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靈儿的指示,鑫儿的位置是在穿过米都的城东郊外,倘若真以步行,至少要花小半天,但直接飞行越过米都,却只需要几分钟。
为了不引起城里人注意,画雨控制浮冰飞的比较高,就算在地上瞧见了,也只是天空中的一个黑点儿,这样一来有好有坏。
好处是没有不必要的麻烦,但昨晚战斗到现在消耗巨大,所以坏处是刚越过米都城,画雨就觉得体内空虚,是飞行时间就要到极限了。
果然,始终帅不过三秒,再坚持不多会儿,画雨便下了地,瘫坐在地上,“靈儿,我…我不行了…”
“哥,你行的你行的,就快到了,就在前面!”,靈儿软糯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
“快站起来啊!”,靈儿硬生生把画雨拽了起来。
“靈儿,这荒郊野外的,你没带错路吧?”,画雨喘了几口气,看看四周,跟个原始森林似得,有些杂草比人都高。
“快点儿,就在前面!”,靈儿拖着画雨疲惫的身子往前走。
画雨现在的前进速度跟普通人比差不了多少,但好在真如靈儿所说,穿过一段野地来到一片较平坦的树林。
这片树林的树每一根都站的笔直,树与树之间的间隔也比较分散,视野开阔。
再走几分钟就能看见前方有个孤独的双层茅屋农家院,但房门紧闭,院子用树枝篱笆拦了些鸡,只有几只鸡在院子里悠然觅食。
此情此景俨然一副恬静的田园生活,画雨有些不可置信,“靈儿,你确定是这儿?”
还没等靈儿回答便听房子里传来一连串狂笑,如此便大概证实了靈儿说的话。
因为屋里传出来的笑声不是普通人爽朗的笑,而是故意的嘲笑,甚至带了些凶狠。
“怎么样?”,靈儿骄傲仰起头。
“算你厉害”,画雨稍微收敛气息,拉着靈儿悄悄摸进这独栋院子里。
“哥,这个可以吃吗?”,靈儿指了指地上几只有些懵逼的芦花鸡。
“嘘!”,画雨顿在院子里,“你小点儿声,等会儿再吃!”
画雨蹑手蹑脚摸上二楼,靈儿却是一脸轻松,因为靈儿走路平常人根本听不到声音。
画雨好不容易摸到了一扇窗户下,窗户被一根棍子支撑着有条缝隙,但画雨还是不敢冒头,生怕被屋里的人看到。
听屋里的动静好像就只有三个人,一个陌生男子、陆财和鑫儿。
“哥,我们冲进去直接打倒那个人!”,靈儿挥舞着拳头小声道。
“别急,先听听”
画雨此时还没缓过劲儿来不说,关键是屋子里面像是在对话,这倒是引起了画雨的好奇心。
“你放了我女儿,我陆财任凭你处置,绝无怨言”,陆财虚弱的声音传来。
“假惺惺!为了荣华富贵,当初连自己女儿都能舍弃,虎毒不食子,你却比那恶虎更毒!”,男子道。
“你到底是谁?”,陆财原本虚弱,这一句却有些激愤。
“啪!——”
一声清脆的鞭子声传出,随之而来的是陆财的惨叫。
“哈哈哈哈!你知道这些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那些家产原本是属于我的!”,男子说一句便抽一鞭。
“今日你总算落在我手上,我要…让你也尝尝倾家荡产的滋味!”,男子咬牙切齿,鞭子抽打声愈发响亮。
“住手,别打了!”,鑫儿哀求到。
“别着急,一会儿就到你,陆家没一个好东西!”
