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派众人见木坤道人已死,又见明严独活,心中不免激荡,不知是谁喝了一声:“第三战既败,则二人皆得自裁!”
人群中顿时一片嘈杂,不少人又纷纷涌向明严,欲就此结果他。
向羽将明严护入怀中,喝道:“尔等休想做此等丑事。”
一名面有刀疤的男子道:“向盟主此话未免有失偏颇,这第三战你既已得胜,则按先前约定,此人也当死。”
此话一出,不少人纷纷称是,虽有少数人怜明严之艰,却也不敢当面驳斥,只得视而不见。
一时间天易盟、铸剑堂护着向羽同明严,眼看便要起冲突了。
只见向羽大喝道:“方才木坤道长是诈败于我!”
众人听此一言,未免惊讶,当下又都安静下来,玄音道:“向盟主此话当真?”
向羽道:“此乃大事,晚辈不敢妄言。”
方才那名刀疤男子疑道:“此时木坤道人已毙,你如何说也无人可证实。”
向羽坚定道:“我以向氏先祖之名起誓,若此事有假,便叫我不得好死。木坤道长武艺如何之高,众位也见到了,即便我神功大成,也总不至能一招击杀他吧?”
宗泽也道:“向盟主此话有礼,旁人看不出来,我等还看不出来么?”说罢,他又望向蒙武等绝顶高手。
左慈风也道方才见木坤道人身法诡异,着实不想是寻常打斗的样子,又分析了其运招轨迹,倒也同向羽之言有所吻合。
众人见其分析得如此透彻,便也没有异议,玄音疑道:“只是木坤道长如此,又是为何呢?”
向羽道:“他便是想保全他那无辜的徒儿,错皆在他身,他以死相抵,同时也卖了我等一个面子。”
众人皆知他所言非假,今日九州英雄齐聚于此,各门各派皆是在当地有所名望,若是三战皆是被木坤道人挑落吗,则未免会遭天下人耻笑。
玄音道:“木坤道长此举,也算是人之将死,其行也善,既是所有事情皆是他主谋,而他又卖了我等各面子,老衲自觉,我等也该遵侠义之道,宽恕了这孩子。”
人群中有人道:“此人乃武学奇才,若是将来习得神功,一个一个寻我等报仇,又当如何?”
众人听得此话,又都议论纷纷,玄音思索一阵,道:“老衲想收他为弟子,亲自传授他礼义侠道,这人只要明事理,不就能辨是非了么?”
说罢,他又朝明严问道:“孩子,你可愿意随我而去?”
向羽细声道:“你需得去,方可保命。”
明严微微点了点头,终是同意了,各派见即使如此,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向羽忽的高声道:“自古江湖恩仇,大都持续数十年,甚至近百年,发展为门派之怨,只是这追溯源头,也不过是因少数人之过,但往往后人之冤冤相报,此方是令仇恨愈深之举。若是代代相报,冤仇何时能了?愿‘明月楼’之事就此了解,各位也切莫再侵扰这为小友,天下英雄从此也不需再受‘明月楼’之暗害。”
他此话说得透彻,又富有大义,天下英雄皆是喝彩附和。
当下众人顾及道义,又厚葬了木坤道人。余后两三日,在玄音的主持下,各派纷纷离去。
江湖之事虽毕,但两国联军同西楚军却还在对持,向羽为保边境和平,想出了两全之策,他上书进言监国太子向逐原,尊华夏国为宗主国,并每年进贡。
西楚朝中虽有不少大臣反对,但相比此战拖延下去所需的后勤补给,每年的上贡不过是九牛一毛,更何况虽是称臣,西楚却还是保留了自主权,此乃不幸中的万幸,向逐原心知向羽谋划此计之不易,当下力排众议,准了向羽所请。
既得向逐原准许,向羽当下又让丁隐召开双方和谈,先前木坤道人诡计败露,为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轩辕洵便顺水推舟,对外宣称此次大战乃是受其挑拨,而西楚称臣,正好可以对华夏国民有所交代。
至于归还北戎的函谷山旧地,在董方卓执政期间已是弃之甚久,该地虽是肥沃,但此刻却是形同鸡肋,归还给北戎朝野臣民也不会有太大异议。
当下三方得以利益互换,边境危机顿解。
向羽心知此举可得西楚边境二十年安定,当下将天易盟交由薛武、王英、司马玄三人分部统领,而后便拜别丁隐、荣木等人,携着蒙浅雪而去。
二人游历了半年有余,好不快活自在,这日二人来至凤凰山附近,感念左慈风多次相救他们于水火中,便决定上山前去拜访他。
向羽、蒙浅雪行至山门前,忽闻山上鼓声大作,向羽惊道:“此乃召集门人之信号,莫非是有大敌攻山?”
蒙浅雪道:“凤凰门如今已跻身‘三大派’之列,有何人会如此大胆?”
带着疑惑,二人又疾驰上山,山上不少弟子奔来走去,十分匆忙。
向羽叫住其中一名弟子道:“出了何事?”
那弟子见是向羽,喜道:“是向师兄来了,那便是太好了,门主不在,有贼人乘机闯山,夺走珍宝,又放了大火,还打伤了大师哥!”
