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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月见溪

第三卷:七星拱天门 聚鼎化丹丘 第十九章:月见溪

若说世上是否真有那山外之山、洞中之洞、天上之天?凡俗世人恐怕穷其一生也难知晓个一星半点,更不敢说句肯定的是或不是。

七星拱天门这样向天求丹问药的风水宝局就真真的横在他们面前,一崖之隔,犹如两方天地。

进得局中——祸福无门,人不得而知;根源难定,人不得其踪;若只有那逆来顺受的命,又何必去开那天地造化的洞天玄机?

沈浪现在满心想的只是如何进入宝局之中一探究竟,这种只在传说和推演理论里才存在的天地异相,很多人一生也难得一见。

白星心里也同样好奇,但却反而更关心之前进入这里的众人,如今是否安然无恙。处异地必有异事,七星拱天门,本就是异相中的异相,前途是福是祸,却又谁都说不清楚。

四下里已经入夜,沈浪一双眼睛还在兴奋地闪烁着光亮。白星是何等样冰雪聪明的女孩,她自然明白沈浪现在心中所想。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于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等他回过神来,才开口问道:“沈浪,我很认真地问你一个问题,可以么?”

沈浪不明白白星想说什么,随口道:“没什么不行的,你说……”

白星看着他的眼睛,忽而变得十分郑重,开口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现在有人用你兄弟哑毛的性命作为交换,让你马上离开这七星拱天门的宝局,并且承诺永远也不再回来,你会怎么选择?”

这话里每一个自沈浪都听得很明白,但又完全不明白她想说的是什么,笑道:“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奇怪的要求?那不是太荒唐了些么……”

白星静静地看着沈浪的眼睛,表情依旧很认真,道:“我是说如果……”

如果……沈浪这次想也没想,应声答道:“没有如果!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换回兄弟,我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这里!”

“那如果换做是别人被困呢?比如说:是一个跟你交情并不太深的人,就像是……我。抑或是……一个你根本不认识的人。”

沈浪笑道:“我说过了,没有如果!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再稀奇的宝局也根本不可能去和生命做比较,在我眼里:活着!就是最重要的事!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换回任何一个人的生命,那还有什么可以选择的呢?”

“但如果这七星宝局里真有什么仙丹或是异宝呢?得一件便能让你从此不再为下半辈子的生活发愁……”

沈浪不禁失笑,道:“有钱也好,有权也罢,说到底不就是为了活得更好些吗?如果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活好?是!我如果真的得了金银财宝是可以享一时的清福了,但别的人呢?我兄弟的命、你的命、抑或是就像你口中那个叫‘如果’的我压根不认识的人的命,他们拿什么继续活?他们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

白星笑了笑,没再多说,似乎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一个人如果太在乎什么,就会开始轻视别的东西的重要性。清酒虽冷红人面,财帛虽凉暖人心,这道理她当然明白。一个人,也当然要有所在乎的东西,一个人如果什么都不放在心上,那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也将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人心里有在乎的东西,就要看他在乎的是什么,就像永远不要和一个守财奴去冒险一样,只要“价钱”合适,他可能随时都会将你出卖。但既然是冒险,就需要绝对信得过的队友,可以将后背交给他的队友,否则就不叫冒险,而应该叫做谋杀,随时有可能出现的、随机且无法预判的谋杀。所以她需要在行动之前,再重新审视一次自己,审视一次对方,是否值得去冒这样的险。

沈浪忽然也好像想起了什么,歪着脑袋,一脸疑惑地看着白星,反问道:“刚才……那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白星笑了笑,道:“那问题本来就不应该有准确的答案,不是么?”

“嘶……”沈浪吸了一口气,还是没完全想明白,喃喃道:“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怎么觉着……你好像想撇下我,然后一人独自离开呢?是我想多了,还是你真这么想过?”

白星笑而不语,刚才如果沈浪再有那么一丝犹豫,抑或是搪塞的话语,甚至都不用等他再明确地开口回答出任何答案,她便一定会离他而去!是一定!

