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陵城外,大队人马浩浩荡荡。
蒙昭骑于高头大马上,忍不住仰起头,凝望着城门上“北陵”二字,心中暗道:当年京中形式危急,若不是老叔祖竭力相救,世上怕是早便没了我……终究我还是回来了……
“殿下,殿下……”
蒙昭回过神来,对向羽道:“先生,可是有话要说?”
向羽道:“不知殿下在京中可有何旧友可为我们言明如今朝中局势?”
蒙昭摇摇头,笑道:“我年少离京,况且当年几位好友,都因为我求情而被父王贬谪到各地,如今在京中可谓半点人脉也没有了。”
向羽思索良久,道:“既是如此,还请殿下允许我离开片刻,前去联络同门。”
蒙昭道:“也好,先生去便是。”
向羽当即策马而去,依照先前联络同门之方式,绘制好联络图案,几位同门先前被左慈风飞鸽传书告知了情况,向羽表明了身份,几位同门当即明了,又向他告知了京中各门派的势力分布,以及哪些门派偏向淮王,哪些偏向秦王。
只是问到他们朝堂之事,却是一概不知。向羽同几位同门相谈许久,待到想起还要找齐王之时,却已是天色昏暗。
他当即匆匆告别几位同门,前去找寻蒙昭。寻找颇久,终是寻到了齐王府所在,那齐王府门庭广阔,虽是杂草丛生,却也看得出其主人当年曾深受宠爱。
向羽见门外无人把守,便直径而入,走到内庭才忽的出现有人,那人喝道:“大胆,敢擅闯齐王府!”
向羽朗声道:“齐王谋士向羽求见。”那人显是不信,细细端详着向羽。
这时,却见蒙昭走出来,道:“原来是先生。”又摆了摆手,喝退那人。
二人进得屋内,蒙昭笑道:“先生可别见笑,我失宠多年,又许久不回京,这齐王府早便荒废,连这几个守卫,都是秦王兄派遣来的。”
向羽道:“齐王殿下可否凭着印象,说说淮王、秦王这二人?”
蒙昭踱步道:“记得当年离京之时,父王对我等三人皆是有心培养,当时我正年少气盛,虽是无心那至尊之位,但那时朝中大臣分为三派,如此争夺之势,本王也不能免俗,当是竭力同他二人一争。”
他讲到这里,忽的两眼顿生光芒,显是想到了当年鼎盛之时,自己所受的恩宠和众人追随。
蒙昭顿了顿,又言道:“只是到后来,本王便失了宠,追随我之人大都转投门庭,其中少数刚正之人为本王求情也是受到了贬谪之罚……”
“那是后话了,只是当年最受宠的,是淮王兄,但本王在边境那几年,却听闻得秦王兄渐渐声名崛起,如今受宠的,当是秦王兄了。”
向羽道:“若是秦王当真是贤明,莫不如便暂归其门下,也方便咱们所谋之事!”
蒙昭道:“秦王兄比之淮王兄,在民间、朝堂的风评倒是好得多,颇有‘贤王’之称。”
他二人讨论良久,不知不觉已是深夜,忽的门外进来一卫士道:“齐王殿下,秦王有请!”
蒙昭疑道:“究竟是有何要事,在此时还要我前去。”
向羽笑着细声道:“深夜昏暗,可掩人耳目,殿下身上可还牵扯旧案,秦王怕是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见您。”
蒙昭道:“你随我一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二人随即跟着那守卫而去,秦王府比之齐王府可谓是气派恢宏得多,二人随着前人穿过两座外庭,来到内厅中。
一位衣着华丽,头戴锦冠,体型有些许肥胖的鼠须的男子早在里面等候。
“见过秦王兄!”蒙昭道。秦王蒙策拉着蒙昭的手笑道:“昭弟,多年未见,可想煞本王了。”
蒙昭不苟言笑,显是对其突然的热情不知所措。蒙策望见一旁的向羽,问道:“这位是?”
蒙昭道:“这位是我的谋士向羽,在边境随我出生入死,此番便把他也带入京来。
”
蒙策点点头,又邀二人入座。二人坐定,他又道:“昭弟这几年在外征战,立下不少军功,本王早便想设法让你回来了,只是你也知道,父王的心性……”
蒙昭拱手道:“多谢秦王兄挂念了!”
