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所有的深蓝都不再纯洁了怎么办?聂文用杜彦的话问自己,浑然不知杜彦何时出去的。不再纯洁的深蓝还是深蓝吗?像图达那样的深蓝还是最初的深蓝吗?聂文抚摸着冰冷的巨斧,他想他已经有了答案。
杀!只有把这些堕落的深蓝杀掉,清理得一干二净,深蓝就会回复最初的纯洁和勇敢,就可以挑起他们肩头的重任,建设美丽的家园。只有杀!用锋利的爪牙夺去他们的生命,他们才会在濒死中猛省。杀光所有背弃誓言的深蓝,他们已经不再是圣子了,对于敌人,聂文可以毫不手软。即使因此而面对无数深蓝的追杀,事情也不会更糟糕了,即使不去这样做,深蓝总部那个胖长老也不会容忍自己,即使不去这样做,自己也险死还生,那么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聂文提着巨斧走出屋子,迎面一阵海风吹来,感觉比冰原上还要寒冷。杜彦就站在不远处,正和晏别谈论着什么,见到聂文走出屋子,就迎了过来。
“怎么样?想通了吗?”
聂文摇摇头:“不必想了,我不会加入跣教的。”顿了顿,“既然我已经恢复了,那么我想现在就离开这里。”
“你现在的身体只是刚刚恢复,不如在这里多住些日子。”杜彦摆手阻止张口欲言的聂文,“不必着急,既然你不愿意加入跣教,我们也不会强迫你,就放心的在这里多住些日子,等你的身体彻底恢复了,再离开也不迟。”
聂文很担心林灵的安危,这一次在辉星城始终没有见到她,落日城也没有她的踪影,但杜彦说的也是实情,自己的身体现在只是刚刚恢复,即使出了摇神山,只怕也不一定就能找到林灵,倒不如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顺便修炼一下冥想之力,如果没有强大的实力做保证,铲除堕落的深蓝就是一个笑话。
想到这里,聂文便点头答应了,“好吧,那就要打扰你们了。”
杜彦笑道:“不必客气,我们都是好兄弟,亲如一家,这里的房屋足够住了,晚上你可以和晏别住在一起。”
晏别也说道:“是啊,正好我还可以向你请教一些秘术上的问题。”
“请教不敢当,但是我知道的也不多,共同探讨吧。”聂文客气了几句。
就这样,聂文便在摇神山住了下来,每天除了打坐修习冥想之力外,就是跟着杜彦看跣教的教众坐在高台旁打坐。
他们将这样的打坐称为修习念力,聂文一直以为跟自己坐在那里冥想差不多,后来经过晏别的解释才知道,念力与冥想之力截然不同,虽然都是静静的盘膝坐在那里,但冥想之力是置身于冥想所创设出来的环境之中,借环境来坚定自己的信念,信念越坚定,冥想之力就越强,这样无限循环下去,就会一阶一阶的向上,比如聂文在修习冥想之力第一阶的时候,冥想之力所创设出来的环境就是大海和巨浪,自身置于海浪之中,对信念加以煅炼,最终当海浪击不破信念时,就突破了第一阶,上升到第二阶的宁静之境,但念力却不是这样的。
念力是通过打坐,将精神力凝聚并引导出体外,形成一种力量,而这种力量的强弱,完全是靠着自己的修习深浅所决定的,念力还有一个强大之处就在于能够共通,在一起修习的教众越多,念力就越强大,但前提是必须完全秉持着跣教的教义-----即无私的奉献和对自身欲望的控制。换言之,一个跣教的教众能够发挥一分的威力,那么十个跣教教众联合在一起,就能发挥出十二分的威力,联合的教众越多,念力就越强大,所有的念力将不分彼此,合成一股极强的力量,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跣教教众的修为深浅反而不重要了,因为在念力汇合的过程中,所有的人都是平衡的。
这也是杜彦一直强调的一点,华夏的古语曾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念力就体现了这一点。个人的修为固然是重要的,但在集体的力量下,就微不足道了,所以跣教教众将是最团结的,不可能变成深蓝那样,因为即使你个人的修为再强大,也比不过20个最修为最低最弱的教众联手。如果整个大陆的人都是跣教教众,那么强大的念力谁人能挡?那么少数强势压迫大多数弱势的情况也就不再存在了,因为最强大的始终是最多的一群人。
聂文知道杜彦这么说,还是希望自己能加入跣教,但既然自己已经拿定了主意,就不会轻易改变,如果真的整个大陆的所有深蓝全都堕落,即使如林灵那样的深蓝也都堕落,那自己再来加入跣教也不迟。
在了解念力的过程中,聂文倒是冒出了一个想法。既然念力在精神力方面与冥想之力是相似甚至是相通的,那么念力能够引导出体外形成力量,自己何不试试将冥想之力也引导出体外呢?如果冥想之力所创设出来的环境威力能引导出体外,那将会有怎样的威力?退一万步说,就算不能引导出体外,那么凝聚在巨斧上,威力也不只增强了一倍,甚至是成千上万倍。
