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纯善之人。我真的以为,没有。”他说到此处,收回望着虚无处的目光,转而盯着她,薄薄的唇角上挂着一丝淡然的笑意。“直到我遇到福三公子。”
如斯也笑了,提起三公子,那样善良温和的人,她也总会不由自主的微笑。
“叶雍睿派遣我去保护他,其实暗地里,也是让我好好看顾你。”他的笑意变得越发深了。“你没有想到吧,我们的渊源其实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开始了。”
她的一双眼睛晶晶亮亮,如同两块上好的宝石,那样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他始终对她不离不弃,不论发生什么,总会有这么一个人在你身边陪着你。这样的感情,无关风月,却深入人心,就如同亲缘一般。
“三公子为人光明磊落,他的思想很干净,很纯洁。他为官是为民,而非为利。单凭这一点,我就佩服他。我将他视作君子,与他相交光明正大,让我从未有过的舒畅。只可惜,这样的人在这样的世道中注定不可能太久的存在……”说到此处,他声音微微有些低迷,他似乎也在想着这一位难得的故交。过了片刻,他才对她说道:“我起初也很不喜欢你,这样一个累赘的丫头,凭什么福三公子会如此对你,叶雍睿也如此爱护你。可是到后来,我终于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她问道:“为什么?”
他笑而不语,只绕开话题,端起桌上的药碗,舀起一勺吹了一吹,喂到她唇边:“快些喝药,待会儿就凉了。”
她皱了皱眉,终究是乖乖的喝了下去。
喝完药,徐子秀也没有再耽误她时间,只嘱咐她好好休息,就出去了。她一个人躺在榻上,荟儿在外面守着。她好生无聊,盯着帐顶胡乱的想了些什么。就这样乱想着,竟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睡的模模糊糊时,总感觉有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轻轻的抚着自己冰冷的面颊。她想要睁开眼睛看看这是谁,可因为药力的作用,她始终做徒劳功。那双手真的很温暖啊,如同一簇三月里的春阳一般柔柔的洒在她的脸上。
于是她就梦见了那一天,那棵大大的香樟树下,他帮她将那写满了心愿的红绸挂在树上。他的力气那样大,只轻而易举,那红绸便如飞霞一般飞到枝头。然后,他回过头定定的望着自己,深邃的眼里有一抹金色的光芒。他缓缓的展开笑颜,便如春天的第一缕阳光。
那样温暖,温暖到如今。
她轻轻开口唤着他的名字,一声声,一叠叠,轻轻的唤着。却终于又沉入了更深的梦境中。
醒过来时,去问荟儿,却被告知自己昏睡的期间里并没有什么人来过。心里不是不失望的,可是那又能怎样。
她摇头笑了起来,心中是慢慢的苦涩。
第七日的时候,身上已经感觉好多了。外面的阳光正好,稀稀疏疏的洒进来,照的空气中的拂尘上下翩飞。如斯已经在床上躺了七天,见天气这样好,自然也躺不住了,唤了荟儿进来帮自己将衣服穿上,出了帐篷。
高高的天空中飘着几多白云,云很淡,就好像三公子手中的毛笔一般,在大大的宣纸上轻轻带过,仿佛只是一抹水润的轻影。冬日的阳光带着特有的清冽气息洒在人的皮肤上,就好像姆妈送的那件貂裘斗篷,冷冷的但是很舒服。
如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闭着眼迎接着阳光,心情是多日未有的舒朗。
荟儿见她这样,心中也莫名愉快了起来。她说道:“姑娘别老站在这儿了,走几步,活动活动。”
“嗯!”如斯笑着,一双眼弯弯如月。
大概也是因为这天气的原因,大营内的那些士兵大多都是笑容满面。他们抱着长矛互相说着话儿,有的是北地的口音,有的是南方的口音,杂七杂八的,很是热闹。如斯见他们如此,不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大家似乎都很开心啊!”
荟儿笑道:“这场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大家自然开心。”
听此,如斯也会心一笑。
这场持续了这么久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啊!她长叹一口气,心中越发开心起来。也不知道叶雍睿是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他一直都是不愿退兵的。他说过,江山只能有一个,而主宰江山的人也必定只有一个。目下,他放任南廷,班师回朝。也不知到底在想写什么。
她摇了摇头,劝自己不要多想。徐医师说了,自己是思虑过度。想必平日里就是去思考这些有的没的,才会生病吧!要是徐子秀知道了,肯定又要责备自己!
正这样想着呢,居然就看见了徐子秀。
他着一身白色的青色的斗篷,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朝这边奔驰而来。风带起他的头发,一丝丝一缕缕,在阳光里闪耀着奇异的色彩。
如斯喊了他一声,他笑了笑,停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走!带你散散心去!”
如斯兴致勃勃的将手递给他,谁知身边的荟儿一把拦住她,说道:“姑娘,你不能吹冷风!身体不能受颠簸!”
如斯刚要撇嘴开口,徐子秀却将她一下子捞上马,笑着对荟儿说道:“哪儿来的那么多不能!你放心,如斯有我护着难道还能出什么差错?”
荟儿还想再开口说什么。徐子秀却长鞭一甩,绝尘而去。
徐子秀骑马骑得并不快,想必是照顾着如斯。他用身上的斗篷将她裹住,牢牢的护在怀中。这原本极其亲昵的举动,在他二人做来,却光明磊落毫不扭捏。她的脸藏在斗篷里,所以并不觉得冷。一双银色的眼眸望着远处江面波涛翻涌。天空垂在江面上,那些云似乎也要顺着天空倾斜的角度落入江里。江天一线,那情景当真能使人心怀为之一震!
她哈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音嘴里灌了风剧烈的咳嗽起来。徐子秀并不着急啊,面带着爽朗的笑容,放了缰绳,一手抚着她的背脊一手兜住她的脸。他们的笑声和在一处,十分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