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着江女士煲的爱心汤走到了张亭均的值班室门口,里面正有一个阿姨和一对年轻的夫妻在和张亭均说些什么,出门的时候,阿姨还不停地给张亭均鞠躬,眼里都是泪水。
等他们都出去,我才敲门进去,张亭均正皱着眉头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
“我妈说你值夜班,给你煲了汤,趁热喝了吧,我先走了。”把保温盒推到他面前,我就转身要走。
“林尤忘。”他轻声唤我。
他的声音挺起来感觉很疲倦,但又更像是无助,于是我什么都没想就停住了脚步。
“可以陪我坐一会儿吗?”
这一次没等他说第二遍,我就回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张亭均慢慢打开保温盒,倒了一碗汤出来,我以为他要推到我面前给我喝,结果我想多了,他只是倒出来方便自己慢慢喝。
“我这次负责的病人,跟我爸一样的病。”
我看着埋头喝汤的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升高三的那个暑假,张亭均的爸爸住院了,得了挺严重的病,反正是我听不懂的一些名词。我只知道,医生说叔叔没有多长时间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张亭均手足无措,他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傻傻的盯着一个地方看。
这个不懂得表达情绪的傻瓜肯定心里很难受,我坐在他旁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张亭均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很热的天的时候,有四个人一起打麻将,突然之间就停电了!他们就点着蜡烛继续打,因为停电空调没了,他们其中一个人说‘开电风扇吧!’另一个人说,‘不行开电风扇会把蜡烛吹灭’哈哈哈,是不是很搞笑?”
“你好吵。”
我只好闭上了嘴,只是默默地陪着他,直到阿姨来了。
后来,一整个暑假,张亭均和阿姨都陪叔叔去旅游了。我一个暑假都没有见到他,有的时候会给他打电话,电话接通了又不知道说什么。乱七八糟说一些我今天玩的游戏,昨天和向柠柠一起逛街。他总是听着得不耐烦说要挂了。
新学期开学了,叔叔阿姨还在继续旅游,张亭均一个人在家里,上学,回家,上学。
他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和表情。因为这是他家里的事情,我也没有告诉其他人。
“张亭均!你等等我!”
放学后,我依旧和往常一样,追在他身后。感觉我的青春就是在追他的过程中度过的。
“张亭均,我车坏了,能载我回去吗?”
他没有说话,但是很明显把车子停稳了,大长腿踩在地上。
我赶紧坐上他的后座。
“张亭均,我们玩个游戏吧!”
“什么?”
“从现在开始,我说往哪里走你就往哪里走,看看最后能走到哪儿?”
张亭均居然,居然!玩了这个游戏!
在我的引导下,我带他到了电影院,买了两张喜剧电影票。候场的时候,我看见电影院的夹娃娃机,超想玩。
于是我就拉着张亭均过去玩,但是夹了好多次,一个娃娃都没有夹上来。我胜负欲刚被激起,就要进场了。
张亭均拽着我的衣领离开夹娃娃机,感觉我就像个被他夹住的娃娃。
看电影的时候,我笑的不行,连爆米花都从嘴里喷出来了。有时候我还偷瞄张亭均,看到他笑了,我才安心。
张亭均笑起来的样子很迷人,还好电影院里灯光暗,不然被别人看见他又要被别人喜欢上。
电影结束后,我欢脱地在张亭均前面跳来跳去,还在不停地讲刚刚哪个地方最搞笑。
一回头,张亭均不见了。
我吓得,突然间就慌了。
四处张望的时候,发现他正站在夹娃娃机前面,手里已经拿着一个夹出来的娃娃了。
我兴奋地朝他跑过去,觉得他好厉害,更崇拜他了。
那天,我们收获颇多,张亭均一共夹了六个娃娃给我。回去之后,我一个一个珍藏着,那可是张亭均给我夹的!
不管是那时候还是现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我伤心的时候吃几十串牙签肉就行了,但是这招对他没用啊,他总是说我吃这种不健康。
所以我只是静静地陪他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