太聪明的人,往往着眼的事物也和大多数人不太一样,情绪的控制也和大多数人不太一样。白星,当然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就算她曾答应过要带沈浪找到哑毛他们的行踪,但换个角度说:现在已经到了地方,以某种程度而论,她的任务也已经可以算作是达成了。所以,接下来能不能找到哑毛他们,这事可以和她有关,也可以和她完全没有任何关系。至少,她不愿意和一个价值观庸俗的人走在一起,就正像着世上根本也没有任何人能用金钱和权利真正的去驱使她一样。

有人说聪明人往往都不太忠诚,其实不然,只是因为聪明人取舍时判断的标准往往和绝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比起某个人或团体,他们更愿意遵从的是精神层面的标准。待之以国士,必当以君心还报之!但你若待一个聪明人就像待小弟一样,有一天将你取而代之的很可能就是他!白星这样的人,需要的不完全是财富和地位,而更偏重精神层面的互相认同,光是你认同她是完全没用的,她也必须得认同你才行。否则那历史上最有名的那位聪明人诸葛亮,诸葛武侯,又何以值得刘备三姑茅庐呢?折服他的不是刘备的聪明才智,更不是财富和武力,而是刘备身上的某种精神意志,才让这位聪明人为刘备、为他的子孙、为他的江山社稷……鞠躬尽瘁了一辈子!武侯当然是绝顶聪明的人,他难道没有忠诚吗?当然不是……

只不过凑巧的是,刚才重新考校了自己,又重新考校了沈浪的这位不是别人,恰好是诸葛武侯的后人诸葛白星……

沈浪摇头笑道:“你放心,轻重缓急我还分得清楚,谢谢提醒,这时候确实不该为了一个宝局就过多的分心。不过……既然已经带到地方了,你如果真的想离去,自然也没有什么理由再留你。但这一路也确实不太平,我也实在不放心让你一个女孩子就这么又闯出去。如果可以……还想请你在耐心的多陪我走上一程。等找到了狗爷和哑毛他们,然后我带哑毛离开,你再和墨者的团队留在一起……你看这提议行么?”之前山谷中,全凭白星布下的奇门阵法暂时迷住了那鬼猫,二人才得以脱困。她虽然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墨客,但她的能力却绝不比任何人差。如果白星愿意继续陪他走上一程,不说别的,就找到哑毛等人的机会也会比沈浪独自一人瞎闯要来得大上许多。

白星微微一笑,道:“不放心我一个人离开,就要我陪着你再走上一程,难道你认为闯进这山谷的凶险会比外面来得少么?在我看来这根本不算是理由……”

额……沈浪这些话漂亮是漂亮,不过也确实经不起白星这样的聪明人来仔细推敲。于是他只有傻傻地笑着,心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答她这话。

白星忽然板起了脸,冷冷道:“再给你个机会,十秒之内,想好了,再给一个让我继续留下来帮你的理由。”

在她面前,任何的理由和借口实在都是脆弱不堪的。相反,如果理由说多了,恰恰更显得沈浪三观不正、目的不纯。

沈浪嗫嚅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现在有人用一个和你不算太熟悉的人的性命作为交换,比如说我……”

白星马上抬手打止住了沈浪接下去想说的话,冷冷道:“停,停……你辩才虽然不错,但如果想用我刚说过的话来反驳我自己——我向你保证,那是根本没用的!现在,说的是进谷找人的事,凶险的程度想必你也有所知觉,而且我向你保证:等进到了那谷里,遇到的凶险恐怕比外面还要高上十倍,这说法不算夸张。如果你还打算用别的话来套我,那不如现在咱们就散了吧……”

沈浪一把拉住刚要起身的白星,眼神笃定的看着她的脸庞,认真道:“我需要你!”

“什么??”这话让白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颊顿时红了起来,用力甩开沈浪的手,颠声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浪十分认真,道:“没有你,我可能永远也找不到狗爷他们!接下来的路没你不行,所以,请你留下来帮帮我吧!”

刚才有那么不到一秒的时候,白星心头竟还有些期待,但听了这话又马上平静了下来,依然板着一张俏脸,冷冷道:“说白了你就是想让我替你鞍前马后做牛做马呗!这对我来说又没什么好处。”

沈浪赶紧接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星涨红了脸,嗔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沈浪也被她问得涨红了脸不知道怎么接着说下去,讷讷道:“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反正是没你不行……”

这话越说越听不懂,说的人也越说越说不懂。

白星静静看着沈浪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淡淡道:“行,那我就再陪你走上一程……”终于结束了这段尴尬的谈话。

她是一个女人,一个冰雪般聪明的女人,一个很有智慧的女人,这样一个女人自然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开口,什么时候应该适时的闭嘴。其实她刚才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一时并不满足于——仅仅是这样的答案而已。留下的理由既然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那还不如不再说下去,还不如不再问下去……

