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洛屿盯着掌心那个神秘黑团左看右看,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那黑球极为稳定,不管他如何翻手甩弄,就是稳稳地悬浮在手掌之中,显得颇为淡定。
而且还不止于此,洛屿发现,当他想要合拢手掌尝试去抓住那枚黑球时,它便会十分灵活地逸散成一团黑色的雾气,包裹在洛屿的拳头表面。一旦手掌摊开,它便再次聚拢恢复成原先的球状,看起来宛如有灵智的活物一般。
“欸嘿,倒还挺有意思的。”
把玩许久,虽然没有搞懂这黑球到底有何玄奇之处,但不得不说,这个小黑团的可玩性还是成功地吸引了洛屿。
鸢尾则是全程在一旁温柔地看着,嘴上的微笑不曾消去。那情形,若不是两人看上去是同龄,真让人觉得这是母亲在注视贪玩的孩子。
大概也是感受到鸢尾的目光,洛屿终于是回过神来,赶忙收拾收拾脸上表情,郑重地咳嗽一声,将两手背在身后,朝着鸢尾尴尬地笑了笑。
眼看今日之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鸢尾又向洛屿交代了一些将来的事,旋即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件黑色长袍披在身上,便将洛屿送到了司灵监的门口,临别时,还告诉他有疑问便来司灵监找她就是。
两人站在司灵监特制的大门前,洛屿认真地朝着鸢尾作了个揖,问出了他先前一直想问的问题:“鸢尾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只是笑了笑,转身慢慢地走进了司灵监,没有回答。
......
一天时光过得很快,当洛屿从司灵监出来,又坐着列车慢吞吞地从内城邦到达北岭之后,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毕竟司灵监所在的位置算是城邦靠近中心的地带了,所以从司灵监到北岭的路程可不近。在一团团浓厚的黑云遮盖下,北岭的雪势不见减弱。
“也没说搞个什么结界直接把我送回来。”洛屿下了车,嘴里却是相当不爽地嘟囔了一句,话里意思直指某位漂亮女子。不管怎么说,这司灵监包接不送的行事风格可不太让人舒服,要说这一趟路程下来,那车费可不是一般的贵啊......
冬日的天空黑得很早,长亭村也随着夜幕的降临变得安谧,雪花簌簌的夜里,即便是最活泼好动的孩童,也不愿意打开房门出去玩耍,整个村子除了偶尔闪烁的灯光,极为安静。
洛屿早早地就在二叔家中吃了饭,回到了自己那个小而拥挤的旧屋子。
这间屋子原先是一户人家的柴房,因为那家人后来搬去城邦,洛屿就把自己的生活用品都搬了过来,自从小时候听说了当年雪崩的事情后,虽说二叔一家极为热情,但他也觉得一直住在二叔一家让他们麻烦也不太好,就独自住了出来,只是偶尔实在架不住会应二叔一家的招呼去吃上几餐。
这房间虽然小,但却被收拾得整洁,一张床,一张木桌,一套简陋的厨具基本就是这个小小房间的全部了。不过这些家具的摆放都很工整,环境也看得出时常有打扫,丝毫让人察觉不到这里之前只是一间简单的柴房。
洛屿累得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黑暗的天空,陷入了沉思。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情,司灵结界、北岭雪崩以及那个叫鸢尾的神秘少女,每一件都让他难以平静下来。
从他之前和鸢尾对话了解的情况看来,应该是有某个司灵设计了那道结界想要对他出手,而后鸢尾救了他并且把他带去了司灵监,顺便完成司灵注册仪式。
只是这中间有两件事让他觉得不明白,第一是在脑海中出现的北岭雪崩。雪崩发生时,他才两岁,按理说对那场天灾应是毫无印象,然而当时却在精神世界里看到了如此真实的画面,就好像有人把当时的画面全部录制下来再播放给他看一般,这一点属实说不通。
“还有,结界里的那个人,”洛屿躺在床上,双手枕着脑袋,看着头顶淡淡的光线,独自说着,“为什么要杀我呢?按理说我当时还不是司灵才对啊?”
这些问题,有的他今日没有向鸢尾提出来,有的则是对方没有回答。心中疑惑不断缠绕,却是越来越复杂,洛屿只能叹口气,不再去想。
对了,灵结的名字还没定呢。
洛屿接着取出口袋里的那块冷石牌,看着那上面刻着的灵结,虽然那枚灵结只有指甲盖大小,可是在纹路交汇之间,洛屿似乎又看见了在三经河水中第三步落下时看到的画卷,他心神微动,紧紧握住手中石牌,慢慢闭上双眼。
那块石牌似是感觉到了洛屿的心中所想一般,灵结纹路之中隐隐泛起微弱的白色光芒,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妙波动轻轻地在这个小小的房间中荡漾开来。
不多时,洛屿感觉到似乎猛然间与什么东西建立起了某种特殊的联系,再一睁眼时,发现自己又再次来到了那片神秘的精神世界,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依然流淌不止的三经河,只是身前已经没有了大片的鸢尾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的土地,只能间或看到一两棵野草孤独地冒出头来。
这片精神世界与白天洛屿见到的大为不同,头顶上也是黑夜,只能靠当空的一轮明月勉强看清四周事物。
“莫非这地方跟现实世界的时间是同步的?”洛屿简单地适应了一下周遭黑暗,嘴里自言自语着。
洛屿放眼望去,发觉四周除了荒地再无其它,但却极为宽阔,于是大胆地迈开步子,想着或许再向前走一走终能见到什么东西的吧?