“你打我,别打我爹…”,鑫儿苦苦哀求。
“鑫儿…”,陆财声音已经十分微弱。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轻易死去,我要慢慢折磨死你们,现在你这么着急,那就…换你来吧!”,男子声音像是调整了朝向。
画雨心头一紧,不好,鑫儿要吃苦头了。
画雨起身将窗户往上顶开,想回头喊靈儿,却见靈儿已经起身迅速翻进了屋里。
那男人表情有片刻慌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靈儿一腿掀翻,撞到门板上。
“小靈儿!”,鑫儿被麻绳绑住手脚,见到靈儿欣喜叫到。
“还有我呢,哎哟我去…”,画雨有些吃力翻进屋里,险些脚下一软摔倒在地板上。
画雨看向靈儿,靈儿还站在原地手舞足蹈比划拳脚,遂摇摇头分别给鑫儿和陆财松绑。
“你干什么?”,那男子缓过神来,随即想冲过来阻止,但瞧了瞧还在比划的靈儿又捂着肚子缩了回去。
“你什么人?”,男子吼道。
“我?我是好人啊”,画雨轻描淡写道,“哎呀行了,靈儿别瞎比划了,回来”
“哦”,靈儿答了一句却是向鑫儿扑了过去。
“谢谢你啊,小靈儿”,鑫儿一把将靈儿抱起来摸摸头。
“你是自己跟我去见官,还是我绑你去?”,画雨站到男子身前。
眼前的男子看起来年纪不到三十,体格壮硕,皮肤粗糙黝黑,宽阔的腮帮子上有浅浅胡茬。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男子发了狠,甩甩鞭子便抽了过来。
画雨有些笨拙闪开,鞭子抽打在屋里的摆件上,桌子茶具被抽的炸裂。
画雨看其出手果断,步履稳健,应该是个练家子。
分心之际一个不慎,画雨背上却被抽了一鞭子,火辣辣的疼。
画雨心想大意了,这人虽比不上蒋刀里、刀疤脸之辈,但连鑫儿都被生擒,至少比鑫儿厉害。
“哥!”,靈儿叫了一声。
“别…别别…”,画雨疼的龇牙咧嘴,“我…自己来…”
一时间屋里碎物横飞,画雨此时力竭,已渐渐处于下风,但男子并未强攻,反而有意无意往门的方向走位。
画雨这才反应过来,这货并不是要羞辱自己,而是想趁机逃跑,果不其然,男子一个驴打滚翻出门外,顺势一个后空翻下了二楼,已经到达了院子里。
“靈儿,还是你来吧,快…快追!”,画雨一屁股干脆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靈儿接受到信号,从鑫儿怀里跳下,几个箭步冲出门外,踩在走廊栏杆上,猛地跳下,迅速追击,短短五秒钟就听见院子外传来男子的哀嚎。
“让你跑,让你跑,让你打我哥,让你打我哥,让你欺负鑫儿姐姐…让你…让你…让你!”
靈儿半坐在男子肚子上,一只小手将男子双手压在他胸口,另一只手握着拳头拍打男子脑袋。
可怜男子哎哟声连天,不断求饶。
“靈儿,算了算了,打一顿得了,一会儿还得送交官府,别整破相了”,画雨掺扶着陆财一瘸一拐下楼,鑫儿也早早站到了男子身旁,手里攥着绳子等着绑人。
靈儿噢了一声便起身,鑫儿眼疾手快赶忙抓住男子手腕,将绳子绑紧,“老实点儿!”
画雨将陆财扶到院里的石桌上,自己也找了个石凳坐下休息,看了看地上被靈儿和鑫儿捆得像猪儿虫似的男子,有些同情地问:“我看你这小院打理的井井有条,像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怎么想起害人?”
“哼!”,男子双眼一闭,也不反抗,像是坦然接受现实。
“刚才你们的对话我也听了些,看你的岁数应该不会与陆老爷有什么深仇大恨吧?”,画雨又问。
“手下败将,你没资格问我!”,男子像蚯蚓似得扭动了几下,不服气叫到。
“我哥问你话呐!”,靈儿奶声奶气,举着拳头照着男子头顶就是一拳。
“哎哟,嘶…你这小娃娃,到底什么怪物,力气怎么那么大?可惜了这好皮囊,是非不分!”
