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笑川料理完诸葛子瑜的后事,一连忙碌了几天,身心疲惫,回到府中闭门不出,只想躺着睡觉休息。
一日午后,刚眯糊着,有人在轻摇他的脚,张笑川睁开朦胧的眼睛,见是叶飞,他是周一鸣与小叶子的儿子。张笑川直起身子笑呵呵地说道,“叶飞,大晌午不睡觉,跑这来干嘛!”“爹爹,有人在外面打架。”叶飞已经有五六岁了,活泼可爱,聪明伶俐,张笑川很是喜欢。当初小叶子给他起名叶飞,周一鸣爱屋及乌,很是配合,后来叶飞认了张笑川作干爹,张笑川与周一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干爹,叫的太生分了,把‘干’字去掉吧,”周一鸣笑呵呵地回道,“你这个‘爹’可一定要当的起才行!”张笑川乐呵呵地说道,“那有什么问题。”于是,从那之后,叶飞便也对张笑川以“爹爹”相称,有了空闲,张笑川也教他武艺。
“谁在外面打架?”“仙子,嗯,还有一个女的,我不认识。”叶飞见别人这样称呼若玫仙子,他也跟着学会了这样称呼。“若玫仙子与人打架,还是一个女的?”张笑川嘴里念叨着,脑袋里盘算着,这里的女子,除了小叶子便是婢女,她们两个自然不会打架,再说了若玫仙子怎么会跟下人过不去,下人也不敢啊!“不行,我得赶紧去看看。”张笑川想到这里,马上从榻上下来,向外走去。张笑川知道若玫仙子和自己在一起之后,性情温顺了不少,对自己也百依百顺,但若是别人惹着了她,她下手可没轻没重,用起毒来更不含糊。“噢,叶飞,她们在哪儿打架?”张笑川正要跨出门去,又回头问道。“就在大门口的庭院。”张笑川听叶飞说完,大步流星向前奔去。
到了前院,人影翻飞,两个人斗得正紧,待张笑川看清那女子,张笑川不禁傻眼了,那女子却是兰婷。
当初,兰婷天真烂漫,突发奇想,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张笑川,从此让他不再爱别的女人,只爱师姐和自己,情热之际,张笑川也含糊地应了。后来,机缘巧合,张笑川与若玫仙子成婚,两人感情甚笃,若玫仙子几次警告他只能爱她一个人,张笑川更是爽快地答应了。如今,二女竟然一见面就交上了手,叫张笑川怎不踌躇。
兰婷一柄长剑,横砍竖削,剑术又精进了不少,若玫仙子一条长鞭,鞭法娴熟,宛如蛟龙。眼见二人一时半会儿难分高下,张笑川看了一会儿,觉得她们武艺相当,谁也伤不了谁,便即放心,心想终究无法与她们同时相见,便决定悄悄躲在一旁,暗中观察。不料,刚转过身去,身后便传来了呼喊之声,“张笑川!”“笑川哥哥。”一声呼喊来自若玫仙子,一声来自兰婷,一个充满愤怒,一个带着惊喜。原来二人打斗之余,早瞧见了他,张笑川停下了脚步,那个尴尬,那个窘迫,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笑川回过头来,硬着头皮嘻皮笑脸地说道,“仙子,兰婷,你们在比试武艺吧?你们身手都不错。很好,很好!我就不打扰了,你们继续!”说完,张笑川抬脚便行,若玫仙子哪里肯依。她舍了兰婷,直奔张笑川而来,很快便到了跟前,长鞭猛地卷向张笑川腰间,张笑川听到风声,忙向一旁滑开。张笑川再次回过头来,若玫仙子俏眼圆睁,对他怒目而视。“哎,仙子,你们不比了吗?”张笑川一边说着话,心里一边暗暗叫苦。“比你个头!你给我讲清楚,她到底是谁?”若玫仙子凶霸霸地说道,此时,兰婷也到了跟前。“笑川哥哥,她是谁,怎么住在府上?”兰婷指着若玫仙子问道。
“来来来,我现在就介绍你们认识!这位是若玫仙子,这位呢,是兰婷。”张笑川分别指向二人。“谁要你介绍!快点告诉我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我们嘛!”张笑川吞吞吐吐地说着,“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张笑川一边嗫嚅一边观察若玫仙子的表情。“很要好的那种关系。”“是不是情哥哥与情妹妹的那种关系?”若玫仙子开门见山地问道。“嗯”,张笑川点了点头。“啪”若玫仙子挥手打了张笑川一耳光,张笑川脸上顿时起了五个指印。张笑川心里有愧,没有闪躲,距离又近,这一巴掌打得很实。若玫仙子见手指印很是明显,心里后悔出手太重了,但以她的脾气,此时又怎肯认错。“你干嘛打人!”兰婷责怪道,“笑川哥,疼不疼?”她走上去抚摸着张笑川的脸颊,关切地问道。若玫仙子见兰婷如此,又气又怒,长鞭一抖,鞭梢向她电射而去。兰婷早有准备,一面把张笑川推开,一面使剑应对,二人第二次又斗在了一起。
