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飞雪正在厨房里忙着弄菜,外面传来很优雅的琴声,弹奏的是一曲凤求凰。琴音满含期盼,在小小的肉铺里飘逸。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厨房里没有了动静,田飞雪站在门口,如痴如醉地欣赏着朱光明弹奏。很感动,这段时间的苦苦追求,此刻终于盼来了回报,即使朱光明不娶自己,有此一曲已经无憾了。
一曲完毕,田飞雪从琴曲中被拉回来,幸福满满的走过去坐在琴桌边,十指拔动琴弦,弹奏凤求凰第二段。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窒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项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朱光明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田飞雪,觉得此时她才是最安静的。这个田家大小姐除了有些任性,也很难能可贵。出生富贵家庭,按理是娇生惯养的,精通琴棋书画可以理解,竟然还会舞剑,可谓是文武双修了。
一曲完毕,朱光明握住田飞雪的手,很感动地说道:“飞雪,谢谢你!”
田飞雪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感动了朱光明,否则不可能为她弹奏凤求凰琴曲。注视着朱光明,明知故问地说道:“你愿意娶我了?”
“愿意,我明天就去你家提亲。”朱光明把田飞雪搂在怀里,觉得能娶到这样的女孩,可谓是夫复何求,往后的岁月夫唱妇随,永远不会寂寞。
凤求凰是公元前,司马相如为卓文君弹奏的琴曲,深谱了知音难觅的意蕴,一曲获得才女卓文君的芳心。司马相如进京赶考,一去就是五六年,音信全无。
卓文君收到一封家书,很简单地写着十几个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送信的人还在等回书,卓文君含泪提笔,用原文书写。
一别之后,二地相思。
只说三四月,谁知五六年。
七弦琴,无心弹。
八行书,无可传。
九连环,从中折断。
十里长亭,望眼欲穿。
百思想,千思索。
万般无奈,只怨郎。
万语千言,说不完。
百无聊,十依栏。
重九登高,望孤雁。
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
七月半,烧香点烛,问苍天。
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
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
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已乱。
急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
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
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我作男。
司马相如收到家书,看的累牛满面,立即回四川老家,高车四马接卓文君到朝廷,凭才华名列四大才女之一。
有才华的美女固然占优势,有才无貌的丑女,也不输给才貌双全的女人。钟无艳奇丑无比,却嫁给了齐宣王,成为皇后母仪天下。
…………
宣慰司大院外,朱光明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文志盟还有十几个家丁,抬着三个礼盒赶来,礼盒外面拴着红绸,没有喜悦的唢呐。这是提亲,不是婚礼,朱光明本就不喜欢张扬。
正门外,田宗鼎满面春风的迎接,身后有丫环家丁。“小婿拜见岳父大人。”朱光明走近深深的鞠了一躬。
“好好好,都是自家人了,不必多礼。”田宗鼎拉着朱光明就走,林俊达跟在后面,一路打量着宣慰司府邸。一个月前他们被强行带来,还弄得满身伤痕累累,没有想到再来是这样的方式。
一楼大厅里,田宗鼎坐在椅子上,放下玉器茶杯,慢条斯理地说道:“光明,你确定婚礼在浮水城,不入赘我田家?”
“岳父大人请谅解,飞雪同意婚礼在浮水城。”朱光明再次鞠了一躬,之前就和田飞雪说好的,那是条件,必须同意。
“行了,只要我女儿愿意,我没有意见。”田宗鼎有些无奈,虽然觉得浮水城条件不好,但毕竟是思南府的管辖。转而又问道:“对了,飞雪的那些刺绣,在你货行可否好卖?”
