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天机谷。
山峰耸立,山谷谷口狭窄,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此处向外一片白,冰雪统领,人莫能挨。
突然见得一道阴影闪过,抬头一望,是山尖儿上一只鹰俯冲进谷去了。一只白鹰?不,不是,是一个人,身穿白衣的一个人!
却说那白衣郎飞身入谷,一身清冷即刻便被红尘烟火气消弭了。他去往的那谷中一处狭长的石板路上此时挤满了人,有老翁叫那小猴儿作揖翻滚,有黑瘦小伙吹着乌笛引蛇舞转解结;源于南疆色彩诱人的浆果不要钱般被大爷大娘捧予经过之人试尝,凉棚下的一排排大桶里盛着白水、淡茶与各式的花样饮子,牵着木驴的卖货小少年一边摇着驴背上的拨浪鼓递给母亲怀里的小娃娃一边从驴肚子里掏出凉丝丝的橘子糖玉米糖和糖葫芦,饮食、簪花、书墨、衣裙、刀剑、医药、摆件挂饰……无所不包,热热闹闹的,是一场集市。那白衣郎不知从何处拎了个泛着乌光的木箱,迎着众人“少谷主”的笑意招呼从集市一端到另一端,有时被叫停下来便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稀奇古怪的工具,对物件、动物甚至对人进行修理,这时才发现有些手臂腿脚竟然并非血肉所构,那求助之人竟可以笑着卸下尾指。穿过集市,又慢走了一程,喧闹归于宁静,白衣郎拨开丛兰穿过大山,又在下一个空谷飞身进入垂壁上的山洞,便见得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和两副碗筷,他一向自恃冷情,此刻却又热了眼眶。他坐在到桌前,拾起筷子,夹起一片梅菜扣肉放在晶莹的米饭上,停了许久,似是平复了心情,然后一口咬下去,那熟悉又遥远的味道顺着味蕾漫入了心,“阿娘……”他就着泪含糊地念着。
不知过了多久,菜都下肚,饭却还有一碗,也不知为何依旧是热的。可是,从来不曾有身影出现在对面的椅子。白衣郎捧着最后一碗饭,顿了下,红着眼睛、一粒一粒地吃下了饭。接着又是一阵静默的凝视,盘盆碗筷在他的目光里逐渐变凉,一眨眼间却全数碎裂在空气中,无一碎片留下。他轻抚了一下玉桌,不再伤怀,大步向着洞穴深处去了,没有回头。
是日七月十五,谷外人称之为中元,谷内非之。于白非络,此乃生辰。于其母,过去此乃别离日,来日或为重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