靈儿听了,转过小脸面向画雨,双眼尽是委屈。
“说什么呐你!我看你是还想讨打!”,鑫儿听不下去了,吼道。
这男子也真是死鸭子嘴硬,接着顶嘴,惹得两女孩子不开心,又挨了一顿揍,不过这一顿揍倒也让他老实了不少。
“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画雨起身走到男子身子身前蹲下。
男子舔了舔嘴角的血丝,不甘的瞪了两眼,还是妥协了。
“姓高,单名一个尚”
画雨一愣,高尚?这名高尚,做的事可不怎么高尚,但听到这个名字反应最大的人却是陆财,猛地站起身子又迅速坐下,表情七分回忆三分慌张。
“你和陆老爷有什么仇?”,画雨直接了当问道。
“哼,杀父之仇!”,高尚恶狠狠道。
画雨又回头看了看陆财,不见反驳,难道真有其事?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陆老爷不像那种人”
“哈哈哈哈,那小娃娃也不像是能打败我的人”,高尚叫到,“这么多年苦心学武,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报父仇,如今竟然轻易败给了一个小娃娃,我不服,不服!”
“你不说,一会儿再挨打我可劝不住了啊”,画雨威胁道。
高尚长叹了口气,表情依旧不服,犹豫片刻还是不甘答道:
“那年…我刚满十二岁,家里有片柴山,日子过得滋润,直到有一天,我爹带了两个人回家,说是生意上的朋友,我当时也没太在意,刚开始正常,但后来,我爹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最后重病瘫痪在床,连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高尚转过眼神瞪着陆财,“再后来,我家的柴山莫名其妙转移到了你的名下,我爹身体差,但神志还算清醒,他不可能将柴山白白拱手送给你,那时我这才意识到,是你在暗中算计我爹”
画雨看了看陆财,只见陆财喉结上下鼓动,嘴唇哆嗦,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
“接着,我想去找当年我爹带回家的另外一个人,想着也许能得到些帮助,但那晚却刚好撞见你抱着个小娃娃鬼鬼祟祟与他接头,你走以后,我当面质问他,才知道你是个卖女求荣的畜生!”,高尚怒吼。
“不…不…不是的…”,陆财全无往日威严,眼中带着惊恐,差点都没坐稳。
“那人年事已高,夫妻膝下无儿女,愿意以全部身家换得一女,我求他帮忙,他不肯,还说你得到家产肯定留有后手,他必须连夜离开,这一切都是你干的,陆平!”
“他说的是真的?你以前叫陆平?”,画雨冲陆财问道。
“我…我…”,陆财我了半天却没我出个所以然来,看来是事实无疑了。
“鑫儿,不是那样的…别…别走,鑫儿…爹错了,爹当年糊涂哇…”
鑫儿满脸嫌弃,抱着靈儿头也不回出了院子,靠在外面一棵树下不再搭理这边,陆财却不慎扑倒在地,狼狈叫喊,却换不到鑫儿回头。
“哈哈哈哈…看到了吧,连他女儿都不肯原谅他,何况我这杀父之仇?”,高尚躺在地上大声叫到。
画雨冲鑫儿叫了几声,也不见回应,无奈又转身冲陆财以更加严肃的语气问道,“陆老爷,他说的是真的吗?”
