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无奈,只得过去为他拍拍背脊,替他顺气。咳了好半响,少年才缓过气来,望着如斯不说话,模样有些委屈,一双朗朗的大眼只管盯着如斯,里面露出无辜的光来。
“你上战场都是这么不要命的吗?”如斯回避着他的目光,有些生气道:“此次还好是他们的箭矢射偏了,若真是……你……你还不过少年的年纪,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对得起你爷爷?”
书明知道她是关心自己,边哄道:“我下次注意些,注意些……”
“书明!还能有下次?!”她瞪他。
他讪讪一笑,摸着后脑勺说道:“战场上本就是刀枪无眼,我也并非是贪生怕死之人,若真是这样,我倒不如不要上战场。如斯,你应当有这个准备的呀!叶帅他征战沙场,也必定会受伤。若是叶帅受伤了,那你岂不是要哭翻了天?”
“谁哭翻了天!”如斯撅了嘴巴,又瞪着他。
书明笑了:“你还不服气我说话,我只是想你要是和叶帅一直好下去,就要有那个准备。”
如斯听他如此说,心中微微有些惆怅。她等着帐帘外的那方天空,银色的眼里是晦涩不明的感情。过了许久,她转目望着书明,问道:“若是你有了心爱之人,你怕不怕他们伤心?”
不提防她这一问,书明愣了一下,转而安静的说道:“我没有心爱之人,所以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那如果爷爷还在世,你还会来参军吗?”
“不会。”书明迅速回答,只静静说道:“我便是等爷爷过世后才来投奔骁龙军的。如斯,一个人他心中无牵无挂才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相反,如果一个人心中已经有了牵挂的人,那便如上了桎梏一般,处处受到牵制——并非他怕死,他只是怕死了之后那个人会伤心。”
如斯点头,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个人相对静静坐了一会儿,她才开口改日再来,边转身出去了。
她心中烦乱的很,脚步匆匆却又不知该去往何处。
脑袋里还想着书明的话——如果一个人心中已经有了牵挂的人,那便如上了桎梏一般,处处受到牵制。并非他怕死,他只是怕死了之后那个人会伤心。
这句话如针一般刺在心中,让她好生难受。
她想起叶雍睿身上的伤疤,纵横交错,有的伤在极凶险的部位。那些伤有新有旧,扎得她眼酸疼。
他不怕死的……她想起他身上的那些伤,便会想起他无畏无惧的穿梭在刀光剑影之中。
心突然凉了下去。
忽然听见耳边一阵喧之声,她回过神,发现自己原来不知不觉走到了主帅大帐。朝那声源望去,她觉得好生奇怪。
那大帐前竟站了数十位婢女,她们身着中原女子常穿的襦裙,可她们皮肤大多偏黑,五官也迥异于中原人。
如斯在营中为求方便,一直都是以男装示人。整个大营内,除她与荟儿之外,就再无一个女眷。此时打眼一看,怎不让她心生狐疑?
正在猜测时,却见那大帐帐帘被人掀开,一白衣男子闪身出来。他皱着秀气的眉毛,一双重瞳之眼中满是不耐的神色。他抚了抚直挺的鼻梁,惯常扬起的唇角此时却微微向下撇着。
他抬头,看见了那做男装打扮的少女一下子愣住。
“你怎么寻到这里来了?”徐子秀笑着走过去。
如斯问道:“那些婢女是什么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哦……这些女子是南廷那边送过来的……”他拖长了音调又抚了抚鼻子,扭过如斯的肩膀只带着她离开。“走走走,我带你去玩。”
她打掉他的手,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一个堂堂一军军师,怎么就想着玩呢?我还有事要忙,不陪你了!”
“诶,你这丫头!”他嚷了一声,将正欲离开的她又拉了回来,只笑道:“你怎么在这军中呆了几个月就变得越发老成越发不好玩了?你陪我去玩吧,去后面的山坡,把竹篓带着,那山坡上长了不少草药,咱们摘些回来给徐医师。”
她听他这样一说,想了想,终是随他去了。
夜晚时分,外面一阵阵雷声,不多一会儿,如斯边听见细雨扫着帐篷发出的“沙沙”声,便如羽毛一般扫着人的心。她放下医书,起身打开帐帘,那雨和着风刮了进来,落在她脸上微微的凉,她这才惊觉,秋天已经来了。天色黑沉,哨楼里的篝火在雨幕中寂静的燃烧着,如同黑夜中的眼。有披着蓑衣的士兵手执着武器来来去去,铁甲撞击的声音亦是静静的撞击着她的耳膜。
她放下帘子,回身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就在此时,背后一凉,她回眸,却见男子已经进来。许是没有打伞,他一路从主帅帐匆匆跑来,雨在他脸上挂成一滴滴小露珠。他抹了一把脸,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睛这才从模糊的脸上露了出来。
“受凉了吗?”他关切的问。
她摇头,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晚上没有军务要处理吗?”
他转身走到屏风后面,换下了身上的湿衣——这里原本就是他就寝休息的大帐,只是她来了之后边将这帐子让给了她。其中衣物却并没有搬到别处,仍留在这里。
他换了一身淡青色的长袍出来了,望着她一笑:“过来陪陪你,方才打雷了,怕你害怕。”
烛火映在她的脸上,她皮肤原本就偏白,一双银色的眼睛被烛火渲染的仿佛两颗光泽奇异的明珠。她微微低首,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一头乌黑的头发铺在上面。只衬得发如墨,肌如雪,美的动人心魄。
他微微讶然,竟然发现自己从来都不曾知晓当初那个怯弱的小女孩已经出落的如此美丽。
“过来。”他坐在床榻上,朝她招手。
她别别扭扭的走过去,还未站定,他长臂一伸将她拉入了怀中,埋首在她脸上狠狠印下一吻。
她骇了一跳,他一向是温柔的,怎么今天狠的像一头困兽。她推着他的胸膛,可他的唇凉凉的在她脸上游走,吐出一团团成熟而温热的气,只让她痒的想要躲避。
他吻了她的眉毛,吻了她的眼睛,吻了她的鼻子,最后薄唇停留在她的唇上,一享芳泽。
这一吻,直到她喘不过起来才放开。之后他便将头埋在她的颈项中,也不说话,就这么抱着她,气息扫着她的颈脖,却让她微微有些迷茫。
烛火“啪”的一声跳跃了一下,四周安静,只听得见雨声。
“是出了什么事吗?”她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在她颈项间的芬芳里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