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二人已然来到后山密林之处,此处古木参天,树荫浓密,阳光已然无法直射,有一些阴森之意。圆清走到此处停了下来,那女子也止住脚步,四处观瞧,不知圆清带她来此有何用意,圆清环看四周,对她说道:“姑娘,此刻是白天还是夜晚?”那女子听此问话,略感诧异回道:“自然是白天,刚才在后屋之时,艳阳高照,我们不过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大师为何有此一问呢?”圆清道:“白天?如何确定,你能够看见阳光么?”此时他二人处于密林之内,虽说阳光无法照射到他们身上,可是强光穿透树叶仍是能带来光亮,白天黑夜,一目了然,根本无需发问。那女子心中也是更加疑惑不知道圆清此问何意,想了想说道:“大师与我,皆能看清周边环境,自然是白天,才能够清晰辨认,至于阳光是被这浓密的树叶遮挡住了。”圆清又问道:“那么姑娘你能辨别此刻方向么?”这女子随着圆清步伐而来,并未细心留意东南西北,此刻被他一问,环视一番之后慢慢说道:“此时四周浓阴茂密,景色相似,实在很难寻清方向,而且进山至此,都是踩着杂草而来,此刻若想寻找来时的路,也十分不易。不瞒大师,我此刻已分不清身在何处了。”圆清说道:“姑娘,你此刻就在你的内心深处,想要破解心魔,就要用你的精神意念去战胜它,不要迟疑,不要犹豫,和尚就在你的身边,你要勇敢的面对,阿弥陀佛。”那女子好像突然感觉圆清的声音由面前转至身后,回头一看,毫无人影,转过头来,发现圆清已然不在。此刻,偌大的阴森树林中只剩下她一人,瞬间恐惧笼罩在她的心头,她高声大喊:“大师!大师!你在哪里?”反复重复着数遍,还是不见人影,慢慢的她蹲在地上开始抽泣。突然有人拍下她的肩头,她猛然回头,神色惊恐,高呼:“逸哥哥?你怎么会在此处?”那逸哥哥露出和善笑容说道:“我来带你回家。”那女子呆了呆说道:“逸哥哥,我们的家早都没有了,都被奸人所害,我们再也回不去家了。”逸哥哥说道:“傻瓜,怎么会没有家呢,有你有我,我们就有家啊!婉妹,我知道你吃了不少的苦,放心吧,以后逸哥哥天天陪在你的身边。”那女子又说道:“可是你不是被坏人所害了么,怎会身在此处呢?”逸哥哥又说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孤苦的在世上飘零,再说,你我还没有拜堂,我怎能舍你而去呢?”听到这,那女子又哭了起来,声音哽咽的说道:“逸哥哥,对不起,我被人要挟,被迫与他人拜了堂,我已不再是纯白之身,如何还能再嫁于你呢?”逸哥哥拍着她慢慢说道:“婉妹,你那是不得已,我又岂会怪你呢,不说了我们快走吧,切莫让来祝福你我之人等的着了急。”说完慢慢的抱起了她,那女子在他怀中,感觉昏昏沉沉,像似睡着了,等她张开眼之后,发现自己竟坐在家中,身边一堆人在叽叽喳喳的,她仔细瞧过之后,发现正是她府中下人,其中一位长相清秀丫鬟的说道:“小姐,怎么还在发呆,赶快梳妆啊,一会轿子就到了,您可千万别误了时辰,让我们许公子等着了急。”此刻,这女子表情无比惊讶,她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她清楚记得,她的亲人都被奸人所害,而她的逸哥哥更是惨不忍睹,怎会在此与她拜堂呢,难道是在做梦么?可是这梦境如此真实,这不是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么,她不敢再去回忆了,她希望,自己所经历的所有灾难都是一场噩梦,而此刻,噩梦已醒,等待她的是她理想的生活。
她注视着她面前的铜镜,和桌上的琉璃首饰与胭脂腮红,在下人的帮助下,她穿着华丽,头顶华盖,缓步迈出了大门,乘上了红轿,一路吹吹打打,直奔她幸福港湾。在那里,她的情郎早已等候多时,只要行完大礼,就能终成眷属,所有的准备都已就绪,只待礼官,宣告事宜。突然,外面传来一声诧喝,一众彪型大汉,手持鬼头刀,从房檐上,飞奔而下,其中一首脑大喊道:“许老爷,有人托我给你献上贺礼。”说完一声口哨,身后那些人,从腰间抽出银镖,射向众人,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银镖瞬间钉入人身,只一晃,就有十几人,惨叫倒地,所有宾客做惊兽状,纷纷四处逃窜,那为首的贼人说道:“不要放过,尤其是许家父子,断断不可留下活口,上!”刀刃锋利,劈在皮肉之上,焉有存活之理,不多时,就已尸横遍野,而那许家公子许宸逸更是被那为首贼人枭首而亡,这一切的一切都放生在那女子的眼前,这女子发出惊人惨叫,惨叫中透露着无比的绝望和愤怒,眼前一黑,已然昏了过去。待她再次睁眼之时,则是身处于一破屋之中,身边有一对老人,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正是她的父母和弟弟。她睁眼之后第一句话就冲那老人问道:“爹爹,逸哥哥怎么样了?”那老人面露悲痛之色,缓声说道:“孩子,你要节哀啊。”听完此话,她的表情几经变化最后面露绝望之色,仿佛一切都已不重要,呆呆的看着残破的屋顶。