“不,不是那样的,我…我当年确实做了些错事,但我没有杀人,我…我只是装作没看见而已…”,陆财忍着伤口疼痛,颤巍巍站起来重新坐回石凳上,缓过一口气才答道。
“什么意思?”,画雨有些纳闷,高尚满脸不屑,一副任你怎么狡辩的面孔。
“早些年有我,有他父亲高财,还有一个生意朋友,叫赵青,这些年应该就是赵青将鑫儿养大的,但当年这害人的却不是我,是赵青,我只不过…当时太过怯懦没有阻止他”,陆财缓缓道来。
画雨看向之前鑫儿的方向,鑫儿已经不在那棵树下,不知道抱着靈儿去哪儿了,于是接着听陆财讲述。
“高财因为有片柴山,是我们三人中最富裕的人,赵青家里有几块梯田,而我则是最穷困潦倒的那个”,陆财一边说一边整理下正在渗血的手指的绷带。
“高财不嫌我穷,带着我做生意,生意也是越来越好,但那时赵青却起了异心,生了贪念,想要霸占所有财产,期间不少次私下找我合计,我那时胆小,只是劝他不要做坏事”,陆财内疚说道。
“之后他也没有再找我合计,我只当他放弃了,但后来我也注意到高财身体越来越差,我才知道,赵青根本没有放弃贪念,只是我和高财都发现的太晚了,毒已入骨命不久矣”
陆财看向高尚,“那时你还小,高财怕你斗不过赵青,也遭毒手这才将柴山等资产转移到我的名下”
“不!不可能,你撒谎!”,高尚叫到,“我当时还质问过那个人,还亲眼看见你将女儿卖给了他”
“哎…谁会承认自己是坏人,怪只怪我当初太过胆小怕事,赵青威胁我,说我早已知情却视而不见,就算告到衙门我也算是同伙,况且财产确实转到了我的名下,这么一来说不定官府会认定我是主谋”,陆财暗自摇头。
“这么说,你就有把柄落在他手里了?”,画雨问。
“是啊,我也不敢声张,只能任由他威胁,他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刚开始也只是要些财产,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提出要求,要给将女儿过继给他…我…我糊涂啊…”,陆财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画雨赶忙上前阻止,“事情已经发生了,自责也没有用,那后来怎么样?”
陆财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来我后悔了,多次私下讨女未果,就决定即使同归于尽,我也要将女儿接回来,那晚我带了一大队人马去讨要女儿,不曾想赵青却早一步收到消息跑了,就差一点儿”
高尚听到这里却直摇头,“不,不!”
“虽然赵青得到消息跑了,但我也狠了心要抓到他一起去官府自首,经过全城搜捕,最后终于是在高家的柴山上找到了高尚和赵青一家”。
陆财也摇摇头,“原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就躲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同时我也反应过来,给赵青通风报信的人,正是高尚”。
“就是因为这个事儿,这些年你让他一个人流落在外?”画雨想了想问,“诶,不对啊,既然你追到了赵青,那鑫儿是谁抚养长大的?”
“只是追到而已,后来受到蒙骗的高尚带着赵青一家突出重围,毕竟没人比高尚更熟悉他家的柴山,只不过赵青一家在高尚的掩护下跑掉了,高尚却被我们抓了个正着”
“别说了!”,高尚暴吼,“我不信!”
“那时他被逼到柴山背面,那是一处悬崖,我极力劝阻,他还是选择了跳崖,在那以后我日夜搜索,却再也找不到踪迹,只以为是被野狼叼走了”
“所以赵青一家就再也没找到”,画雨道。
“是啊,赵青也许是怕了我不要命跟他斗,这么多年,人海茫茫的一点儿音信都没有”,陆财眼角挂上了泪花。
“骗子!”,高尚哭喊,“骗子!”
“你们高家虽然坐拥柴山,在城里却没什么亲戚,有些朋友也不过是些生意朋友,在你还没有投奔赵青之前,那段日子会有谁暗中给你送衣送食?”
陆财此言一出,高尚瞬间呆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眼泪不断涌出。
“我确实对不起你们高家,为了纪念故人,我这才将自己的名字改为陆财,这财便是高财的财”,陆财叹息到。
画雨摇摇头,也长叹一声,这时旁边树林里却传来了一股烤鸡的味道。
画雨顿时去看院子里的鸡,原来早在高尚要跑出院子的时候,鸡也跟着跑了出去,这会儿被只怕是被鑫儿和靈儿给逮住烤了。
“高尚,我挨你一顿鞭子,吃你只鸡不过分吧…”,画雨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