向羽心头一颤,询问了蔺七所在后,又赶忙同蒙浅雪前去看望。
蔺七见到向羽前来,道:“向师弟,你来得正好,如今我门珍宝被夺,还得靠你相助夺回了。”
向羽道:“弟子定当从命,只是不知事情缘由,还请大师哥告知。”
蔺七强忍着伤痛,道:“闯山之人,便是裘无涯,他先是放了几把大火引开众弟子注意,后入了珍宝阁,将阁中的宝卷偷走,我虽及时洞察他的阴谋,可却是武艺不及,反而被他打伤了。”
向羽道:“难怪当时英雄大会上不见他的行踪,原来竟是在筹谋此事。”
蔺七又续道:“我原本怕其武功高强,不敢,贸然派弟子追去,如今向师弟既来了,还请你统率一队弟子前去追击!”
向羽道:“不知这裘无涯去往何处?”
蔺七道:“听其所言,是要回信陵阁寻他的妻子。”
当下向羽领着一队精明强干的弟子,携着蒙浅雪,带着一张去往信陵阁的地图便出发了。
裘无涯虽是早行半日,但向羽猜测其终归是步行,速度当是不块,于是众人骑上几匹快马奋力追赶。
行至第四日,已是渐渐接近信陵阁,蒙浅雪忽的道:“快看前面!”
众人朝其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裘无涯正驾着一辆马车疾驰在官道上。
向羽喝道:“截住他!”
众弟子当即策马奔去,左右夹逼马车,裘无涯见是凤凰门弟子,冷笑一声,又奋力扬鞭。
只听得拖车的骏马长嘶一声,随即加速。
向羽翻身一跃,跳至马车上,裘无涯见是向羽,“咦”了一声,向羽不同他多讲,当即挥掌袭去。
裘无涯一手驾着马车,一手相对向羽双掌,此刻向羽已是突破“纯阳神功”第三诀,普天之下唯有木坤道人因天资聪慧,内力深他半层,木坤道人既毙,向羽便是当之无愧的天下无敌,裘无涯哪里抵挡得住。
只见裘无涯同向羽对了不过五十余掌,便脸色通红,气血翻涌,再也架不住马车,讪讪跌落。
马车没了人操纵,顿时东倒西歪,向羽见车内一人被摇晃而出,恍惚间却见其双手被缚,向羽当即策身跃去,将其安稳接落。
“明严?”向羽帮其释了双手,又解了被封穴道。
明严激动道:“多谢向盟主相救!”
向羽疑道:“你不应当是在达摩寺么?”
明严面露难色,道:“向盟主恕罪,承蒙您相救同玄音大师收留,我在达摩寺修习了半年,方知宗主乃是被仇恨所蒙蔽,其行事举止乃是不义。”
向羽喜道:“你能如此想便好了。”
明严又道:“只是我心中还有一牵挂,那便是我的族人,其中多为妇孺,这些年乃是由宗主在照料,如今宗主没了,也不知其半年是如何生活的,我忧心得紧,便给玄音大师留下一封书信,偷偷跑了出来,寻至其居地,却见裘无涯在逼问他们‘无上密功’,我跟随宗主,知此事内情,便出下策让他去凤凰门夺宝,他这才胁我至此。”
向羽得知内情,又让弟子将裘无涯带来,裘无涯落败而跌落马车,身上已是有多处外伤,加之内伤,此刻已是气喘吁吁。
向羽问道:“本门的‘无上密功’在何处?”
裘无涯知此刻已是力竭,恳求道:“向少侠,老夫求你了,此乃吾妻救命之物,还请您高抬贵手……”
向羽知他素来心高气傲,此时如此卑微,当是有内情,转头看向明严。
明严道:“此事乃宗主为了让他相助,诓骗他的,我等虽探明了‘无上密功’所藏处,但其功效却是假的。”
裘无涯忽的癫狂道:“不可能,老夫寻了如此多年,不可能是假的!”
殊不知裘无涯有一爱妻,忽有一日因病昏迷不醒,裘无涯习武半世,武功已是顶级,却是救不了他爱妻,不禁让他心生懊丧,他寻了北荒的极冰做成冰棺,将爱妻的肉体放入,又置放在地下阴凉之处如今竟保肉身十余年不腐。
而后偶然得知“无上密功”有起死回生之效,这才开始了十余年的找寻,此刻得了它,却言他并无此效,裘无涯如何能相信?
向羽伸手在他怀中摸索,掏出一张书帛,果然是“无上密功”,他又看了半晌,忽的叹了口气,道:“裘阁主,你自己看看吧。”
裘无涯看着那书帛,上面记载的确实延年益寿之法,心中不住悲凉,身心之伤令他大激,只见他忽的癫狂大笑,却是心智受损,已是疯了。
向羽摇了摇头,示意弟子放开他,裘无涯当即往远处跑去,边跑边讲着些喃喃怪语,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向羽将书帛交还给凤凰门弟子,让其带回,又询问明严接下来之打算。
明严道:“我想去寻我的族人,将在达摩寺所学的道理教给他们,让他们不至于被仇恨所蒙蔽。”
向羽点头赞许,又赠了他一些盘缠,同明严与凤凰门弟子分别后,向羽、蒙浅雪二人乘着马缓行于道上。
蒙浅雪忽的道:“若有一日我死了,你会不会像裘无涯那般寻药?”
向羽望她一眼,笑道:“死者,天地之自然也,你若死了,我会活着,好好地活着,如此才对得住你!”
蒙浅雪心中一喜,向羽说出了心中想听的答案,倘若蒙浅雪逝去,而向羽心中仍挂念着她,并为她而不虚度光阴,岂不是比为她寻药好之千倍万倍?
当下二人双骑同行,晖日照着他们,又随着他们慢慢行着,拖成长长的影子,两人身影渐渐模糊,终究是消失在地平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