忽而又冷冷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这道理你既然明白,我觉得眼下的进程是否应该加快一些?否则去晚了,事情恐怕会发生进一步的恶化……”

沈浪冷静了下来,也看着白星的眼睛,缓缓道:“这道理我明白,你提点得也没错,但眼下这事急是急不来的,就算现在真的正有一颗子弹飞向哑毛的胸口要结果他的性命,我也没法阻止什么发生,不是么?贸然行动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反而可能把我们自己先搭进去……我心里其实也着急,不过你放心,咱们还是应该按照应有的节奏逐步推进事情,这样才能尽可能的更稳妥。”

论思维的敏捷和逻辑性的强胜,沈浪自然是不如白星的,但他并不是一个没有智慧的人。要知道,智商和智慧在中国人的眼里说的并不是一回事。当然,这样的道理也只有中国人能听明白,外国人是很难参透这点的。

事情虽急,但在沈浪心里早已定下了应有的节奏,因为有些事,着急也是急不来的。而且眼下看来,这整件事的主动权完全就不在他们手上。

两人,一个思维缜密头脑清醒,一个眼光独到处变不惊,各有所长,但也往往会各执己见。

这会儿甚至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这种“友好”的思想碰撞仿佛又悄悄地、不知不觉地,开始了……

互相对视了一会儿,白星好像也明白了什么,点头道:“好,那从现在起一切听你的。”

沈浪微微一笑,道:“从现在起,一切我两商量了算。”

白星嗤了一声,道:“那如果,咱两的意见出现分歧,该听谁的?”

沈浪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钢镚来掂在手里,道:“如果咱两出现了分歧,那就听它的,花面依你,字面依我,行么?”

白星以为他在开玩笑,道:“抛硬币决定?开什么玩笑,这么草率当然不行!”

“哦?草率么?抛硬币不就是最简单、最原始的一种占卜方法么?结果准不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硬币是绝对不会作弊的。不过,你要觉得草率的话……猜拳决定也行,虽然那样要麻烦一点,石头剪刀布,一把定输赢可以么?”

白星这次真的板起了脸,冷冷道:“我没跟你开玩笑!”

沈浪却笑道:“我真的没在开玩笑……我相信分歧会存在,但于你我而言,当然也不至于会提出错得太离谱的不同意见不是?那这样,你要觉得石头剪刀布也不靠谱,要不以后出现分歧就全听你的吧。”

白星噗嗤一笑,道:“那就免了,别说得我好像很喜欢专政一样。事情是你的,我只是帮忙,有分歧就听你的也就是了。”

沈浪也笑道:“别,我可没把你当帮忙的看待,在我心里您跟国士是一码事,放心,保证一点都不轻忽的!如果你不反对的,那就以后有分歧就还是用抛硬币的办法来决定吧。”

白星终于忍不住笑道:“随你,那就硬币决定!不过,眼下你要不要先抛个硬币或是树枝之类的东西?问天打上一卦……”

“为什么?”

“我们找那七星拱天门的精井丹门已经找到天都黑了,现在该往哪走呢?”

沈浪脸上神秘一笑,道:“那到不用麻烦老天问路了,你看前面……”说着用手一指。

白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一座暗黑色的孤山如牙似爪一般矗立在夜色之中,周围山崖高耸如刀削斧凿一般飞鸟难渡。借着天上的月光远眺,一条白天并不存在的小溪这时却不知从何处显露了出来,不宽的水面上正泛出层叠的粼粼波光,顺着耸立的孤山一路蜿蜒贯通,一端正往二人所处的崖边延伸过来。

