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聂文醒来的时候,吉米和辉山早已经醒来,辉山将储物戒中的兽皮围囊取出来,将昏迷不醒的聂文塞到围囊里,就一直守在旁边等他醒来。缠在手上的巨斧也解了下来,放在一旁。
“你们两个还好吧?”聂文试着动了动,也许是极度透支体力的原因,全身乏力。
吉米和辉山倒不如聂文那么累,此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吉米抢先道:“我们还好,昏倒前看到你全身放光,那是什么秘术?”他实在很好奇,加入深蓝的十年还没看到谁能施展出这么厉害的秘术,当他醒来时,连一只飞獠都看不到了,他还以为是被光芒吓退了,如果知道是被光芒吞没了,都不知道会惊讶到什么程度。
辉山倒是知道,对吉米说:“那是降临,我见老师施展过一次。”说着转向聂文问道:“你和老师一样,是先知吧?”
“我只知道我是老师的徒弟,他没跟我说过我是先知。”聂文苦笑,没想到自己在危急时刻施展出了降临,但自己怎么可能和老师一样呢?在自己的记忆中,老师一直是智深如海、和蔼慈祥的老人,他深邃的目光能够穿透一切迷雾,照见人类的未来,他从未考虑过自己,拥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而自己,跟老师的距离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还远远未达到老师的境界,怎么能像老师一样称为先知呢?自己充其量只是一个门徒而已。
想到吉米的空间转送失败,聂文觉得有些奇怪,于是问吉米:“对了,那个空间传送恢复了吗?”
吉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自从醒来后还没试过,不过估计还是不行。空间传送很少失败的,尤其是三人的默发传送,如果失败了,可能有两个原因。”
“什么原因?”
“一种是当初设立魔法阵的地面被破坏了,法阵自然就失效了。可是当时我是设在你的屋子里的,不太可能被人挖开啊。”
“那另一种呢?”聂文追问。
“另一种就是设立魔法阵的空间被堵塞,法阵也会失效。”见聂文有些不解,吉米补充道:“比如你的屋子塌了,许多石头堆在魔法阵上,我们就传不过去,因为从空间的角度看来,那里的空间已经不存在了。”
聂文此时自觉恢复了一些,就从兽皮围囊中钻了出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还好,那么我们现在是直接去狼牙川还是回城恢复法阵?”
辉山道:“这一次实在是侥幸,差一点就被飞獠杀死,还是先回城设好魔法阵,再去狼牙川吧,如果再遇上这么多的飞獠,或者聂文再降临一次,或者被撕成碎片。”
聂文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于是问辉山:“我总觉得这一次非常奇怪,飞獠会这么多聚在一起吗?至少有好几万。”
辉山皱着眉头道:“从没遇到过这么多飞獠,而且它们表现得非常怪异,似乎一举一动都受到指挥一样。”
聂文点点头,不由得想到那些居住在地底的未知生物,可是这些飞獠的攻击力却似乎并没有显著的提高,至少与自己曾经看到过被占据的那些不同。“如果不及早解开未知生物的谜团,家园的重建就会多一分危险。”聂文望着落日城的方向,忽然有种强烈的愿望,想看一看林灵那张美丽的笑脸,想听一听她的声音,冰原上的寒风凛冽,聂文心中却有种温暖的感觉。
吉米在一旁道,“我想再试一次转送法阵,如果还不成的话,咱们三个就只好走回去了。”
聂文拾起放在地上的巨斧,本想念动咒语恢复斧头的样子,可是想了想又怕一会转送如果成功的话,斧头跟不过来,于是仍用手提着,走到吉米身旁站定。吉米等辉山也站好后,便全神贯注,脚下的五芒星再度亮起,两道极细的光线绕着五个星顶一圈,一个个的魔法符号依次亮起,五芒星缓缓转动。聂文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如同坠入了无底深渊,不停的向下掉落。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只是片刻,聂文的脚下有一股托力升起来,头脑瞬时一阵眩晕,他连忙扶住巨斧,尽力稳住身体,不让自己跌倒。此时眼前已经亮起来,正是自己的屋子,只是屋中一片狼籍,两扇窗子不见了,寒风呼呼的吹进来,门大敞四开的,而外面则是震声的喊杀声和惨叫。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聂文连忙走到门口,只剩下半截的门随着寒风吱吱呀呀晃动,他一脚踢掉门扇,映入眼帘的是无数倒在地上的尸体和哀哭惨叫着的人,这些人大多数都衣不蔽体,蓬头垢面。二十几个衣着似乎是侍卫的人正挥刀砍杀,连头脸带身上全都是被溅上的鲜血,只从肩上的铜制纹章能够看得出他们的侍卫身份。
吉米站在聂文身后,呆呆的望着纷乱的景象,喃喃道:“这是怎么了?”