想到这里,聂文就告辞杜彦,自己一个人回到住处开始冥想,看看能不能把冥想之力引导出体外。
盘膝静坐,心神渐渐随着呼吸的调整而沉静下来,耳边呼啸的海风声也仿佛温柔了许多,宛如拂过面颊的轻纱,良久,一滴水滴落的声音从心底深处传来,带着悠悠的回响直冲脑际,聂文觉得眼前一亮,自己犹如置身于阳光明媚的草舍,窗外是啾啾的鸟鸣,雨后新晴的泥土芬芳随风传来,杂着花草的清馨。窗外嫩叶吐出新绿,落在叶子上未干的雨水正缓缓顺着叶脉流下,在叶尖摇摇晃晃,良久,才带着不舍的眷恋倏然滴下,“嗒”的一声落在潮湿泥土上,转眼便渗了进去,了无影踪。
这正是第二阶的宁静之境,与第一阶的巨浪之境相反,第一阶的巨浪是对信念不停的打击,促使你崩溃、战栗,可是第二阶却是花红柳绿,处处透着宁静平和的意味,从第一阶突破后进入第二阶,疲惫已久的心志立刻就会消沉下去,流连在宁静之境中,不再进取。
一种是刚之力,一种是柔之力,也许有许多人遇强愈强,宁折不弯,对于猛烈的打击毫不示弱,但更多的人无法拒绝第二阶的平和,那种真正的宁静、平和,更多的人会在第二阶流连忘返,不再进步。这种柔和的力量,有时比刚猛的力量更加可怕。
但此时聂文想要的不是平和,而是力量,是强大的力量,真正的力量,能够借此与堕落的深蓝相抗衡,能够借此完成老师的遗愿,他就绝不能流连于此,他必须挣脱这温柔的束缚!
聂文试着动了动手指,于是一阵叮咚的琴声传来,清雅的乐符仿佛正从自己的指尖弹出,雨后新晴加上窗外的鸟呜,琴声也仿佛受到了感染,时而悠扬,时而低吟,疲惫的心灵犹如浸入了甘泉一样,享受着那种超尘的宁静。
不!不是悠扬!我要的是肃杀!!
聂文的手狠狠向下一划,他的手下面当然没有一柄琴,所以他也不会听到锵然的琴弦轰鸣声,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水声,仿佛他正以手作桨,在万顷碧波的湖面上划船。几声雁鸣从高空传来,在一碧如洗的晴空上,几只飞鸟的身影舒展着翅膀掠过,渐渐没入天幕之中,远处的青山如黛,倒影在湖面上清晰可见,一只鱼儿从水中跃起,又欢快的沉入水底。
聂文无心欣赏,他现在就要想千万设百计的破坏这种宁静的氛围,于是将手放在嘴旁,故意嘶哑着嗓子对着天空喊道:“这是什么鸟地方?”可是话一出口,却不是那句话,而是变成了龙吟一般的清啸,在静静的湖面上,啸声远远的传开去,又在群山间回响。
聂文闭上眼睛,心想,我不去看,不去听,一片黑暗,还能有什么样的宁静祥和?想到这里,他便闭上了眼睛。
然而宁静之境正是对应心志所产生的束缚,越是想破坏,就越是宁静,聂文一闭上眼睛,立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心里正暗暗高兴,终于破坏了宁静之境,哪知眼前忽然出现一缕光芒,红红的,带着暖意,在黑暗中更显得温馨无比。随着光芒的放大,聂文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火炉中的煤石在燃烧。
一阵钟声忽然响了起来,悠扬的钟声在房间里静静的回荡,一种温馨的感觉在房间里弥漫,这种感觉是如此的宁静,如此的美好,伴随着炉火中不时发出的噼啪声,一阵如同低语的吟诵声逐渐在四周响起来,就像潮汐的浪涌,也像拂过落叶的风声。聂文忽然想起来,这不正是在落日城时听到的钟声和祈祷声吗?
“这是祈祷的声音。”林灵的声音在耳旁轻轻响起。
“每当到了下午六点的时候,钟声响过后,城中的居民都会开始祈祷。”
“为什么?”聂文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虽然他明知道这只是宁静之境的幻觉,但他却无法拒绝林灵的声音。
“......人们不想忘记十九年前黑暗降临的那个夜晚,他们每天都会祈祷这一夜过后,阳光就会再次普照大地,生命就会开始复苏。”
林灵!!
聂文大叫一声,他的眼前忽然一亮,四周已经变成了碧绿的竹林,一阵风吹过,无数竹叶发出唰啦唰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犹如轻涌的潮汐,随风荡漾。
林灵!!
聂文在心里念着她的名字,慢慢的握紧拳头,这个宁静之境难道就无法打破?可是如果无法打破的话,自己就根本无法引导,那么理想就永远都不会实现。聂文忽然想到一个关键之处!引导!看来幻境是可以引导的!自己张口叫喊却成了清啸,手指微动就成了弹琴,闭上睛睛又回到了落日城的屋中,那么我要引导幻境中出现什么呢?
他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将右手伸出缓缓抬起,手背上那个巨斧形状的标志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