沈浪笑道:“风水风水,风生水起,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不管是阴宅阳宅,都有一点共通之处,就是希望生气能够在一个环境之中能长久的凝聚不散保持下去,这样的做法就称为风水局。七星拱天门虽然不是一般的风水格局能比,但宝局也脱不开风水的这些个关键。风水中有‘形法’和‘理法’之别,眼前的宝局即是天生天成,所以观测的时候理应以‘形法’为先,相形址为重;‘理法’偏重的方位格局等等为辅,作为眼前整个宝局的参考。你看那条小溪,白天的时候完全看不到它的存在,但现在借着月色天光,它却无声无息的显露出来了。那应该是一条间断性断流的水脉,周围地脉生灵的精气便都是顺着那条小溪的形式而最终得以流动贯穿到整个峡谷之中。地下肯定还潜藏着其他水脉,但以我们现在来说是不可能观测到的。那条月夜里才能看见的小溪就是我们要找的精井丹门,也是我们进入峡谷的关键。白天溪水褪去在地层中潜流,但每当明月当空,借着天地呼吸的节奏放缓,日升月沉,精气也跟着沉降,周围地脉释放出的生气凝结成露,又露结为珠,然后珠汇成水……这条‘月见溪’才算真正显露出来。由此也可猜想一斑,这处七星拱天门宝局恐怕跟那‘月见溪’一样,是一处夜晚才显现的阴局,那天地星辰造化所炼就的恐怕也是颗阴丹啊……”

白星也悠悠道:“白天隐匿,夜晚显露的水脉……阴局、阴丹……这地方确实够神秘够稀奇的,要不说你道行深呢,连这也能看清想到……”

沈浪笑道:“也没什么特别的,瞎猫碰着死耗子呗。走吧,趁着现在水脉初现,咱们得尽快找到入谷的办法。”

两人借着月色天光向前寻去,不多时,耳中似乎能听到细微的流水声,但四周地面看上去却完全看不到任何水流的影子。白星止步摸了摸地面,道:“这里的土表很湿润,好像有一层很薄的水汽在地表上面流动一样,好神奇……”

沈浪道:“这就是了,咱们跟着那水脉与崖壁交接的方向再往下找找,说不定就能见着那精井丹门的迹象了。”

又往前找出一段距离,地面上变得更加潮湿,仿佛肉眼便能见到一层薄薄的水层,薄得用手都很难感受到一样,或宽或窄,正从四面的山林、土壤中静静流淌而出,速度不快,水流很小,但下意识里还是能感觉到清凉的水流正逐渐向下,并且慢慢汇聚在一起。

再找出一段,此时,水层的厚度也更厚了,已经渐渐达到了能没过鞋底的厚度。越往前走,水声和流水的质感也更加能够令人分辨出来。终于,他们在一片厚厚的落叶层下发现了它,一条静谧的小溪在这里汇聚而成,此刻正在月色下缓慢而轻柔地静静往前流淌着。溪流向下,跟着再往下一些,变成了两掌来宽的模样,水流的速度也逐渐加快了一些,淙淙的流水声听起来也格外动听明朗。这水很轻,不同于一般的泉水,它给人一种很轻柔的感觉,初时捧在手里就像完全不存在一样,或许正是地脉中的精气汇聚成了这些水滴,所以才会让人对它的质感作出这样的描述。

眼前忽然明朗,只见那溪流到了此处不断潜行往下,但依然能在林立的山石之间找到它的踪影。数步之外,山崖环抱,此时,整个峡谷又再次以不同的角度和姿态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放眼望去,白星忍不住感叹:“大自然实在是太神奇了……这月见溪流入峡谷的方向,正也像是中国大多数河流流淌的方向一样,它们都顺着山川地脉的走向,一路由西向东,最后奔向了大海。你说这月见溪最终也是流向大海的么?”忽而抬头看了看空中的月色,又指着上面叫道:“你看,天上的星辰就像明灯悬在顶上,地上的星图就像那些星宿透射在凡间的缩影一般。一条月夜里才能见到的溪流从中间潺潺流过,这整个峡谷的感觉和白天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了,变得生气充沛,生气在其中凝聚不散……这真是……真是何等的机缘构造才能形成这样一幅令人赞叹的景象……”

看着白星一脸陶醉的样子,沈浪看上去却不是特别高兴。他虽然算准了宝局中精井丹门的方位,但有一点他还是忽略了——水流能下去,地脉精气能顺着水流也下到谷底,这地方虽然就是精井丹门……但水下得去的,人却未必能下得去……

眼看月见溪的水流汇聚之后在山崖的尽头往下一潜,便没入了乱石缝隙之中,时隐时现往下流淌。这里的山崖看上去是比其他地方要低矮一些,周围攀爬抓拿的位置也更多一些,但距离谷底仍有几十米的高度,从这个位置想要徒手攀爬而下,凭他们两人,无异于是去找死。

在那攀爬的整个过程中,只消一个轻微的疏忽或者是心理建设上轻微的、那么一点点的崩塌,面临的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下坠的过程中,不等人落到谷底就会被周围嶙峋凸起的山石先结果了性命。

