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将原本坐着的两人的影子照的不断的晃动。
自从离开天下药铺后,非情一路上便浑浑噩噩,心事重重的样子。
“非情,你想问什么就问吧!”苏挽言展开淡薄的笑,温柔的揉着非情的头。
一直低垂着的头蓦地抬起,非情看着烛火照耀着,染上一层金芒的脸,“我,我想问今天的那个人你认识吗?你好像很害怕他。”
“认识,但我希望从来不曾遇见他。”苏挽言抚上那张纯净的脸,嘴角泛出一丝苦涩。害怕吗?她不觉得,只是想逃避些什么。这些又怎么能对你说呢。
眼睛里有些酸涩,非情眨了眨,迟疑的问:“他伤害过你?”
云淡风轻的笑过,苏挽言摇了摇头,“没有,他救过我的命。”
非情诧异的睁大眼,纯净的眸子里是浓浓的不解,“那为何你要假装不认识他?”
“原因很多。说了,你也未必明白。”转过身,苏挽言开始整理起床铺。
心底突然窜起的不适感,让非情有些不悦,赌气的抓过她的衣角,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明白。”
露出一个困倦的笑容,苏挽言推搡着非情到了门口,“好了,快回房去睡吧。”
非情凝视着那一脸淡然的女子,依依不舍的侧过头,“那明早还要去拿银票吗?”
“当然,只不过要委屈你一个人去了,你可以吗?”
“恩,那我走了。”非情走时,留恋的看了一眼苏挽言眸中那一晃而逝的担忧。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倚遍栏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十指流转,腕间一抹绿色慌了她的眼,她停止弹唱,不舍的取下念珠,放在手心里端详了许久,小心翼翼的放入一旁的琴盒里,弯腰收好飞红。苏挽言独自倚在窗前,眺望着暮色笼罩下的洛阳城。
官道两边,店铺林立,即使是入夜,往来车马,人流仍旧络绎不绝。嘈杂声,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
不知道这样的夜,这样的洛阳城她可以看多久。
李铭轩一早便来药铺,几乎是望穿秋水。远远的看见了一个身穿灰衣的清秀少年,激荡的心情才缓缓回落。
“李老板早啊!”非情站在门口,怯怯的打着招呼。
点了点头,看着少年空荡荡的身后,他忍不住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非红姑娘呢?”
愣了一下,非情有些困窘的低着头,脸上浮上一抹淡淡的红色,嗫嚅道:“非红旧伤复发,在客栈养病,只好我一个来了。”
注意到非情的不自然,李铭轩似有所悟,温言道:“旧伤?严重么?”
感受到那带着疑问的语气,非情的喉咙滚动了下,“以前上山采药摔的,严重倒说不上,只是时不时的会痛上几天。”
“李某医术尚可,要不要在下给令姐看看。”
“不用了。”腼腆的笑了笑,非情眨着明净的眸子道:“我们采药的多少也会治病,非红这是顽疾,治不好的,不劳李老板废心了。”
给非情倒了杯茶,李铭轩眼睛却死死盯着他的脸,状若无意的问,“你们姐弟感情看起来很好。”
按着苏挽言事先跟他说好的台词,非情渐渐深入了角色当中,“我跟非红从小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比一般人要好。”
“你怎么不称她姐姐,反而叫她非红。”
暗流乍起,非情无垢的眸中隐隐透出倔强,“我们是双胞胎,她只是比我早出生那么小会,我好歹是一男儿,自然不愿叫她姐姐。”
“也是!”李铭轩低笑出声,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整齐的纸递给非情道:“这是银票,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合作。”
接过银票,非情小心的卷好放进胸前的衣襟里,起身道:“谢谢李老板。那非情就告辞了。”
跨出门槛的那一刹那,非情深吁了口气,他实在是不善于说谎,刚才一颗心怦怦直跳。想到还在等消息的苏挽言,便加快了脚步,马不停蹄的朝客栈的方向赶。
在非情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后,李铭轩朝街前几处隐蔽的旮旯里不着痕迹的挥了一下衣袖。
一回到客栈,非情就急急的往厢房跑,到了门口却因为那明晃晃的光呆立在当场。
“挽言,你在做什么?”惊呼一声,非情迅速的跑过去,夺下她手中正欲划向脸颊的匕首。
噙着浅笑,苏挽言认真的道:“非情,你不觉得我这张脸太惹人注目了吗?”
非情看着那微微扬起的玉颜,正含笑望着自己,眼里流露的星辉叫人不敢直视,他倏地红了脸,低下头,支吾道:“你打算留下来?”
点了点头,苏挽言说出自己想了一夜的决定,“我想了很久,安居于危,留在这里未必是坏事。”
不解的看向一脸毅然的女子,非情有些失落,“可是你不是说要回苏州吗?”
回不去了!苏挽言在心中回答,眼眸一转,喜出望外道:“非情,你熟悉药材,知道什么东西可以可以改变人的容貌么?”
“这个,让我想想。”抓了抓头,非情低眉沉思了会,“要完全改变不可能,不过稍稍变化下还是可以的。有一种草的汁液可以润唇,其颜色是灰白状的,可以遮盖唇色。
“还有呢?”苏挽言迫不及待的问,脸上的表情是非情未曾见过的雀跃。
好不容易褪下的晕红又漫上了脖颈,他转过脸去不安敢再看,“有一种膏药,比胭脂厚,颜色也更鲜艳,抹在脸上会让人误以为是疤痕的。”
“可以了,你把这两种东西找来。”
嘴唇微张,非情语气急促地道:“你真的要这么做?”
“这种事哪能开玩笑。”看着非情脸上可爱的红晕,苏挽言嘴角微扬,眼眸中的星辉更加明朗。
“可是我们留在洛阳做什么?”
早知道非情会有此一问,所以她不慌不忙的答:“我知道你其实很喜欢采药,我想过了,我们开一家酒楼,专做药膳,店面我也已经选好了,你觉得可好?”
非情含笑望着她,“只要你高兴就好。”
一盏残灯,一面铜镜。苏挽言坐于床前,轻解罗衫,露出半边肩膀,那里正停留着一只舒展双翅,翩翩欲飞的赤***。
她微笑着抬起手,慢慢的抚上那鲜红的刺青,眼角的泪悄无声息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