林俊达急忙回话:“宣慰使大人,令爱的刺绣我们极力推荐,还算好卖。我正打算等令爱和我家公子完婚后,带那些商人去飞雪绣庄观摩。”
“这样也好,就凭那块牌子,绣庄也必须经营好。”田宗鼎觉得绣庄赚钱与否不重要,女儿开心就好。
桂香阁大厅里,张氏反对女儿嫁到浮水城,坐在一边很生气,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田飞雪安慰道:“娘,浮水城也不是很远,我会常来看你的。我的绣庄也在那里,我不觉得浮水城不好。”
“行了行了,娘不管你。你呀,从小就是这性格,想做什么没人拦得住,以后别再遇到老虎就行。”
“娘,你怎么知道的?”田飞雪目光打量着几个丫环,很明显是在怀疑被说出去了。
几个丫环急忙解释道:“小姐,我们没有说,不关我们的事。”
张氏端起茶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爹早就知道了。”
八月的天气,黔中地区退去夏日的炎热,早上比较凉爽。朝阳从东方冉冉升起,一支数十人的迎亲队伍由远而近,喜悦的唢呐声响彻安化街,百姓纷纷让路。
宣慰司宾客盈门,内外张灯结彩,迎亲队伍的到来倍增喜悦气氛,朱光明一身大红新郎袍走在前面,后面跟随的是八台大花轿。
田飞雪身穿凤冠霞帔,由丫环搀扶着来到大厅,朱光明满面春风迎了过去,牵着手拜别其父母。田宗鼎和夫人端坐高堂,两支花烛在大厅里洒满烛光。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随着喊礼人的夫妻对拜,一对新人拜完父母,在人群中走出大厅。
正门外,朱光明搀扶田飞雪上大花轿,轿夫立即启程,后面是百余官兵护送。
田飞血坐在大花轿里,不时看着外面温文尔雅的新郎,脸上是满满的幸福,自己追求的爱情,总算修成了正果。
…………
公元,1411年。铜仁万山,木沙河里的船成群结队,忙着装运丹砂。地下大大小小的丹砂坑相连,工人忙着开采,矿坑里采丹砂进行的如火如荼。
抡着石撬开挖的工人,一撬挖穿丹砂壁,对面传来怒骂声:“谁他妈让你挖的,不知道这是我们的丹砂吗?”
“你怎么说话的,这丹砂你叫它,能答应你就是你的。”两帮人三句话不投机就打起来了,怒骂声打斗声,在矿坑里回应。
那一闹,引来了更多的人,一番打斗后,各自抬着受伤的工友出矿坑,谁也没有占到便宜,双方都有伤亡。
千年丹都,朱砂古镇。铜仁万山,有朱砂王国之称。朱砂又名丹砂,深受古时皇帝喜爱,是炼制长寿丹的主要原料。
除了炼制丹药,丹砂的用途很广泛,因色泽鲜红艳丽,被誉为辟邪圣物,古时用来点小女孩眉间的朱砂痣,利于洗不掉。皇宫大院用来刷墙、奢侈品吊坠等等,因此丹砂供不应求。
万山开采的丹砂,运输途径由乌江进入长江,经京杭大运河运到京城,销售到全国,以及海上贸易。
思州的丹砂矿,不仅万山盛产,务川也有不少丹砂。明初拥有开采权的,除了田宗鼎,还有大土司田琛。
…………
香炉滩,位于思南乌江河畔。聚集数千人,里面的空地绑着百余人,背上插一块牌匾刻着一个斩字。后面站着十几个手提大刀的刽子手,外围的官兵忙着维持次序。
田宗鼎坐在监斩台,怒目圆睁,注视着待斩罪犯。按照朝廷的制度,宣慰使其职,无权先斩后奏。田宗鼎懒得汇报朝廷,只要有罪,必须斩之,生杀大权就在一念间。
“冤枉啊!宣慰使大人,我儿子是冤枉的。”下面喊冤的百姓不少,被官兵拦截在外面。
“冤什么冤?本宣慰使办案,从来讲究人证物证俱全。”田宗鼎抬头看了下太阳,已是正午时分,抽出桌案上盒子里的斩牌,一声怒吼:“斩!”
刽子手抽下绑在罪犯背上的斩牌,手起刀落,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人群一片痛哭声。那时的田宗鼎性格暴躁,除了发展方面,其他的事,宣慰使一职,他根本就不称职。
人群里匆忙赶来几个官兵,其中一人走上监斩台汇报:“大人,矿坑里的工人打起来了。”
“就这么点小事也向我汇报。”田宗鼎起身就走,矿坑里打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完全是家常便饭,所以田宗鼎有此反应。
汇报的官兵紧跟在后面,继续说道:“大人,这次很严重,伤了很多人。”
“去准备一下,我去看看。”田宗鼎走在人群中,官兵一路护送回府,他不用了解也知道,争挖丹砂的人是谁。那段时间出矿量大,质量非常好,是一股难得的好丹砂。
田宗鼎带着百余官兵,匆忙启程,赶去万山矿坑。马蹄声响彻在山谷,扬起一路尘土。那队官兵,是精挑细选的卫队,田宗鼎每次远行都有卫队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