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金口玉牙,说啥是啥。现在汉宣帝的帝王地位基础尚很薄弱的不算太稳固,而御驾亲征、力斩胡酋的伟业军功,则是他现在急需可以用来加强帝王尊严和威信、稳固帝位的一个上佳机会。如果纪啸不马上说清楚事情的原委,汉宣帝说不定随后就会弄出一个什么‘传首天下’、借以炫耀他帝王辉煌军功的‘节目’?
等到汉宣帝开口,那时纪啸想要再行阻止也就显得有些晚了!假设纪啸待汉宣帝开口后再予以阻止,也许汉宣帝会表现出一种‘关爱子民、以国本为重’的宽仁姿态答应用乌籍的首级去换回几千伤残军卒?但也必然会在汉宣帝的内心里留下不太舒服的感觉。是人就有私心,何况汉宣帝现在还仅仅是一位刚刚年过弱冠的少年人。与至高无上的帝王之位的稳固相比,几千伤残军卒的生命其实本就不值得一提。
当然,纪啸即使是先把事情说清楚,也可能不太符合‘难免年少气盛、希冀大有作为的汉宣帝’的心意?但也总要比‘让汉宣帝把话说出来、再收回去’比较容易让人接受。
故而,纪啸也就马上从在御帐中排成两列的各级将领大致中间的位置、向前迈了两大步站了出来:“启禀万岁!微臣尚有事要向万岁启奏!”现在的纪啸,有样学样的已经基本上已经可以熟悉掌握了在朝廷上下的特定场合、特定时段的某些‘专用词汇’。
“哦,纪爱卿在此次随朕亲征大漠中实是居功至伟,堪称忠肝义胆、勇武绝伦哪!不知纪爱卿尚有何话要说?可上前来说予朕及众位老大人听听!”
本来,惊喜的打断了甘延寿嗓音洪亮的‘说书演绎’以后,汉宣帝就已经精神振奋得苍白的脸颊涌上了一抹潮红、金口欲张的想要马上就传出‘他老人家’的圣谕。被纪啸及时的站出来给适时的封堵住以后,汉宣帝也就只好咽回去了他想要提高嗓音传出的旨意,苍白的脸颊上兴奋的潮红未褪、有些抑制不住笑意的望着站出来的纪啸说到。话里话外,汉宣帝已经在口头儿上开始对纪啸褒奖有加。
其实,在这个时候,如果纪啸出于对未来仕途辉煌的考虑,适当的对年轻性亢的汉宣帝颂扬一番、大赞他的帝王功德,也很可能马上就会得到身为帝王的汉宣帝更进一步的信任和宠溺。
何况,纪啸的背后现在已经有张安世、老苏武等做后盾,并不太害怕遭到寻常朝臣、将领们的嫉妒和进谗。而纪啸需要忌惮的‘大汉第一人’老霍光这个隐患也已经消除,甚至老霍光现在还期盼着纪啸能够在仕途上更上一层楼。
但事无万全,这又安能是秉性偏于桀骜的纪啸的性情?他又安能弃数千为大汉的江山稳固而浴血塞外致残的大汉军卒而不顾?
因而,待汉宣帝笑吟吟的说完之后,纪啸马上就又上前两步、同身形高大的甘延寿并排站在一起向高坐在上的汉宣帝行礼、高声的说到:“启禀万岁!微臣乃是出列向万岁请罪。请万岁恕微臣擅专之罪!”
为了数千伤残军卒的生命,纪啸也只能是先放低姿态的‘自己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给自己编织罪状。
“请罪?纪爱卿已经为我大汉立下了如此大的军功,朕正思如何的封赏纪爱卿哪!纪爱卿何罪之有?纪爱卿又擅专了何事?”汉宣帝脸上不免露出了十分诧异的表情问道。
“启奏万岁!胡酋乌籍之首级、及象征其在蛮胡中之地位的王帽,微臣与甘都尉已经携回,万岁可让甘都尉出帐取来献于万岁阙前。至于微臣擅专之事,稍待微臣再向万岁予以请罪可好?微臣恭请万岁圣谕!”明知道年轻的汉宣帝心急知道‘他可借以炫耀的资本乌籍的首级、王帽等’是否到手的纪啸,自然是先遂他心意的满足其渴望之心。
“好、好、好!就依纪爱卿。甘都尉速去帐外把胡酋乌籍之首级取来,以供朕及诸位老爱卿一观!”点着头连说几个‘好’字的汉宣帝,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的马上就把甘延寿打发出去、前去御帐之外取来乌籍的首级、王帽等。
待甘延寿宏声的应诺、还仿佛十分关心的侧目斜睨了纪啸两眼、纪啸轻轻地点了点头、才扭转壮硕的身躯疾步走出御帐之后,有些心急的汉宣帝马上就望着低首肃立着的纪啸说到:“纪爱卿现在可言尔有何种擅专之罪了吧?”
