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书临接过云遥抛来的佩剑,顺势抓住她的衣袖。“你去哪?”
“我去找个东西,很快就过去,事不宜迟你赶快走吧。”
“那……你小心。”
“嗯。”
云遥别了沐书临之后一路向淳安祖师的房间飞奔,足有千米的路程中看不到任何活物,整个山林静谧的可怕。日头已渐渐西落,不出一个时辰洛桥就会被夜色包围。已经酝酿了一天的雨终于在日落时分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就在快要到达祖师房间的时候,总算有几个活人出现了。云遥躲在梨花树林之中依靠地势不断改变自己的位置慢慢观察他们每个人的脸。
果不其然,这六个人就是晴雪阁的叛徒。
据沐书临说,当时发生骚乱被骷髅傀儡抹了脖子的几名弟子是掌管晴雪阁禁制的其中一部分人。当时这些弟子分散在洞穴各个角落,如果说是误杀也太过牵强,绝对是蓄意谋之。
如此一来,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他们六人开启了晴雪阁禁制但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痕迹,而恰巧那几名弟子是一定能有所发现的,因此杀人灭口。要么是六人逼迫他们打开禁制,为避免事情败露而杀人灭口。
总之,这六个人背叛晴雪阁已不容置疑。那剩下的问题就是幕后之人让他们单独离开是想让他们六个做什么。
对敌人来说,这些弟子有什么可图谋的?
他贪的不过是几位长老的东西。
星墨长老武器最多,铭矢长老仙药最多,淳安祖师天上地下什么东西都多。思来想去还是铭矢长老跟淳安祖师这两边被觊觎的可能性大一些。
云遥跟幕书禾说让他放好那些符篆之后找一位铭矢长老的弟子去看看,自己则到淳安祖师这里来。
好巧不巧,一来就中了大奖,六个人全在这儿。
云遥看他们的样子像是找了什么东西很久,近乎有些恼羞成怒。
“师兄,咱真是什么地方都找了,就差把地板砖都掀起来看了,真没有啊!”
“是啊师兄,祖师会不会把那东西放到什么密室里啦,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呀。”
被叫师兄的那人十分轻蔑的瞥了一眼祖师的房间,呸了一声。“那滴血青兰可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族长今天要拿我们就不能拖到明天去。况且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别说三位长老了,就算回来一位我们也是死无葬身之地。今日,我们弟兄几个不成功便成仁。”
“可是,如果真的找不到怎么办?”
“那就死。”
六人一阵冰冷的沉默。忽然,其中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弟子像是想起了什么,黑溜溜的眼珠一下子亮了起来。“师兄,我知道了,那东西在叶浅予的房间里!”
“怎么说?”
“当时叶浅予被祖师带回来的时候我也在场,祖师是说要把谢子意的遗物还给叶浅予才骗她进山的,我想那应该就是滴血青兰了吧。毕竟就是因为谢子意他们,晴雪阁才出现那株滴血青兰的不是吗?”
师兄们以一种冰冷的神色听完他的话,并没有露出半分欣喜和激动,而是等他说完就不由分说地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小弟子被打的跌倒在地,捂着红肿的脸哭了起来。
“哭,你还有脸哭!早干嘛去了,这可是要命的事,耍我们呢!”
“呜——可她回来之后就被关起来了,我这不是刚想起来啊。”
“你还敢跟我大声叫唤?平常我是打你打少了让你忘了规矩了是吧?给我打!”
其余四人纷纷响应,对小弟子一顿拳打脚踢,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云遥本来是毫无波澜抱着看戏的心情待在树上的,想着怎么也不会出事,他们自己内讧一下还能拖延点儿时间。可是随着惨叫声越来越低迷,云遥察觉可能他们并不是想略施惩戒,而是真的准备打死他。
云遥的内心逐渐由无动于衷渐渐变得翻腾。最终,她还是心软了。
几枝已经开败了的梨花枝丫就在手边,云遥折下它们,照着五人的脑袋一人赏了一下。
“诶呦,什么东西。”被砸中的五人面面相觑,随后齐齐抬头看向云遥所在的地方。
还未等他们的眼睛从昏暗的树冠里搜寻到云遥的身影,就见一片在残阳照耀下流光溢彩的白翩然落地。
“叶……叶浅予?你怎么在这儿!”
云遥压着步子在雨中不紧不慢朝他们走来,于手心升腾飞舞着的一团蓝绿色鬼火把云遥周身映衬得阴森可怖。
“你的意思是,我不配出现在这儿。”她顿了顿,“对吗?”
“怎么可能!你明明已经……”看着步步逼近的云遥,为首的弟子举起佩剑咽了口口水。
云遥替他把没说完的话接下去,“被抓了?”
“不是吗……”
云遥决心吓吓他,反手夺过旁边人手中的剑,将他的剑击落在地,剑锋直逼颈部动脉,点到即止。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玩味的笑。“是被抓了,可我是故意的。试问天下能困住我的有几人,你们配吗?”