这时忽听门外传来一阵马叫,不一会从外面进来几人,那几人慢慢走到这女子身边,为首的人说了声:“好个闭月羞花之貌啊!哈哈,算我有此艳福,果然此行不虚,如今大事已定,又有如此艳遇,真是可喜可贺啊!”身后几人接连夸赞,说道:“大哥真是有福之人啊。”为首的那人又说道:“姑娘,随我走吧。”那女子看了看他,无动于衷,为首那人微微动气说道:“你可知我是谁么?竟然敢如此不屑于我?也罢,看在你的容貌上,我再次相请,姑娘随我入山,去做寨主夫人,逍遥自在,如何?”那女子又看了看他,转身回到她父亲身旁。为首那人面上有些挂不住,怒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在问你一遍,你随不随我来?”那女子冷冷说道:“我乃名门之后,岂能随你上山为匪,休要痴人说梦。”为首那人面色铁青,冷笑着说道:“嘿嘿,好!但是,就怕由不得你呢,大岩,把她带走。”他身后上来两人,强行拉住那女子,那女子父母如何能肯,上来拼命阻拦,为首那人大喝一声:“活的不耐烦了?”说完一掌劈向那老者胸口,那老者口吐鲜血,向后飞去,正好砸在那老妇身上,老妇瞬间昏迷过去,反观那老者,已然毙命,场中只听见,那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之声,和那十岁的孩子震天的哭声。为首那人又说道:“你要是在不从我,那老妇人和这孩子,我顷刻就让她们没命,你到底从不从我?”眼中射出凶狠目光,那女子看了看老妇,又看了看孩子,在凄惨的哭声中缓缓点头。那为首的又说道:“带上这孩子,作为要挟。”说完,手下帮众,拖的拖,拽的拽,将两人带离破庙。
那女子再次睁眼,已是在一大堂之内,也是身披霞帔,头顶盖头,这次,是坐在一木椅上,此刻这女子盖头之下,已是泪水决堤,几日来的变故,让她措不及防,她的意识,感觉有点模糊,只听得四周,呼声震天,突然,她好像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那目光好像穿透盖头,看到她的心里,这感觉一闪而过,却十分深刻。待到有人宣告行礼,拜堂之后,这女子心中悲惨之意更盛,她本来是要和她心爱之人共结连理的,此刻,却要嫁于这杀父仇人,这是什么天下,这是什么世道,我存于这世间还有何意义,我恨这天道不公,我恨这世道不明,我再不愿存活在这人间地狱。这女子在滔天恨意中被人领至后房,不过在这春色暖阁中却有银光冷冷闪过,一把匕首已然被她藏至床头,只待了结深仇大恨,便饮恨自尽。不过这女子的意识却慢慢恍惚起来,这几日发生的不幸,和所在的场景,都如身临其境般的真实,但又感觉并不陌生,仿佛似曾相识,她的精神越发飘零,无法辨认自己到底是在回忆,还是在经历,十分痛苦。恍然间,她感觉又看到了熟悉的背影,是她的逸哥哥,就在眼前飘忽不定,不过声音却慢慢传了过来。“婉妹,婉妹”开始模糊,却渐渐清晰,那女子还是无法看清,但是她清楚知道,正是她的逸哥哥。慢慢的这女子问道:“逸哥哥,是你么?”那声音回道:“婉妹,就是我啊!”那女子惊泣道:“逸哥哥,我好想你,我好挂念你,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边说边用手在摸索那声音的来源。那声音又说道:“婉妹,我如何能舍得离开你,你是我一生所爱,也是我想要终身守护的,怎奈天道无常,你我终是有缘无份,不过我有幸能陪你慢慢成长,陪着你开心,看着你玩闹,这种幸福,已是我毕生所求,所以,我并不空虚,只是遗憾,不能与你白头偕老,不能与你养育子孙,不能与你终日欢笑,不能与你死则同穴。婉妹,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想告诉你,我这一生最幸运的时刻,就是同你在溪边垂柳下相遇,幼时的你,是那么灵巧可爱,是那么冰雪聪慧,是那么娇羞俏丽,是那么让我心生向往。可惜逸哥哥再不能陪你去溪边捉鱼,再不能陪你丛间嬉戏,再不能看你弄妆粉黛,再也不能逗你开心了,你知道么看着你的笑,就有幸福在填充着我,还有故意惹你生气,看着你似嗔非嗔的样子,真是融化了我的心。婉妹,逸哥哥真想永远永远守在你的身边,可是,我无法陪你走完剩下的人生了,婉妹啊!我的婉妹,你一定要坚强起来,你一定要勇敢的面对,不要再有傻想法,带着我们的祝福,活下去吧!”声音慢慢充满了哽咽,却流露出无比的坚强,这个声音把他最后的爱都给了这个少女。此刻,泪水如决堤的江河,悲伤似倾盆的暴雨,这女子的哭声无比凄惨,让人心疼。痛哭是化解痛苦的一剂良药。还是这座山,还是这片林,一名无比美貌的女子,此刻已经坐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在她身后,一个十分俊秀的小和尚笔直的站立着,手握念珠,低着头,口中默默诵经,待到女子的哭声响起,他停了下来,看着她,慢慢的蹲了下去,用手轻轻拍打着那名女子,说道:“心魔已破,姑娘,牢记你情郎的嘱托。”那女子转过身趴在圆清的膝盖上,双手抱住圆清,哭声更胜,圆清仍是轻轻拍着她,心中默想,把所有的委屈,痛苦全都发泄出来吧,姑娘你已经解脱了,好好的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