两人技艺相当,谁也占不了上风,兰婷剑法中偶尔还夹杂几招张笑川的逍遥剑法,若玫仙子见了气怒交迸,心里一狠,手指连弹。张笑川见状,心知不妙,大叫“兰婷小心!”还是晚了,兰婷身子已软绵绵的,作势欲倒,若玫仙子手却不停,鞭子狠狠向兰婷抽去,却落了个空。原来,张笑川见若玫仙子手指一动,便已经展开了身形,待兰婷中毒软倒,张笑川正好抢到,他抱着兰婷躲开了若玫仙子致命的一击。
张笑川身子站定,接住了兰婷手中长剑,一手扶着兰婷,一手持剑,冷峻地看向若玫仙子说道,“仙子,把解药给我!”“张笑川,你说过只对我一个人好的!”此时,若玫仙子早已泪流满面,却是不拿解药。“仙子,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但是人命关天,咱不开这玩笑,好不好?”张笑川了解若玫仙子的性格,只能软语相求,若玫仙子却已经恼恨至极。“张笑川,我恨你!”若玫仙子大喊一声,飞奔出府。“若玫,若玫。”张笑川喊了两声,看了看怀中的兰婷,只见她气息奄奄,张笑川再也不敢耽搁,忙用剑割破了手腕,凑到她嘴上,让她吮吸,然后又抱她回到内室,用《易筋经》上的功夫为她疗毒,想着第一次给她疗毒的情景,又想起出门而去的若玫仙子,张笑川不由得叹了口气。
“笑川哥哥,你为什么叹气?”兰婷醒了,听到张笑川叹气,便即问道。“没什么,你感觉怎么样了,兰婷?”“笑川哥哥,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吗?”兰婷焦急地等着他回答,张笑川沉默了片刻,看着她的眼神非常期待,便点了点头。“为什么会这样,也是在这里,你亲口答应的我,以后只对我和师姐好!”兰婷眼里闪着泪光,幽怨地说着。她挣扎着起来,张笑川要去扶她,却被她用手推开。她颤颤巍巍地向门口走去。“兰婷,你身子还很虚弱!”张笑川每每要去扶她,都被她不耐烦地推开。张笑川只好在后面跟着她,看着她走过一处处院落,向大门口走去。眼看她就要走出府门,张笑川又是担心又是无措,眼睁睁地看她跨出了大门。
“圣旨到!”一声喊,张笑川只好先行接旨,传旨太监宣读完了圣旨,张笑川接过圣旨,急忙跨出府门,却没有了兰婷的踪影。张笑川失落地折回庭院,传旨太监嘻嘻嘻地问道,“张将军,怎么一脸心事?”张笑川知道方才自己失态了,忙说道,“刚才有些不愉快的事情,有些失礼,请公公勿怪!”“张将军言重了,张将军可是顺风顺水,怎么会有不愉快的事情,莫不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吧!”说完哈哈哈地笑了。张笑川向那公公竖起了大拇指,自嘲地笑了。那公公“哈哈哈”笑得更响了。“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别忘了去见皇上!”说完告辞去了。原来这公公宣旨让张笑川觐见。
张笑川换上了朝服,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奔皇宫而去,进得宫来,到了朝堂之外,当值的太监告诉他,皇上在御书房等他,张笑川马上转到那里。
到了御书房,参知政事王钦若,枢密副使梁栋,签书枢密院事陈尧叟正好从御书房走出。“哟!张将军到了。”梁栋阴阳怪气地和张笑川打着招呼。“三位大人好!”张笑川虽然不喜欢三人,却也只好客气地回应了一句。王钦若、陈尧叟微微点了点头便即离开,三个人神神秘秘地窃窃私语,偶尔发出一阵轻笑。张笑川心道,这三个家伙口碑向来不好,聚在一起定然没有好事,不知要不利于谁。梁栋新丧了女儿,亏他还能这样自若,竟然能笑得出来,不知道这老东西是怎样修炼出来的。张笑川这样想着,便上了台阶,执事太监把他引了进去。