只是洛屿还没走出几步,周围环境就一下子完全漆黑下来,原先产生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连接也因此中断,洛屿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只能睁开眼,而手中的石牌闪烁的微弱光芒已经完全散去,再无波动。
“看来,那个神秘精神世界应该要通过灵结建立联系,”洛屿见状,稍加思索,心中有了猜测,“只是联系的时间也太短了点吧。”
洛屿又闭上眼睛尝试了几次,只不过那石牌却是纹丝不动,不给一点面。洛屿轻叹口气,只能将其收回口袋中,再度把视线移到窗外,看那地面的点点光亮与天空中的大片黑暗对峙着,不知不觉间意识恍惚起来,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北岭的雪,趁着四下的黑暗,落得越发猖獗起来,这注定是一个寒冷的夜晚。
深夜里,一个黑袍人却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洛屿那个小柴房门口,右手宽大的袖袍之中,一柄剑锋正闪烁着阴冷的寒光。那般装束打扮,赫然是白日里在结界中想要刺杀洛屿的那个黑袍人!
她叫魏萱,白日里她的结界突然消散,眼看洛屿从面前莫名消失,又被赶来的林喻锋正面冲杀,只得先行撤退,却没想到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再度携带着杀意而至!
魏萱眼神微眯,在门口稍作等待,感知到洛屿已经入眠,右手握紧了长剑,就欲动手。
咻!
突然之间,一种无端的感应猛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魏萱神色大变,原本就要刺穿洛屿家门的长剑却是猛地向后在空中划过!
她的动作极快,就像是被触发的机关一样,迅速转过身去!而她手中长剑悬停空中,指着刚刚站在她身后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另一个黑衣人影。
“什么人!?”魏萱长剑微震,还带着锋利的剑吟,指着三步外的那个神秘身影,厉声问道。
她的眼神十分冷漠,然而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黑袍人影,不知为何,却从来者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极端恐怖的气场,甚至在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的情况下,一滴汗珠已经悄然滴落在雪地里。
那个黑袍身影闻言,却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慢慢抬头,在四周极其微弱的光线下,露出了藏在衣袍之下的一张面具。
一张白色的面具,在面具的右下角,似乎是有一个像花一样的不大的图案。
魏萱看见这面具,一瞬间,甚至她的手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她并不知道这面具背后藏着的是谁,但是仅仅只是看了一眼面具人露出来的那一双眼睛,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便如同猛兽一样直接在她心中撕扯起来。
透过那白色花面,底下有一双杀人的冰冷的眼睛!
魏萱咽了口口水,极力地想要平静下来。然而她的心跳已经如同沸水中的气泡,上下跳个不停!她只能狠狠咬了咬红唇,将手中已经开始颤抖不止的长剑放下,微微躬身,声音中带着恐惧地问道:“不知前辈,乃何方神圣?”
“我不杀你。”看着她轻轻低头,面具人终于开口。
只是从那面具之中传出的,竟是像六七岁的小女孩的童声,一时间,这幅画面竟然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滑稽。当然,魏萱作为一个在秘密组织效力的刺客,可不会蠢到以为面具底下的就真的是个小女孩,既然对方带着面具,用点手段改变声音也不难。
“只是以后,就别再找他的麻烦了。”
魏萱闻言,呆滞了一瞬,联想到自己今夜之行的目的,立马就知道了这个“他”指的就是身后房间里睡着的洛屿了。
来保护这个少年的?!
她眉头紧蹙,若有所思,似乎是有点进退两难的意思。半晌,魏萱紧张到已经有点干涩的嗓音再次传来:“前辈一语,不敢不听,只是......”
还没等她说完,面具人影却是轻轻抬手,自那衣袍之中伸出右手,握着一块冷石牌,上面同洛屿的石牌一样,刻着一道指甲盖大小的灵结。显然,这面具人也是一名司灵,只不过在他的灵结周围,分布着的就不止洛屿那简单的浅一纹了。
魏萱也察觉到眼前之人有动静,话还没说完,微微抬头看了一眼。
咚!
然而仅此一眼,她便觉心中如遭重击,冷汗直冒,一时间竟是有些天旋地转,左右趔趄了好几步。她赶忙用右手在自己腿上狠抓一把,凭借那一丝痛感,勉强稳住身形,只是嘴中要说的话已经再也说不出来!
她瞪大了双眼,连眼珠都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面具人右手里的那块灵结石牌,生怕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面具人见状,收回冷石牌,孩童一般清脆的声音再次传出:“就算你们宗主亲至,也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那声音虽然平稳,不见波澜,甚至于配合着他孩童般清脆悦耳的声音,还显得有几分稚嫩。然而在他言语之中,却是透露出一种无可置疑的绝对强硬的气势。
“滚。”
那魏萱自看到了眼前之人手中石牌后,已是吓得魂飞魄散,汗流不止!此刻听到淡淡的一个滚字,总算是回过神来,当即不敢再有丝毫犹豫,连忙拱手作了个恭敬的手势,颤抖地收起长剑,三两下步子,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魏萱趁着夜色一路狂奔,近乎将自己毕生所学全部转化成了脚下功夫,生怕对方一个反悔就将自己抹杀了。只到她走了许久不见追赶,才长舒了一口气,随意地找了一棵古树,腿软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嘴中已经是无知觉地在低声呢喃了。
“捡了条命啊......”
面具人看着她远去,知道对方已然不敢再对洛屿有任何想法,便也不再停留,心神一念之间,也融入了寂静的黑夜之中。
直到后半夜,北岭那放肆的雪才终于收敛了脾气,伴随着晨曦的到来,缓缓地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