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紫禁城里，是永远不会缺少谈资的。
托娅记得昨日合宫觐见时的莞常在绰约多姿、巧舌如簧，在一众新晋宫嫔里真真的是「拔尖」的。
谁曾想莞常在是个受不的惊吓的娇小姐，被御花园中的惨死的宫女吓破了胆子，自昨日下午起传了太医，听说着了风寒，卧床不起。
因着宫女的事情被闹了起来，好奇心不算重的托娅都从宫女太监里知道了不少，从这里一点一点拼凑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惨死的宫女是皇后赐给华妃的，因皇上同她说了几句话，就被含酸捻醋华妃娘娘给料理了去。
“谁知道莞常在是被女尸吓得，还是被那位人美心狠的华妃娘娘给吓得呢？”
托娅同诗芸相视一笑，道：“这谁知道呢。”
小厨房端来一碗加了少许桂花蜜的白粥，配两碟清爽的小菜，托娅热热的用下，而后洗漱更衣。
诗蕊被昨日的女尸给吓着了，托娅许她休息两日不必在身旁侍奉，贞顺斋其他的宫女太监被打发去库房整理物件，只留了诗芸一人梳妆。
“莞常在倒是有趣的很。”
托娅换下寝衣，将一件嫣红色缠枝花纹的氅衣穿上，一边拨弄妆奁匣子里的珠翠，一边用略带嘲讽之意的口吻说道：“称病避开了众人的视线，真是勇气可嘉呀。”
诗芸手上为托娅系好扣子，又将长发一点一点梳成两把头的样式，手上不停，嘴里也说道：“依奴婢看是欲扬先抑，想着等风波过去一鸣惊人呢。”
听着诗芸的话，托娅的眼神略略透出几分狠辣之意，“刚进宫就敢称病避宠，让旁人发现了就是欺君罔上的罪名。”
诗芸将两支嵌着碧玺珠花的赤金钗别在发髻一边，另一边零星点缀几支珍珠小簪，配上碧玺花苞耳坠戴上，这才道：“为了红颜一笑，欺君罔上又算的了什么呢？”
妆容服饰打点妥当，托娅踩着花盆底鞋往延禧宫的方向走去。
新晋宫嫔中头一份的恩宠是沈贵人，而不是出身八旗大姓的托娅或者富察贵人，托娅还好，而富察贵人自持出身名门却被一个汉人女子压了一头，手底下恰好又有个位份家世都不高的陵容，托娅担心陵容被富察贵人磋磨，因此打算今天与陵容一起去给皇后请安，也算是给陵容撑腰去的。
只是托娅刚刚进了延禧宫的大门，就被富察贵人给拦住了去路。
诗芸福了福身，口里说道：“请富察贵人安。”
富察贵人的宫女也是福了福身，对托娅请安道：“请钮钴禄贵人安。”
“姐姐。”
难得的是，富察贵人也象征性的做了扶鬓礼的样子，嘴里说着相对亲密的称呼，可眼神中的欲望却是抹也抹不掉。
见面三分笑，托娅嘴里勾起柔和的弧度，眼神也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富察贵人。”
她打量一眼，富察贵人今日艳妆丽服，相比起昨日而言气色不算好，脂粉压不住眼下隐隐透出的青黑，应该是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垂在她鬓边光彩熠熠的明珠耳坠不为她增添几分姿色，反而过于明亮的南珠将气色不好的她衬得愈发憔悴。
“我正要去吃饭陵容妹妹的乐道堂，富察贵人是否有一同去的意思呢。”
托娅还是带着柔和的笑容，眼神中的笑意尽数散去，略带出几分犀利，一眼就将富察贵人逼的后退两步。
“我怎么看富察贵人要摔着似的。”
诗芸马上接下话，对富察贵人的宫女说道：“快扶好你家小主，若是磕着碰着是你担待的起的吗？”
见富察贵人让开了去路，托娅诗芸二人就往乐道堂去了，只留富察贵人重重的一拳捶在墙上，口里咬牙切齿：“钮钴禄氏！”
相比起贞顺斋而言，乐道堂相对要小了些，是个不大的院落，侍奉答应的配置是三人，带进宫里的陪嫁侍女雪素和折翠不算，还有两个洒扫太监和一个叫宝鹃的宫女。
入宫前，托娅便提醒过陵容，贴身侍奉的还得是自己人，而内务府差过来的三个宫人脾性人品都不了解，得慢慢调理着。
因此折翠和雪素侍奉完陵容梳妆，打水倒水之类的杂事就由宝鹃做了。
陵容刚换了衣裳，还是昨日那件粉色底子的碎花旗装，规规矩矩的架子头上零星几朵珠花，是用芙蓉石打磨成精巧的花瓣，一瓣一瓣的攒出海棠花来，耳坠也是芙蓉石精雕细琢出来的花苞样式，虽说材质寻常，却胜在几分玲珑的心思。
陵容略福了福身：“我正打算去承乾宫找姐姐呢，不曾想姐姐先过来了。”
“也算是咱们心有灵犀，一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好。”
陵容柔柔的应了下来，二人这才并肩同行，往景仁宫的方向去了。
等到了景仁宫，两人相视一笑，规规矩矩的在末位坐下。
托娅和陵容刚坐下，就遇上了跟齐妃一起来的富察贵人。
只见富察贵人小声在齐妃耳边说了些什么，齐妃便说道：“哟，本宫记着钮钴禄贵人和安答应不是一宫的，怎么今天一起来了？”
托娅早就知道，齐妃在三位妃子中的地位有些微妙，论模样论性情论家世，都是不如华妃和卧病在床的端妃，又笨嘴拙舌不讨皇上喜欢，只因生养了三阿哥，皇上才愿意给她一份体面，虽说住在寓意「春恩长在」的长春宫里，却还不如前些日子小产的欣常在和从未有过身孕的丽嫔受宠的时日长。
因此托娅心知，她与齐妃，不过面子上过的去就是了。
于是托娅起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个扶鬓礼，说道：“齐妃娘娘金安，虽说嫔妾不与安妹妹同处一宫，却也都是相邻的宫室，不比娘娘和富察贵人这样碰巧。”
齐妃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复托娅的话，只说了句：“……妹妹确实伶牙俐齿。”
“娘娘这话说的在理，伶牙俐齿总比笨嘴拙舌的强，富察贵人，你说呢。”
托娅又把矛头对准了在中间煽风点火的富察贵人，使得富察贵人和齐妃二人下不来台，还是剪秋一句：“皇后娘娘到。”才解了她们的尴尬。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自齐妃与丽嫔之下，敬嫔、富察贵人和欣常在，曹贵人、沈贵人、托娅和陵容几人齐齐拜下，恭恭敬敬的请安。
“都起来吧。 ”
众人诺诺回答：“谢娘娘。”
起身坐下，皇后命绘春上了茶，托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扑鼻的甜香带着几分锐利，滋味回甘微甜，应该是上好的西湖龙井。
她又趁着喝茶的功夫扫了一眼齐妃对面的位置，那是给华妃留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