辉山纵身出门,向那群砍杀着的侍卫喊道:“喂!怎么回事?”
有几个侍卫抬起头向这边望了一眼,三人的衣衫都被血浸透了,连头脸上都是血迹。但辉山是一副标准的龙系深蓝打扮,蒙眼布带,身背风刀。所以那几个侍卫一眼就认了出来,其中一个喊道:“暴民叛乱,奉命卫城!”
聂文见到地上的尸体大多是瘦骨嶙峋的贫民,有些没有死透的还在地上挣扎,忍不住大声喝问:“还要卫到什么时候?”
那个侍卫愣了一下,卫城的命令是城主图达大人下达的,做侍卫的也就只有奉命行事,卫城卫到什么时候又不是自己说了算。可他想是这样想,却又不好顶撞,只得默然不语。
“他们手无寸铁,面对你们只有逃跑,你们为什么还要杀他们?”聂文第一次对人-----自己的同类感到了愤怒。在喜玛拉雅时,除了沙象,聂文没有接触过别人,他虽然常常听到沙象谈起历史,谈起人性的丑恶和伟大,但他却从没有如此真实的感受过。不同于与飞獠搏斗,也不同于被未知生物关在地牢之中,这一刻他同样面临着鲜血和死亡的生命,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眼前凋谢,而夺去生命的利刃却握在人类手中,都是人类-----无论杀人者和被杀者。
看到那个侍卫没有作声,聂文忽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愤怒,几步就跨到他的身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大吼:“为什么还要杀他们?”
那个侍卫没有挣扎,就那样任聂文拎着,冷笑了一声:“这位大人,你没看到他们拿着冰块砸向我们的时候吧?没看到他们疯了一样乱砸乱抢的时候吧?他们是手无寸铁,可我的家人同样居住在城中,也是手无寸铁啊。我的家人谁来管?他们就该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聂文忽然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显得荒唐可笑,从喜玛拉雅出来开始,自己为之奋斗的一切是什么?他自问考虑到自己的时候很少,可以忍受三年地牢的折磨,可以明知图达的陷阱而跳进去,自己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这些人可以互相残杀吗?可是偏偏自己无法分辨谁对谁错。
那个侍卫不知什么时候走掉了,聂文还傻傻的站在那里,连吉米和辉山叫他都没有听到。
“聂文!聂文!”吉米在他耳边大喊。
“啊?”他转过头望着吉米,“什么事?”
“我要去找林小姐,我随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保护她的安全。”吉米大声道。
聂文想起林灵,心里立刻被焦急充塞,“是啊,快去找找林灵,千万别有事。”
辉山大声道:“我也随你们去。”
于是三人沿着一排排的冰屋或石屋向林灵的住处跑去。
林灵因为讨厌图达的殷勤,并没有住在城主府中,而是住在离城中区不远的一个街巷中。聂文一路上不断看到暴乱的人们在街上抢砸,然后被侍卫砍翻在刀下,再一轰而散,待侍卫们追远,又是一群贫民跑过来继续抢,继续砸。远远的望见城主府里面永恒火种的火光,将一个个奔跑着的影子投在巍峨的主楼墙体上,像一只只怪兽,张牙舞爪的扭曲着,喧嚣着,惨叫着。
远远看到林灵的住处门也洞开着,半截窗帘被风抽到外面,在那里飘动着,聂文的心就沉了下去。“林灵!林灵!”远远的他就开始大喊。
等到三人跑进屋中时,是一片意料之中的狼籍,衣柜倒在地上,床铺也翻了过来,四脚朝上斜靠着墙,靠着窗口的墙边还有破碎的玻璃。
“她会在哪里?”吉米急得在屋中团团转。
辉山在一旁见聂文和吉米都异常焦急,于是开口劝道:“你们不用太着急,林小姐的身手很好,这些暴乱的贫民对她不会构成什么威胁,我猜她可能是去了城主府吧。”
吉米点头笑道:“对!对!图达总是借口请她去城主府,这次暴乱一定派人把她接去了。”
聂文此时才想起林灵也是一个秘术高手,比自己这两下子强多了,心里稍稍放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