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见如斯又抱回了一大包东西,不禁笑起来,白皙的脸上一双黑色眼眸弯的好像窗外的月。他指着如斯怀里的东西,问道:“这又是些什么?”
如斯将东西放下,抹了把额上的汗,道:“这是小小姐给我准备的京都的特产,她怕我去西冷州会不习惯!”
三公子走过去将包裹打开,见其中吃的用的穿的玩的应有尽有,不禁又是一阵笑。
如斯翻了个白眼,看着三公子道:“公子别笑了,小小姐是好意!”
三公子笑一阵又咳一阵,好一会儿才看着如斯道:“她巴不得把整个京都都搬过来让你带过去!”
如斯对着三公子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整理好东西,又跑过来问三公子:“你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三公子摊开手,看着如斯道:“除了交接工作要带的公文玉碟衣物,我也没什么可带的。”
如斯想了想,又问道:“可准备了厚些的衣物?比如棉衣之类的。”
三公子拾起桌上扣着的书,一边读着一边答道:“都准备了,你放心。”
如斯又想了想,跑过去坐到桌旁,撑着下巴看着三公子,眨巴着双眼也不说话。三公子读着读着斜瞟了她一眼,回过目光嘴里问道:“你又怎么了?”
“公子啊,明日我们去隆法寺去上柱香吧!”如斯笑着将心中想法讲出。“请佛祖保佑我们一路平安。”
三公子放下书看着她,笑道:“我可是从来都不信这种鬼神之说的。”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明天去隆法寺,好不好?”如斯继续对着三公子眨眼睛。
三公子见那一双大大的银眸朝着自己眨巴眨巴的,心中一阵波澜,好一会儿,他才不自然的拈起书道:“我答应你便是了,快些回去睡吧!”
如斯这才高兴的站起身,一蹦一跳的回了房。倒是三公子,虽是捧着书,一双眼睛随着她忽上忽下,嘴角也因着那欢快的背影愉快的扬了起来。
第二日是个上好的天气,晴空万里,浮云低垂。三公子因是去隆法寺,相府里倒也没有多做阻拦。只让青松银松陪着,与如斯乘轿去了隆法寺。
虽是炎炎夏日,隆法寺却依旧信客如织。如斯执着伞同三公子一起在正殿上了一柱高香,便拽着三公子去寻那一株上古香樟。好不容易找到了,如斯带着三公子要了两条绸布,一条递给三公子,道:“快些把你的心愿写上!”
三公子捏着红绸,又看着那香樟枝干上挂满的红绸,问道:“写这个做什么?挂上去?”
如斯点点头,兴奋的笑道:“是啊,你快写!”
三公子见她急不可待的模样,摇头失笑,捏住笔当真认认真真的写了起来。好一会儿,三公子才写完。他站直身,却见如斯已经站在不远处朝树上丢那红绸。他跑过去站到她身边笑道:“我喊一二三,咱们一起扔!”
如斯笑看着三公子,点了点头。三公子道:“扎个马步,一……二……三!”
话音刚落,两道红绸便朝着那根深叶茂的香樟树飞去。一道飞的较高,直接缠上了那高处的枝干。一道飞的较低,却也缠住了较低的那处枝干。
如斯记得上一回来这里,自己扔的红绸只是飞起落在了地上,最后还是他替自己挂在了树上。没想到这一回自己来扔,居然一下子就能挂上去。她看着这满树的红绸,已不知道上一回他替自己写的替自己扔的红绸到底挂在了何方,但她想,那红绸终究还在。
“好了,可以回去了?”三公子看着如斯,笑的灿烂。
如斯点了点头,转过身,却意外的见到了刚还在脑海中不停盘桓的人。
福婷乖巧的走在一旁,她不时偷偷抬眼看看自己伟岸的夫君,连汗珠落到了嘴角都全然不知。等到叶雍睿脚步一滞,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惯性的走出两步,她连忙回身走到了他的身边。抬起头,却见自家三弟正对着自己遥遥一拜。
叶雍睿负手走过去,扶起三公子。他比三公子高出半个头,身体也自比三公子健硕许多。他微微低垂着目光看着三公子,淡笑道:“听说三公子要去西冷州?”