这回可真是让沈浪难住了,事已至此,退也不是,进也不得,白白耽误了时间和精力不说,前行的勇气又再度受挫。

白星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看了半天,这会儿终于平静下来,她也意识到了眼前二人所处的困境,不过她也同样没有解决的办法。

二人沉默无语,又往回走出许多,想寻找其他可能下到谷中的位置,可惜还是无果,心里不断苦苦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正在这时,跟着轻轻吹过的山风,飘飘荡荡、飘飘荡荡……仿佛传来了阵阵女子抽噎哭泣的声音,那声音似乎离得尚远,隐隐约约,时有时无。细细辨别,感觉那哭声时而犹如野兽呜咽哀鸣,时而又犹如女子悲哭,直听得人汗毛倒竖……

起先沈浪有些吃惊,但很快便冷静了下来。该来的始终要来,半夜里听那鬼哭狼嚎虽然吓人,但不论如何,总也只能沉着地应对着。缓缓抽出了腰间的柴刀握在手里,全身的神经已渐渐绷紧起来。

白星也将那击毙鬼猫时所用的针筒翻了出来,里面还剩回收回来的最后五根化骨神针,现在全都已装填完毕。想贴近沈浪身侧站定,走了两步脚下一绊,险些被隐在长草中的硬物绊倒。恰巧这时,一阵山风吹过,吹得那长草往一边分了分,借着月色隐约能见到那草丛里竖了半截规整的石头,石头上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白星蹲下身子看了看,这才看清,原来石头上写着几个宛如血色的鲜红字迹——百目禁地,擅入者死!

“你看!”白星指道。

百目禁地……百目魔君……

沈浪斜眼瞥了一下,冷哼一声,笑道:“百目魔君……嘿嘿……这些人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百目魔君就在此地一样,时时刻刻都要提醒一下对方。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伎俩难道不嫌太拙劣了些么?”

话刚说完,那林中的鬼哭声忽然便近了许多,两人顿时更加警惕!

那如狼似哭的声音越来越近,忽然一荡,又飘出去老远……

……这……这真的撞鬼了?不然那声音明明感觉已经来到了近前,怎么这会儿一变又在远处响了起来?

一时间,只听那鬼哭声愈发凄厉、愈发缥缈……忽左忽右、忽远忽近、忽高忽低,仿佛正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传递过来。那不见其面只闻其声的女鬼似乎正在这树林间不住地来回飘荡,光只是这声音已经弄得人心神动摇,生怕一个不注意那女鬼便会从自己身后冒出来。

白星心底越来越毛,听那声音飘忽不定,方向位置也在不断变化,偏又完全不见女鬼踪影!如果是人,世上谁能有这么快的移动速度,就算有,那也总该见到人吧?眼前的情形已经不能用科学道理来解释清楚!

沈浪这时反而沉住了气,把柴刀自右手换到左手,右手不知从裤兜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在掌中握定,突然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就这点伎俩也敢在小爷面前装神弄鬼!”举起右手晃了晃,又自对着漆黑的树林里叫道:“朋友,化骨神针听说过么?你不出来不打紧,今天就请你们吃个新鲜的!!接招!!!”语声刚落,连连扬手,掌中数点细小的黑影接连往树林里几处位置投射而去!

想那化骨神针的威名和中毒之后的惨状是何等令人恐惧,知情者闻听无不心惊!

沈浪这下出其不意,掌中射出的暗器划破风声,已堪堪射到。

那林中果然顿时有人惊呼一声,手里还提着一个牛皮纸糊的大喇叭,从灌木后面跳跃躲避而出。另外藏于树冠的一人来不及闪躲,眼见沈浪手中的暗器射到,慌乱之中手里一滑,顺着树干咕咚一声失足摔在地上,直摔得眼冒金星差点背过气去!

难怪那凄厉的鬼哭听起来飘忽不定忽左忽右,还忽高忽低……原来是由两个人躲在暗地里,手上拿了纸糊的喇叭,不断配合,搞出了眼前这出鬼把戏。那听来诡异难当、缥缈无定的鬼哭声,这会儿揭穿了竟只是这么简单的伎俩,简直是简单得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从灌木后跳出来那人率先开口叫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子?怎么会有化骨神针!”说罢手上不自觉的又在自己前后摸了个遍,显见对那化骨神针实在是畏惧以极,生怕沾上一星半点便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沈浪反而摊开了手掌,奇道:“我没有那东西啊……我刚才只问你们听没听说过化骨神针,又没说我丢出去的就是那种玩意儿……”

话一出口,白星已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人一听之下心中顿时恼怒,叫道:“那刚才投过来的是什么?”

