,他们向家还没达到能为所欲为的地步。”
中年男子道:“这么说,你已想好对策?”
秦舒玉点点头,道:“我的想法是,前辈您先回翠坪乡,给清妜小姐的父亲报个平安,清妜小姐就下来陪我一同应付向坤,等今日一切尘埃落定,我再请家中前辈出手,暗中护送小姐回去。”
中年男子质疑道:“你一人能顶得住向坤接下来的雷霆报复?”
打了狗,而且还是猎狗,作为猎狗的主人,必会牵着牙齿更尖锐的狗来寻仇的。
秦舒玉眼中锋芒一闪,自信笑道:“小子好歹也是秦家庄的少庄主,谅他们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拿我怎么样,再者,这里的消息已经传开,想必等到向坤带人赶来之时,我秦家庄的人也都差不多来了。”
想了想,中年男子认可地点点头,忽地,他又面现担忧之色,道:“你小子可有考虑过我侄女回家之后?向坤的贼心可轻易不会死的。”
许清妜偷偷拉了一下中年男子的手臂,摇头道:“段叔,秦公子今日不仅救下侄女性命,还为侄女的安危想尽办法,这已是天大的恩情,侄女又岂能奢求更多?”
犹豫一会,她又道:“大不了,侄女回家之后,尽量少出门便是。”
中年男子却瞪了她一眼,故意板起脸,道:“女孩家家的懂什么,别插嘴。”
许清妜被立即吓得缩回脖子,晶莹着一双清眸,委屈巴巴的。
中年男子见着,好气又好笑,他侄女说得这些大道理,他如何不知。
若秦舒玉只是纯粹好心救人,他当然不会有这么一问,强人所难的缺德事,他不能干。
可从这小子说出为保护自家侄女,要请出秦家庄的高人后,他便已心如明镜。
这小子摆明不会再单纯拿许侄女当外人,再加上刚来之时,他俩在自己眼皮底下那眉来眼去的腻歪劲。
那是恨不得立刻结为一家人。
既然都快成为一家人,他又何需再客气,也正好借此机考察考察秦舒玉,替自己的大哥把把关。
倒是秦舒玉这个外人,一下子就听明白中年男子的言外之意,这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他开心之余,想到中年男子的问题,也是附和道:“段前辈担心的也是小子正头疼的。”
中年男子扣手道:“原本,许氏药铺隔这夕河镇足有四十余里地,向家手再长,也绝无可能轻松就伸过去,他们应该也没那么闲。”
而后,他话音一转,皱眉道:“不过,我听说我们翠坪乡的马家与向素有生意往来,又唯向家马首是瞻,这两家关系密切。马家若代为向坤动手,那可就容易得多。”
秦舒玉低眉道:“段前辈说得极是,马家不会错过任何讨好向家的机会。”
中年男子道:“我忝为乡里游徼,如果马家明着来,我或许还能与他们周旋一二,若他们暗中使绊,那可真就防不胜防。”
秦舒玉摸着下巴,来回踱步,忽而,他点了点头,对着中年男子道:“段前辈,不如先这样,您这些天,就辛苦一些,带人多照拂药铺,我这里会尽量牵制向家的人,不让他们来骚扰。至于马家那里,我也会安排人,带上雨燕盯着。一旦他们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赶过来。”
雨燕速度极快,是传递消息的一把好手。
闻言,中年男子笑着拍了一下秦舒玉肩膀,道:“也难为你小子考虑得如此周全,这样一来,我这心里也就有底了,至于辛苦嘛……”
他看了看许清妜,爽朗道:“这丫头,我从小看她长大,已把她当作亲侄女来对待,我与他爹又是八拜之交,所以,我照顾他们是天经地义的。”
听到此处,许清妜已是泪眼婆娑,她对着两人盈盈一拜,泣声道:“段叔,秦公子,都是我不好,无端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秦舒玉心急手快,他扶起许清妜,安抚道:“清妜小姐,这怎么能是你的错,你可别为一些猪狗不如的东西担责。”
中年男子也是笑骂道:“你这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
他话音一转,笑道:“不过,你傻归傻,眼光却还不错。”
闻言,许清妜下意识看了一眼正有些沾沾自喜的秦舒玉,俏脸一红,咬着嘴唇道:“段叔,您瞎说什么。”
中年男子哈哈笑道:“没什么,你们当心一点,我先回翠坪乡。”
见他已转身离开,秦舒玉大大松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竟已是冒出了冷汗。
他心中暗自苦笑,这清妜小姐的段叔应付起来,可比孙彪张权难得多。
刚才自己应该没什么失礼之处吧!