“启禀万岁!微臣同甘都尉相协杀出重围、在返回途中偶遇虎牙将军田大人麾下之失散的军卒以后,闻之田将军所部因欲拯救全军而孤军深入陷日重围,微臣即同甘都尉下决心相助田大人一臂之力、协助田大人所部突围。故而才杀入敌阵、并阵斩胡酋乌籍,利用胡人群龙无首之机趁势杀透重围同田将军所部会合到一处……。”
不得不接着‘甘延寿说书的且听下回分解’往下说才能解释清楚的纪啸,首先在言语上替田顺开脱了一番,才表情十分沉重的接着缓缓述说到:
“但在微臣同田大人商议如何突出重围之时却发现:田大人之所部已经军力极度疲惫且不去言,最为令人难以处之的则是田大人所部尚有数千行动极其困难的伤残军卒。
这些伤残军卒,均是为了我大汉的江山社稷而浴血鏖战塞外才落下的残疾,乃是同为我大汉军中的骨肉兄弟,且亦为我大汉立下了汗马功劳。因而,微臣实是不忍心只顾着自身及尚算完好军卒的逃命、而弃这些只能是引颈就戮的接受胡蛮残杀的伤残军卒于不顾。
携带这些伤残的军卒一同突围,必然会拖累全军无法突围成功;弃之这些伤残军卒,这些伤残军卒又不可避免的会遭到胡蛮的残害。在万般无奈之下,微臣才想出了一个可以尽量保全这些伤残军卒、也就是微臣请求万岁‘宽恕擅专之罪’的笨办法。
以微臣想来:胡蛮极其信奉‘首级无法归体就不得超生’之说,为了笼络部曲之心,胡酋壶衍鞮必然会极其的渴望索回乌籍之首、以便归体厚葬。
故而,微臣就擅专的给胡酋壶衍鞮留下了一封书信,由一名军中下级将校留下来持有、并转交给胡酋壶衍鞮。同时,这名留下来的下级将校亦可适当的管束、照看一下这些伤残的军卒。
微臣给胡酋壶衍鞮留书的内容乃是:我大汉将在边城五原,以胡酋乌籍之首级与彼等交换我大汉此战因伤残而被俘的军卒。
微臣考虑到我大汉不仅田将军所部有数千落入胡蛮之手的受伤被俘军卒,其余各部亦必也有数量不等之数。故而,微臣在列出被俘之伤残军卒数量时,亦尽可能的加以了夸大、并言:待交换时如有所缺少,将毁掉胡酋乌籍之首级,令乌籍之魂永不得超生。
似此等国之大事,微臣未曾上奏万岁就已经处之,实乃是有擅专之嫌。故而,微臣才奏请万岁宽恕!”
此时,已经瞥见双手捧着包裹着乌籍首级的破布包、拿着乌籍王帽的甘延寿进御帐来到自己身边半天了的纪啸,也瞄见汉宣帝的脸上露出了渴望、急迫的表情,就马上长话短说的尽快结束了叙述自己‘请罪内容’的上奏。
“哦,原来是如此呀!爱卿此行虽乃是出于体恤所属之心,但也确实是有些独断、擅专矣!哦,大将军之意若何?”坐得高看得远、比纪啸还早一些看到甘延寿捧着东西进来的汉宣帝,因心急观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反而把田顺的麾下说成了纪啸‘体恤所属’、并把问题一竿子就支给了老霍光。 可见其急迫之心!
“万岁!依老夫(大汉朝也就只有这位‘活祖宗’在帝王面前还能够自称‘老夫’)之见,纪中郎之所为乃是为了保全我大汉的伤残军卒免遭胡蛮的屠戮与残害,实是在为万岁收揽天下子民百姓之心也。还何言有罪? 古之就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说 ,故而也就更不算是擅专了!江山社稷,当以人为本;区区一胡酋之首,换予彼等又有何妨?
老夫现在所思所想的乃是:纪中郎为我大汉的江山社稷所立之功勋至伟,当以何种赏赐为佳?老夫细思之:纪中郎之功,实乃是已故家兄之雄风在我朝重现也!万岁莫不如就此把已故家兄的‘冠军侯’之爵赏赐予纪中郎吧!”
毋庸置疑。老霍光‘王顾左右而言他’的言辞,实际上就是在不遗余力的推举着纪啸、他的这位‘准七女婿’上位。他竟然要求汉宣帝把当年骠骑大将军霍去病的爵位、听起来就十分威风的‘冠军侯’封给纪啸?
既然是‘大汉第一人’的老霍光说了话,何况纪啸也确实是军功辉煌。因而,趋炎附势、送顺水人情的人自然是大有人在。随即,汉宣帝的御帐之中马上就想起了‘呈请万岁敕封纪中郎为冠军侯’的一片‘嗡、嗡’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