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家自八年前那件事后便举家迁至碧落湾一带,若不是北栀月贪玩出了碧落湾毁了机关阵,也许傅骁到现在也找不到进入这里的入口。北栀月凌乱的头发随风扬起,道路两旁是翠绿的树,不远处是碧落河水缓缓流动的声音,鸟儿在枝头雀跃欢唱,远处的花随风轻轻摆动,这一切的美好都没有被北家上百条性命的血腥味破坏,林子里除了鸟叫声和叶子颤动的声音外,什么也没有。北栀月拖着疲倦的身子,眼神空洞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偶尔摔倒了,也只是不痛不痒地爬起来,然后继续往前走。突然她顿住了脚步,抬头看了那崎岖的山路,苦笑了一下。爹爹说过,碧落山是碧落湾最高最险也是风景最好的山峰了,听说山谷底部的碧落河源头的水能洗去人间所有的苦痛,但唯一的入口,是直接从峰顶下落,她终于……要解脱了。
傅骁看着北天盟的尸体以及北家宴客厅的满目狼藉,心中似是少了什么支撑的东西,退了一步跌向身后的椅子,北栀月踉跄离去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浮现。她……已经出去一盏茶的功夫了。她会不会寻死?他这才想起这个问题,再也坐不住了,立马起身。
“你们几个在附近找,必须把北栀月给我找回来!”他的声音是颤抖的,他以为,他不会在乎,可是他错了,那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霸占了他的心房。他慌忙跑了出去,在那片林子里看到了一片火红色的残布,傅骁上前捡起了那片残布,没错,是她嫁衣外袍上的衣角!这条路的方向……他顺着路望去,碧落山!他急忙一跃而起,用最快的速度往峰顶飞去。
而北栀月此时已经爬上了峰顶,那双原本白如羊脂的手布满伤痕,她站在崖边,墨黑的长发飞舞,火红的嫁衣衣襟在风中飘扬。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重现,她跟傅骁的相遇相知相爱,不,什么相遇相知相爱,她从不了解他,也没有所谓的相爱,一直都是她在唱独角戏,他从没爱过她。一切,都是她以为。
北栀月环视了四周,就在昨天早上,他们还在这相拥着看朝阳初升,他还允她一世相守,但现在她穿上了他的嫁衣,代价却是惨遭灭门。她先是苦笑,逐渐成了诡异的笑,却慢慢止了笑声满脸惨然,就让这一切,彻底结束吧……
就在她想要再往前走一步时,身后响起了嘶哑的声音,“栀月!”
北栀月并未转身,她知道是他,继续往前走。
“月儿你别做傻事!”傅骁慌了
“难道我做的傻事还少吗!”仍是一步一步往前走。
在距悬崖一步之远时,傅骁拉住了北栀月的手臂想把她拽回来,可是被北栀月一把甩开,然后北栀月慢慢转身望着傅骁,傅骁在她眼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眼神,不是初遇她时的天真烂漫,也不是充满恨意,是凉薄和自嘲。让他有一种下一刻就会永远失去她的恐惧感。傅骁突然紧紧抱着北栀月,而北栀月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大声指责,只是无尽的冷漠,仿佛一座冷冰冰的雕塑。
“月儿,过去的一切我们都忘了,我们两个重新开始,以后我们好好生活,从前的恩怨就让它一笔勾销,再也不提起了好不好?”傅骁声音嘶哑却又慌乱地紧紧拥着北栀月。
只见北栀月伸出双手一点一点掰开他紧抱着她双臂的手,依旧语气冷冷的,“太迟了,傅骁。太迟了……我做不到跟杀父仇人相拥而眠,我做不到每天跟杀父仇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我做不到为杀父仇人生儿育女,现在我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是北家上下惨死的景象。你让我忘了?我做不到!”她边说边退,最后敞开双手向悬崖倒去,这一切,真的结束了。
“不!月儿……”傅骁拉住她的手,两人被一同拖着,北栀月手腕被傅骁紧紧握住,身下是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傅骁紧紧抓住悬崖上的藤条,北栀月困难地伸出另一只手,将傅骁的手指一寸一寸掰开。
“不!栀月,我错了!你别松手!有什么事我们上来说,哪怕你想杀了我为你北家报仇我也绝无怨言,我只求你别松手!”嘶哑的声音带着惊恐的哭腔。
北栀月苦笑,掰开了最后一节手指,整个人急速下降。
“傅骁,若有来生,我再也不愿与你相遇。”语罢,她缓缓闭上眼睛。很快,她感受到了骨头尽断的痛楚,随后便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