“皇上,张将军到了。”执事太监向椅子上的真宗皇帝禀到,真宗皇帝挥了挥手,执事太监转身出去了。“微臣参见皇上。”张笑川俯下身子行礼,“平身。”张笑川站起身来,真宗皇帝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定定地瞅着张笑川,张笑川也瞅着他,见他一直不说话,张笑川只好先开口了。“皇上有什么您就说吧,这样瞅得我直发毛。”“笑川兄弟,你为什么会发毛,莫不是有什么亏心事?”“皇上取笑了,我在皇上面前能有什么亏心事。”张笑川乍一听这话茬,心知不妙,看今天的势头,感情刚才那三个家伙是冲着自己来。“真的没有?”“真的没有!”“朕听到了两个消息,都是关于你的,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不知你想先听哪一个?”真宗皇帝不紧不慢地说着,表情和声音却很冷峻。“皇上请讲,微臣愿闻其详!”张笑川观察真宗皇帝的神情,知道事态颇为严重。他们两个自相识以来,真宗皇帝从来没有以这样的神情和口气和他说过话,但想到自己行事无愧于他,心里瞬间便坦然了。真宗皇帝见他神情自然、不急不慌,便也不再卖关子了。
“有消息说你是叛军后人,是也不是?”“是!”张笑川平静地说道。“你为什么要欺瞒于朕?”“回皇上,并不是我有意欺瞒。当初我与皇上相识相交,并不是以身份地位论交。”“是啊,我们以性情相交。”真宗皇帝也很怀念那段时光,无忧无虑,正是在那时候,他认识了刘娥,而且张笑川没少出力。“后来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朕?”“皇上登基之后,那可是欺君之罪,再说了,我行事无愧于心,无愧于皇上,更觉得这事微不足道。”“嗯,这些朕都可以不追究,可你叔父却一直在与朝廷为敌,你为什么不阻止?”“皇上还记得你第一次遇刺之事吗?”真宗皇帝闻言,点了点头。“那次刺杀便是我叔父组织的,我告诉叔叔你是位有做为的皇帝,叔叔才肯罢手的。”“哦!”真宗皇帝微感错愕。“在蜀中平叛之时,叔叔为救我而死。”张笑川想起叔叔,眼里泪光闪动,“叔叔为我而死,难道不是为皇上尽忠吗?如果叔叔不出现,我等早已成为俎上之肉,哪里还能有机会平叛?”张笑川越说越激动,情绪马上就要失控。“不管怎样,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皇上的事情,任凭皇上处置吧!”张笑川略带点赌气地说道。
“张笑川,你个混蛋!朕会处置你吗?”真宗皇帝嗔怪地说道,“朕知道了一些事情,就不能过问一下吗?”真宗皇帝见张笑川反应很是激烈,马上换了一种口气。停顿了一下,真宗皇帝接着说道,“我们曾经共历患难,我们永远是兄弟!算了,算了,也不和你说这些了,你去吧,白弄得我们二人不愉快。”“皇上既然还把我当兄弟,那就把那一件‘好事’一同说了吧!免得我胡思乱想,胡乱猜测。”张笑川恳求着。“如此也好。这事对你是好事,对朕却是大大的坏事。”“不会吧,皇上。”“有人说你得了一个大宝藏,得到宝藏之时,你难道还不舍朕而去吗?”为了缓和气氛,真宗皇帝笑呵呵地说道。
真宗皇帝说得轻松,张笑川听了,心里却是一震,他想起了诸葛子瑜临死前所说的话,极为懊恼地说道,“莫说我没有宝藏,就是有,又怎及跟着皇上,跟着皇上有官做,有福享,要什么宝贝没有?”“哈哈哈,这话朕最是爱听,算你张笑川明智!”张笑川听他这样说,心里也轻松了不少。真宗皇帝接着说道,“你是我的福将,永远都不许离开朕!而且还要好好表现。”“是,皇上,我一定不辱使命。”气氛缓和了下来,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说了一会儿往事,聊了一会儿闲天,张笑川便即辞了出来。
张笑川一边走一边想着诸葛子瑜的话,“伴君如伴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今天自己是深切的体会到了,张笑川心想,不知自己在这官场上还能走多远,不管怎样,今后务须更加小心,自己也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再次出现。
从此之后,张笑川一边修习武功,一边寄情山水,偶尔也去少林寺或者大相国寺听听晨钟暮鼓,听高僧说法。非真宗皇帝传召,张笑川很少主动觐见。真宗皇帝初登大位之时,雄心勃勃,后来却也毫无建树,外患未除,周围聚集的奸侫小人却是有增无减。张笑川愧对若玫仙子,去寻了她几次,她却避而不见,张笑川越发感觉惭愧,自己辜负了这么多人,伤害了这么多人。张笑川推己及人,自责之余,突然转变了很多,他不再放纵自己的感情。时光匆匆,岁月无情,转眼七八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