蒙策又道:“此次老叔祖寻得小九的消息,父王派人将她接入宫中,你能回来多半也是与此有关。”
蒙昭道:“雪儿回来了?那便好了,当年她被江湖人士掳走,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是找到了。”
向羽听得此言,心中满是惊喜,期盼着能听到更多蒙浅雪的消息。
蒙策又道:“父王年事已高,自然是希望儿女都能在身旁陪伴,不管当年之事如何,昭弟都不必再有心结。”
蒙昭道:“秦王兄所言甚是,蒙昭谨记在心。”
蒙策又道:“不知你可听闻近来京中的一件大案。”
蒙昭疑道:“我方到京城未久,哪里知道,还请秦王兄告知。”
蒙策叹了口气,道:“还不是淮王,他主管的兵部中,那兵部尚书竟贪污大量军粮钱,近日被查了出来,父王盛怒当即便将其拿了下狱。”
蒙昭皱眉道:“几年前我在威海城剿寇时,后备军粮不足,险些贻误了战机,想来也是与此有关了!”
蒙策又继续说道:“此案一出,自然是要快些主审,只是这兵部尚书乃是朝中六大主官之一,寻常职位却是无权审他。”
蒙昭寻思道:“兵部尚书位高权重,须得由皇族来担任主审才好……老叔祖远在边境,此处便只有秦王兄您合适了!”
蒙策苦笑道:“父王素来知道我同淮王势同水火,兵部尚书是淮王的人,父王无论如何都是不会让我主审。”
蒙昭揉了揉额头,想不出其他合适的人选。蒙策忽的道:“昭弟,此事由你来主审再合适不过了!”
蒙昭微微一愣,道:“我?这……合适么?”
蒙策道:“你无需顾虑太多,你为人正直,来审此案再合适不过!”
蒙昭道:“若是父王命我主审,我定当竭力而为,力求审出个公道!”
蒙策喜道:“如此甚好,明日我便向父王建言!”
二人又攀谈到快要凌晨,蒙昭和向羽才回到齐王府。
向羽道:“秦王此举,隐约有借刀杀人之意!”
蒙昭道:“无论如何,此刻在京中能主审此案的没有几个,其中又牵扯太多利益,难保别人会失了公正之心。”
次日午时,一名内侍前来传召齐王入宫,蒙昭对向羽道:“既是宫中内侍前来,那多半是父王要见我。”他当即随着那内侍入宫。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又有一名内侍前来,召向羽入宫,向羽心中一颤,生怕燕王牵扯旧案,将蒙昭治罪,赶忙入宫。
入得宫门,带路的内侍却不引着向羽往正殿走,而是抄着偏僻小路而行。
向羽疑道:“这位内官,燕王召见,不是该往正殿出行么?”
那内侍惶恐道:“先生莫问,随我来便是了。”
向羽转而明白,心中暗道:“是了,那燕王多年未上朝,此番召见,怕是在内殿。”
走了一阵,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座竹屋。那内侍道:“王上便在里面了!”
向羽走到门外,朗声道:“草民向羽求见!”
竹门缓缓打开,里面的内侍道:“王上有请,先生随我来。”
竹屋内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金铜青炉以及各类丹药盒子。越往里走,却见内堂中齐王、秦王皆在里面,堂上一人头戴草冠,身着道服,闭目盘腿而坐。
向羽道:“参见王上,秦王、齐王二位殿下!”
白烟撩绕,燕王缓缓睁开眼,多年的炼丹清修,让他精神焕发,年近六十,却看起来也不过四十多岁。
他看着向羽,道:“你便是随齐王从边境入京之人?”
向羽道:“正是!”
秦王道:“向先生,父王有意让你辅助齐王审理兵部尚书案,不知你可否愿意?”
向羽道:“王上厚恩,草民怎敢拒绝。”
燕王道:“你可得替齐王好好收收他的直脾气,别这么多年过去了,却还一点长进也没有!”
向羽连连称是,转头见蒙昭却是神情冷漠,结合方才燕王所言,怕是先前同燕王有过一番争执。
燕王又对蒙昭道:“雪儿被我接回宫中了,只是她流落在外多年,在这宫中怕是不适应,你同她关系最好了,若是有时间,便前去轩云殿看看她。”
蒙昭答道:“是。”
燕王忽的叹了口气道:“若是无事你就先下去吧。”蒙昭、向羽退下,燕王却独留蒙策。
向羽道:“殿下莫不是同王上有过争执?”
蒙昭摇摇头,接着道:“父王召我入宫命我主审此案,却让我独身上前,耳语道要顾及淮王的颜面,酌情而处。我一想到那时边境军士缺粮是的绝境场景,便认不住表明自己禀公处理之心,谁知道父王还是听不得这些,秦王兄见父王脸色不对,便在一旁调解,举荐了你前来。”
向羽道:“殿下不先去看望九公主么?”
蒙昭一愣,道:“还是待处理完案子,再前去见她吧。”
二人一路同行,就此出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