其余几人不敢妄动,往后又退了几步。
云遥拿剑贴在那弟子脸上,轻轻拍了几下。“你们要找的东西在我这儿,跟你们主子说,他想要就自己来拿,懂了吗?”
“懂了懂了。”那弟子把视线艰难的从云遥的剑上移开,用他此刻所做得到的最小幅度点着头。
云遥收起长剑扔给一旁原来的剑主,熄灭了手里的鬼火。“滚吧。”
应声,五人相互搀扶着一路往后山跑去。云遥注视着完全阴沉下来的后山,冷冷的扭过了头。他们现在回后山也没用了,走不了的,幕书禾早已布置好一切,现在要等的,就是上钩的鱼儿。
云遥点起一张明火符走到小师弟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行,活着呢。
小师弟看着约有六七岁的样子,长得还挺可爱,五官虽稚嫩却也略微有了些少年的英气。总的来说长得其实不错,只是这张脸云遥越看越不舒服,怎么长的这么像狐狸呢。
“喂,还能动吗?”云遥推了推他。
小师弟蜷缩在地上没有回应。
云遥转身进了淳安祖师的房间,很快端了一盆热水出来。正准备往他脸上劈头盖脸的浇下去,忽的看见小师弟脸上划过一道晶莹的泪痕。
云遥放下手里的盆,蹲下来。“好啦,别哭啦,你这样别人以为我欺负你呢。”
小师弟呜咽了一声算作回应。
云遥把明火符塞到他手心里,站起来。“其实我本来是不想管你的,但是就这么看着你死在我面前总还是心里不舒服,我就帮你这一次。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希望你不会让我后悔救你。好自为之吧。”言毕,踏着夜色朝铭矢长老那里而去。
她走后,小师弟缓缓支起身体,跪坐在地上,看着云遥远去的身影逐渐埋没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叶浅予……你不该救我的。”
晴雪阁后山的小溪蜿蜒着穿越过三位师尊的住所,贯穿整个洛桥。尹师兄没有带众人回到阁中,而是在幕书禾跟大家一起击退鬼面鱼之后沿着溪流暂退到下游。
幕书禾迎着雨站在一块溪流中央的巨石上,抱着躁动不安的拂晓眺望着云遥来到这里的必经之路。
溪边跟大家坐在一起的一位少年看幕书禾行为反常,理了理衣襟跨过溪水和幕书禾并肩而立。
“师尊暂时回不来。”
“我知道。”幕书禾回答他。
“知道是什么意思?那你在等谁?”
幕书禾对他一笑,“魏晴,你别着急,很快就能知道了。”
少年用肩膀轻轻怼了幕书禾一下,“切,故弄玄虚。”
“那总能说说你和叶浅予是个什么意思吧。”
“什么叫‘是个什么意思’?”
魏晴用自己的剑柄轻轻碰了一下拂晓,“当然是指你拿着叶浅予的佩剑去跟鬼面鱼干架啦。她的剑那么危险,旁人动都动不得,你怎么用着跟自己的似的。况且那种怪物不是我们对付得了的吧。”
“因为拂晓很强,而且师姐把剑穗摘掉了。”幕书禾总觉着他话里有话,于是只好解释道:“拂晓的威力你是见识过的,但日常情况下总不需要太多力量。鬼王又不傻,去给自己徒弟找麻烦。只要把系着承寒玉的剑穗取下来,拂晓就没那么危险了。”
“她告诉你的?你什么时候和叶浅予这么好了。”魏晴满腹狐疑地观察着幕书禾的表情变化,生怕他是被下了药才这么信任叶浅予。
幕书禾没有回答,只死死攥住怀里越来越不安分的拂晓,震惊的看着它在自己手中剧烈抖动。
魏晴抓住幕书禾的手臂大喊:“把它扔了。”
“不行!”
两人在岩石上的争执把四周散落着的人群都吸引了来。魏晴一边帮幕书禾抑制拂晓一边向尹师兄求助。“师兄,叶浅予的剑发疯了!”
尹师兄没有这样的经验,不知如何帮助他们,站在原地没有动。
可正是魏晴这一句话的功夫,拂晓挣脱了两人的束缚直冲云霄。大约飞了七八米的距离之后突然剑鞘分离,调转剑刃飞速向人群俯冲而去。
“让开!都让开!”尹师兄挥舞双臂大喊。
正当大家散乱一片时,一个洁白的身影从空中跨过众人,如一道闪电般向拂晓而去。云遥轻踏尹师兄高举着的手臂,借力握住拂晓的剑柄,翻身落地。
人群中的沐书临一眼就认出云遥,没有半分迟疑,逆着人流奔向她。
接过拂晓的云遥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手心上划过一剑,鲜红的血顺着纹路向下一路流去。拂晓的剑刃在月色下泛出莹莹的白光,将那一抹血色衬得无比鲜艳。
看到这一幕的沐书临不由放慢了自己的脚步,眼中的欣喜逐渐黯淡下去。
“你疯了,干什么!”
云遥没有理会沐书临的大喊,只是像没事人一样把涂满血的剑收回鞘中,淡淡道:“我的剑,用过之后是要有代价的,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