沈浪顺手又在裤包里掏了掏,手掌平伸,道:“喏,不就是我裤兜里的硬币咯,你还要么?要的话,我再给你几个。”

“啊呀呀……气死我了!你他妈当我是要饭的!”那人更加暴跳如雷,一声怒吼远远朝二人扑来,口中连声嘶叫道:“老子今天弄死你们……”

沈浪摇头叹道:“这人脾气好大啊……给他钱都不要,还发这么大的火气……”

白星笑盈盈闪在一边,忽然将手里针筒一横,依照沈浪的样子对那人喊道:“喂!化骨神针听说过么?接招!!!”

那人被这话头一激,更加气红了眼,咬牙怒叱一声:“找死!”手里一分,已经多了一柄五色教的独门兵刃无常锥,尖端锐利并且淬炼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只消擦开一点油皮都必定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眼见离白星不过三五米距离,就在这时,她轻轻拨动了手中针筒的机簧,将那剩下的几根化骨神针一并发射了出去!可惜那针筒经过几次发射后,金属疲劳,已至发射的力度和精准度都打了个大大的折扣,速度不快并且已经很难及远。

可那五色教徒自揣他二人不过是虚张声势,而且他自己又长期与这些个毒物、暗器为伍,所以根本没将这种程度的暗器看在眼里。当下里不慌不忙将衣袍一甩,轻松打落了几枚毒针,剩下一根竟被他也轻松地接在了手里。转身嘿嘿狞笑道:“怎么?这小妞,找死还要抢在前面?那大爷今天就成全了你!”手里一翻,无常锥迎面刺到白星眼前。

沈浪横起柴刀,反手挥出迎上,当中斩在那无常锥之上,他手中柴刀厚重,那无常锥轻薄尖锐,本来是绝对不敢和他硬碰的。但现在两下一交,那无常锥“叮”一声响竟没折断,堪堪向后弯去。这兵刃果然是百炼金钢锻造而成,不但没折,反而借着下压的力道复又往外一弹,刺尖透风,反朝着沈浪手背激射而来!当真是变化难测……

不过沈浪也确实是有些急智的,不但没躲,手中柴刀却撒手往前翻出,不退反进,直直砸向那人面门。一刹那间,无常锥带毒的刺尖几乎是贴着他的手腕翻过去的,借着力道又再度一弹,反向那人自己的手腕偏去。

那人“咦”地一声惊呼,撒开手中兵刃忙往后跳开两步,但左手皮肤还是被柴刀挨了一下,好在那柴刀并不锋利,只是擦破一点表皮。退在两步开外站定,冷冷道:“年轻人,刀用得不错……敢问是何人门下的高足大驾光临此地。”

沈浪微微一笑,略一拱手,道:“好说好说,您谬赞了,小子我脚下无根,四处漂泊,来到这里只是想找我一个兄弟,他和狗爷他们在一起,不知道您看见他了么?和我差不多岁数,个子也差不多吧……找到了人,我们这立马就走,不多听,更不多看。不知道老兄你能不能行这方便?”

那人冷笑两声,道:“找人?你也是墨者?”

沈浪摇头道:“当然不是,我无门无派,平时跑跑业务,勉强混口饭吃。”

“跑业务?!什么业务?打架杀人也是你的业务范畴么?”

沈浪已有些不耐烦了,没好气道:“人你到底看没看见?看见就告诉一声,没看见的话大家现在就各走各的路,行么?!”

那人哈哈大笑了两声,往前踏上一步,道:“看见了,看见了,我现在就送你去找他!”手里一紧,又扑了过来!