秦舒玉的惴惴不安,被许清妜瞧个正着,她心里甜丝丝的,嘴上却故作不解,笑道:“我段叔有这么可怕吗,瞧把你吓得,你可是秦大少庄主啊!”
这小妮子,竟想取笑你秦少爷!
秦舒玉故意板起脸来,一脸严肃道:“你懂什么,我这是怕在你段叔面前失了礼数,得罪到他……”
“万一他不让我们在一起可咋办?”
“嘿嘿!”
话还未说完,秦舒玉人已笑着跑开了。
许清妜很快意识到自己反被调戏了,她一边追,一边红着脸骂道:“好你个秦舒玉,我可还没答应你,你应该先想着不得罪我……”
两人一路嬉笑打闹,很快走进一嘴香。
酒楼里看热闹的人早已散去,他们要把自己亲眼所见的爆炸消息,尽可能快地传出去,不然他们会憋坏的。
而右面被砸坏的木墙,已经修缮完毕,正赶上秦舒玉心头高兴,便大手一挥,跟这里的老板说酒楼的一切损失归他全包。
反正他刚赢下一万两赌注。
老板原本一副愁眉苦脸的倒霉样,立刻变得笑容可掬,便对两人的各种口味喜好是有求必应,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完成。
很快,各色佳肴被逐一盛上二楼熟悉的雅间,诱人香气迎面,秦舒玉先是一翻苦战,又对上更难对付段前辈,肚中早空,不由食指大动,大快朵颐起来。
连平日里注重礼节细嚼慢咽的许清妜,最终也是架不住美味诱惑,大口吃着。
一顿八分饱餐之后,甜点又被及时端上来,这甜点不仅甜在两人嘴中,更是腻在心头。
他们不是你喂我,就是我喂你,相处方式已与热恋中的伴侣一般无二。
而在这清甜气氛中,秦舒玉孜孜不倦,旁敲侧击,终于得偿所愿,将心仪之人的身世了解透彻。
许家以治病救人为生,在翠坪乡名声极好,许清妜口中的段叔也就是段明德,他的命便是她爹许文林救的,后来两人意气相投,便结为异性兄弟。
相较于许家简单的家事背景,许清妜的身世则是要复杂得多,她自出生以来,就没见过她的娘亲,
长大之后,她曾经问起过,可她爹先是久久不语,接着眼含愤怒,而后,更是拍打着桌子,面露痛苦之色。
再看到那一头白发,她就根本不忍再相逼,往后也从未再提起。
了解许清妜越深,秦舒玉的心就越疼一分,他觉得,这个女子的美不仅是在外表上,内在更是懂事得让人怜惜顿生。
这种善事父亲、思念母亲的良善女子,如果还不值得尽心尽力去守护,那还有谁值得呢?
秦舒玉拉起许清妜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轻轻拍着道:“清妜,你也别太难过,从许伯父的表现上来看,你娘应该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是可能身份特殊,牵扯甚广,你爹出于保护你,才不愿将实情告知。”
旋即,他拍拍自己的胸脯,道:“你放心,我有办法说服你爹。”
他这么说,倒不是想单纯撒个慌,来安慰许清妜。
因为,如果她娘真的斯人已逝,那么,不管多大的仇恨,经过十数年时光消磨,他爹只怕早已看淡。
唯有因还活着,愤怒这个果,才能保存这么久。
至于如何说服他爹,也很简单,展现自己有不让他女儿受到任何伤害的实力和决心。
许清妜破涕为笑,另一只玉手也温柔覆盖住秦舒玉的手背,点头道:“嗯!秦大哥,我相信你。”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秦舒玉浑身舒畅不已。
哒哒哒!
这种美妙还没来得及细细回味,杂乱的脚步声便已打消秦舒玉的兴致。
秦舒玉面色一正,拉着许清妜坐直身子,一只手倒上一杯清茶,一饮而尽。
这个时候,一行四人已怒气冲冲跑到秦舒玉面前。
秦舒玉放下茶杯,见为首的白衣公子一双桃花眼正被怒火烧得通红,不由调笑道:“哟,这不是向坤向大公子嘛,怎么,你是猜到我手中没银子,付这一桌子菜钱,所以特意跑来结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