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现在舍不得放手了,我放不下你。”他低头苦笑了一声,沉默了下去。
她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拉住他的手,动作轻柔。她的手是凉的,冰凉冰凉的,大概是因为先前与徐子秀骑马的缘故。然而,当她的指尖触碰到他的手掌时,他仿佛是被烙铁烫了一下,猛地缩回手。
她讶然,呆呆的看着他。
他终于转过头,望着她,一双眼睛带着温柔的光芒直直的望进她的眼里,他说:“我不能给你的,徐子秀能给你,或许,他会是你更好的选择。”
她一下子睁大了双眼,瞳孔收缩的如针尖一般大小。她的目光剧烈的颤抖着,仿佛是听到了极其令人恐惧而悲伤的噩耗。过了许久,她闭了闭眼,将身子缩回去,以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静默的坐着。过了许久,她才抖着声音问道:“你……是不要我了吗?”
“我怎会不要你……”他急急的反驳,却再也没有下文。
“我与江山比,孰轻孰重?”她问。
他依旧没有回答,然而,她却已得到了答案。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穿着白色的长袍,走在金色的沙滩上。当时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可唯独她却一眼看见了他,也唯独只有他走过来轻声的安慰她,让她好好活下去。那一对白色的绸带到现在还绑在她的左臂上。他一定不知道,他当年无心说的话却成为了她一生供奉的信条。
她忽然笑了:“我不在乎的。我想清楚了,我不在乎。”
他抬起头,愕然的看着她。
“只要能在你身边,我不在乎。”她伸出手,不容拒绝的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将头轻轻的依靠在他的肩上。
他说出那样的话,她才敢终于下定决心。她不该奢求那么多,只是这感情仿佛是一个旋窝,由不得她。行到最后,她越陷越深,所希望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方才,她居然问他“我与江山比,孰轻孰重”,这样的话真是不该问出口。他这样的男子,注定是要去主宰天下的。既然如此,又怎会去纠结这样的儿女情长。
“我和徐子秀,真的只是无关风月的朋友。”她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你是不是感到厌烦了?我这样的人,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只能成为你的累赘,成为你前进的绊脚石。”
“你在胡说什么!”他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抚着她那乌黑的头发,声音低沉:“我何时说过你是我的累赘了?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觉得有力量继续走下去。”
“我不需要你为我带来什么,你记住,你是我真心喜爱的,所以我并不在乎你是否能为我带来利益。这一点,你不要忘记,永远不要忘记。也唯有这一点,才能证明,你是这世上对我来说是最独一无二的。”
她心脏莫名的一颤,差点就哭出声来。她紧紧地抓住他后背的衣料,紧紧地闭着双眼。过了许久许久,她才鼓起勇气抬起头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一吻。
他却仿佛是被这轻轻的一吻点燃了一般,滚烫的气息滑过她的眼角眉梢,滑过她的鼻梁,最终寻到了她的唇,深深的吻了上去。
他将他全部的柔情都给与了她,即使过去、现在或许还有将来,那么多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可他知道,他心中已经烙上了她的名字,生生世世都不会泯灭。他为了自己的理想,厮杀在战场,周旋在朝堂。身为帝王的儿子,他得不到身为皇族应有的待遇。只因为他的母亲是一个低贱的歌妓。他所受过的苦难,是任何人都无法了解的。那样的屈辱,那样的不甘,在曾经那么多黑色的岁月中,令小小的他下定了决心——他要获得这世上最无上的权力,让众生仰望,让万民称臣。
他原本以为可以这样走过来,再不会对别人付出真心,也再不需要别人的真心。然而,老天终究是让自己遇上了她。这样剔透纯净的人,他怎敢接近,又怎敢亵渎。
可九天之上的神明终究是伸出了那一双拨弄红尘的手将他们的命运系在了一处,从此密不可分。
冰冷的人世,他也终究只有她了。
如斯醒来的时候,那个陪伴着自己的人已经走了。目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垂下来的帐帘遮挡住了外面的天色。大帐内已经点起了烛火,荟儿坐在灯下缝着衣物,她的手灵巧的忽上忽下,那一双手,如斯觉得很神奇,既能拿剑又能拈针,真是一双不寻常的手!
这样想着,却没有地方荟儿突然抬起头。她见她醒了,便微笑道:“姑娘肚子可饿?”
如斯有些羞赧,咬唇摇了摇头。荟儿放下笸箩,起身说道:“叶帅命我熬了鸡汤,说是姑娘醒了就要姑娘喝一碗。我现在就去盛。”
等到荟儿盛了鸡汤进来了,如斯也当真开始觉得饿了。她披好外衣走到桌前。那碗鸡汤被熬的极好,汤色极清,想必荟儿事先将那些油腻子全都撇掉了。她拿着勺子尝了一口,汤味鲜美,十分可口。暖汤滑到胃里,也是格外的舒服。
“你也去盛一碗尝尝吧!”她转过头对荟儿说道。
荟儿笑了笑,却并没有听从她的吩咐。她拿起笸箩,继续缝起了衣服。如斯一边喝着汤,一边问道:“你是怎么跟在叶雍睿后面的?”
荟儿动作微微凝滞了一下,许久多没有开口。如斯觉得奇怪,转目望着她。
“我快死掉的时候,是叶帅救了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继续手中的动作,云淡风轻的讲述着过去那惊心动魄的一切。“我的家人全都死于夷狄的铁骑之下,我没有死成,我活了下来。我这条命是叶帅的,所以只要叶帅吩咐,哪怕刀山火海我也不会迟疑。”
如斯万万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斩钉截铁的话来,微微有些尴尬。她又觉得难过,身边尽是被砂之国伤害的人。她身体里有一般砂之国的血统,她感到难过。
“所以,叶帅让我保护好姑娘。我也绝不容姑娘出任何差错!”她抬起头飞快的看了如斯一眼,唇边划过一丝笑意。
如斯也笑了:“那我真是让你受苦了。”
她不说话,只是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