刚跑两步,忽然觉得左手有些疼痒难耐,低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叫道:“化……化骨…神针!!!啊……你……你是什么人……”大叫一声翻倒在地,喊声由高自低,最后渐渐没了声音。一股难闻的味道自他身上传来,充斥在周围的空气当中,不出片刻,原本还生龙活虎的整个人便开始慢慢萎缩了下去,身下淡黄色的脓水越来越多,销蚀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

类似的场面沈浪和白星已经见过一次,但那次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这一次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自己面前痛苦挣扎死去……化骨神针……令人闻名丧胆,果然不是闹着玩的……

那人之前一时大意,将毒针接在手里,争斗之中也不过是一时大意,擦破了一点油皮,毒素随之进入体内,待发现毒发时却已然来不及阻止这一切发生……

之前从树上摔下那人现在已经缓过气来,伏在地上,眼见同伴身中化骨神针然后毒发身亡的惨状,哪里还能再忍得住?!一声惊呼,爬起身来就往树林里没命也似地奔逃,仓惶逃出几步,跌跌撞撞摔在了一株怀抱粗细的大树一旁,忽然开始手忙脚乱的不知往自己身上忙活着什么事物。

白星开口叫道:“不能让他跑了!暴露了行踪,你我都逃不过这群人的追杀……”说着紧赶两步,便要上去擒人。

这些人虽然心狠手辣,上来就下杀手,但毕竟不像那潜藏在树林里的鬼猫;他们是人,活生生的人!对付鬼猫,沈浪可以不遗余力,但眼前这些人就算十恶不赦,他却也从没真的动过杀念,更别说对一个丧胆奔逃的人痛下杀手。

就这么稍一犹豫的功夫,只见逃走那人忽然身子一高,袖袍再往外一展,竟从平地一跃而飞起!将近有五六米的高度,飘飘忽忽,看样子竟能再往上攀升!

会飞??!!一个人怎么可能会飞?!这五色教的手段虽然有些装神弄鬼,但也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只见那人身子飘飘忽忽飞到了半空,然后一个转折,笔直往崖边荡了过去,眼看就要没入黑暗,消失在二人视线当中……

可惜的是,这会儿白星的心神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现场哪怕任何一点微小的动静都不能逃脱她的感知。就在那人起飞的瞬间,一阵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已经传入了她的耳朵里。既然鬼哭声音能够人为作假,那一个人能够飞起来又为什么不能做到呢?

眼见那人要逃,沈浪偏偏又呆站着不见动静。情急之下抄起了地上的柴刀,不但没有对准那人进行斩杀,反往奋力往自己身后一株大树上用力挥了出去。柴刀“呜呜”作响,“啪”一声正斩在树干之上,跟着“啪嗖”一声传来断线抽动的回声。

白星急叱一声:“趴下!”人已跃起将沈浪扑倒在地。

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条断裂的钢丝,带着劲风,就像一条失控的大蛇一样,凌厉无比地在半空横扫而过,几乎是贴着二人头皮扫过去的。

与此同时,半空中那人突然失去了力量牵引。钢丝断裂,从他胸前一个奇特的固定装置的滑扣里挣脱出来,势头丝毫不减,绳头甩出的力量在半空里打了一个“噼啪”声响,直将那人击得重重摔在崖边,嘴角鲜血直流。不等他站起身来,忽然向后一软,整个人便跌落了出去……身子就像一捆掉落的柴火,一路顺着山崖上嶙峋的巨石上跌撞落下,不等落地已然摔得筋断骨裂身首异处。

钢丝牵引……锁扣固定……滑轮控制……五色教的人就是通过这种方法让人看起来像是在空中起飞了一样。终究玩火者自焚,那人想要借助钢丝牵引逃离崖顶,最后却落得个坠落身亡的下场,甚至连具像样的尸首都没留下……

白星长长松了口气,起身对沈浪道:“此地不宜久留,借着剩下的这段钢索,兴许能让我们安全的下到崖底。”

沈浪抬头看了看她,一句话没说,起身捡了地上的柴刀,又默默插回自己腰上。

摔下山崖的那个五色教徒已经引起了其他教众的警觉,当前状况来说敌我力量实在是悬殊很大,五色教的人随时有可能赶过来。惊动了暗哨,当前最明智的办法就是尽快离开此地。

白星手脚不停,忙着将地上的钢索整理出一段背在身上,回头见沈浪还站在原地发呆,不禁急道:“你干什么?!还不赶快动身!”

沈浪就像完全没有听到白星的话一样,呆呆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一声没吭,麻木地接过钢索迈步就走……

有道是凡事莫要蹉跎过,夜长梦多横生枝节的事情这千百年来还算少么?再耽搁下去,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还会遇到什么样的敌人?偏就这时,沈浪却又表现得懒散而又迷茫,心里揣着话,嘴里又不愿意说,真叫人看了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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