虽福婷嫁给他做正室,但叶雍睿称呼正妻娘家之人依旧与之前无异。
三公子笑道:“两天后就要前往西冷州了,所以来隆法寺上柱香求个平安。”
叶雍睿点头笑了笑,目光望着三公子丝毫不曾移转,他思索片刻,说道:“我经常在外采购货物,西冷州也是常去之地。那里有我熟人,我会通知他们,多多照顾你。”
三公子摇头,温雅的回绝:“不必,我此去并非为了享福,姐夫不必如此。”
“你若是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只是你身体自幼羸弱,西冷州乃艰苦之地,我那里还有些上好的补品,你带上,你姐姐也放心一些。”叶雍睿看着眼前苍白的少年,语气中带出了一丝少有的关切。
三公子看了叶雍睿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福婷,只好笑着应允。
叶雍睿又叮嘱了两句,便道:“你去与你姐姐说两句话吧。”
三公子对叶雍睿再次一拜,便去与福婷说话了。只留下如斯站在原地,绞着手指咬唇不语。
叶雍睿微微眯起眼,他看着不远处挂满红绸的香樟。那些红绸牢牢的绑在香樟的枝干上,随着风高高扬起。那千丝万缕在风中飘荡的红色,一眼望去竟是如此的明艳美丽。他深吸了一口气,闻着香樟的微苦的清香,心中一片清明。他又看向四野,好一会儿,才微微垂下眼看着面前低头咬唇绞着手指头的女孩儿。
她似乎很怕自己,从来都不敢抬起头正视自己。叶雍睿回忆着,不禁抬手摸了摸脸,暗自想道,难道我就长的这么让人害怕?他正暗自思索着,却不堤防如斯飞快的抬眼看了自己一下。但只是这一下,如斯的目光接触到他那带着深思的深邃眼眸,惊羞的连忙垂下头。这一回,垂的更深了,倒像是一直试图将脑袋缩进脖子里的小乌龟。
叶雍睿无声笑了起来,但他锋利的剑眉一蹙,立马又恢复成往常无波无澜的模样。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此去西冷,路途艰辛,你要好好照顾你家公子。”
如斯听他声音,觉得一如从前那样醇厚温和,她想,他的声音怎么会这么好听呢?但只是这样想着,又听到他话里的意思,心中仿佛被谁捏了一下,有些酸。但她还是谦恭的答道:“奴婢定会好好照顾公子。”
叶雍睿点了点头,又发现这只“小乌龟”根本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只好咳了一声道:“如此便好,若是三公子有什么差池,便唯你是问!”
如斯这回便觉得不止是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心脏,她觉得不知哪里又来了一只手朝着自己的心脏泼下了一碗酸梅汤。她垂着头,声如蚊蚋:“奴婢必定以命保护三公子。”
叶雍睿听她如此说,又不禁无声笑了起来。他瞧着她那被风微微吹扬起的鹅黄裙衫下包裹的单薄瘦小的身躯,眼睛微微弯了起来。他心想,就你这样单薄瘦小的“小乌龟”,还想去保护别人?只是被人保护而已吧!
如斯绞着双手,右手的食指与大拇指绞得通红,执住伞的左手也微微用力,骨节泛白。她咬着下唇,忽听见三公子招呼自己过去,才全身一阵放松不顾叶雍睿跑到了三公子的身边。而她身后的叶雍睿,讶然看着她飞奔而去的背影,深邃暗沉的眼里却头一次翻涌着不可名状的暗流。
“如此,弟弟便先行一步了。”三公子对福婷又是一拜。
如斯也跟着三公子福了一福,转过身,却不妨后背被人狠狠一掐,她“啊”的一声往前跄踉一步,若不是三公子接住,她只怕早已摔倒在地。
三公子扶起怀中的人,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如斯摇了摇头,白了白脸色,也不答话。三公子无法,只好回过头对福婷歉意的说了一句,才带着如斯离开。
而立在不远处的叶雍睿,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颇有些狠戾的看向自己的发妻,却见后者正眼含怨毒的望着那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