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一个多月过去,岚心打听再打听,终于确定了贺长明归京的日子。这日她早早起床漱洗换了男装,杏儿见她如此已不再多问,只叫她早些回来吃饭。岚心匆匆应下,打马照着先前问过的路去了上官府邸,不同于其他官宦之处的地方,就是这上官家世代皆为侠义之辈,在江湖上很有名气,侠武之道,岚心可是不敢造次,但又不晓得红鸢什么时候会出门,她只好骑着马在附近兜着圈子时刻注意着,别的不敢说,贺长明回京,红鸢定会去接的。
果不其然,等了半炷香的时间,便见正门走出一红衣女子,上了马直接朝岚心的方向而来,临近后朝她行了一礼:“家丁说附近有人鬼鬼祟祟的,差点要着人来抓去盘问呢。”
岚心一脸冷汗:“额……这个这个……”
红鸢不好意思笑笑:“红鸢失礼了,只不知王妃为何会来此地?”
岚心眨眨眼睛:“当然是来找你一起去接贺长明呀。”说着又凑近去问:“怎么,你难道不想去接他吗?”
红鸢立刻红了脸颊:“王妃小声些,我们这边说。”带岚心远离了上官府邸,两人见时候尚早,便骑马慢慢走着说话。
看着岚心疑惑的眼神,红鸢低着头小声道:“父亲不愿我与皇室贵胄有任何瓜葛……”
岚心“啊”了一声,末了又道:“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奇怪。”
红鸢望着她:“此话怎讲?”
岚心道:“起初刚知道你的身份时可真把我吓一跳,也不理解如此德高望重的江湖名门之后怎会跟着一个娇生惯养的乖戾王爷跑。可如今看你的样子,才知道原来你家里长辈是不愿意的。”
眼见红鸢的脑袋越发低垂下去,岚心歪着脑袋嘿嘿一笑:“那你与贺长明是怎么认识的?”
红鸢的眼睛里这才有了些许光亮,她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笑意,缓缓道:“幼时在后山竹林练剑,正练到不开窍的地方,忽听得一人发笑,说我练的姿势走位统统不对,我一惊,以为是哪个长辈看见在数落我。抬头时,看见的却是那年才十三岁的四王爷,我当时就急了,倔强地回嘴说他不过跟我差不多年纪,还好意思说我的剑法不对。他便从树梢跃下,我才知晓他轻功了得,只看他径直走至我身前,从我手中夺过佩剑,也不知为何,我当时竟不知反抗,或许是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也或许根本不想反抗……”红鸢见岚心听得入迷,脸一红又继续道:“后来他为我演示了一番我当时正练的剑法,我们上官家的剑法从不外传,但他偏偏使的比我还好,相处下来才知道他对武学有着极高的天赋。从那以后,四王爷便常来找我切磋,在他的提点下,我的剑法大有进益,那段时间,连惜字如金的爹爹都常夸赞我的剑法比几个哥哥还要出色。再往后,我便常常盼着能见到四王爷,可他好像渐渐忙碌起来,也不再来找我。我们江湖儿女不比那些京中贵眷不得随意出门,他既不来找我,我也可以去找他,于是我就常常出门去见他,我见他对我一如往常,可也没有提为何不再来找我,我也不在意,只要能见到他就好。没过多久,我就听闻他纳了侧室,再后来又是侍妾。我原以为他再也不会记起我了,可每每见到我,他又一如往常,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岚心的表情慢慢起了变化,可她随即又转过了脸露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红鸢也惊觉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在兴王妃面前吐露真迹心声,可既说了,便也不后悔。红鸢笑道:“从始至终都是我在自作多情,四王爷他不会迎娶正室,也从不留心。他只是风月场中客,情丝不留一。他给过的,只是跟其他人一样的关心,却没有谁在他眼前是例外的。”
红鸢望着岚心:“所以兴王妃出现的时候,红鸢心里是很为四王爷高兴的,他总算有了可以说话的人。”
岚心急得赶紧摆手:“不不,不是!我和他才不……”
“我知道。”红鸢温和地看着岚心微笑:“虽然你们也是未关风月,可却交心相谈。没有人敢忤逆他,但兴王妃不一样。从前我也想做不一样的人,可我只怕激进一步,他就离开原地了。”
岚心只叹,看来这红尘痴傻的,可不止她一个,红鸢何尝不是飞蛾扑火,许多年来一直初心未改?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走到北城驿站,这里可不比东西南城的繁华与葱郁,入眼处皆是一派萧瑟风起。两人骑马走上光秃的山坡顶上等了半晌,北风吹得岚心脑袋发懵,她不禁缩了缩身子,“从前都不知道北城这么冷,他再不回来我可不等了。”
红鸢指着下面惊喜道:“王妃快看!”
只见远处一长队的人马浩浩荡荡打马奔来,想来是空了军物辎重,贺长明连车都没装,所有人都是骑马归来。
一行人跑近,岚心见红鸢红着脸颊不敢开口,便用双手合拢作喇叭状向山下挥舞笑道:“四爷——”
贺长明听见喊声很是惊讶,忙勒住马抬头去看,竟看见山顶上挥舞着双手叫喊的岚心和一旁鲜红裙袂在风中翻舞的红鸢。贺长明眼中不禁盛满了笑意,朝身后众人道,你们先去收拾一番,半炷香后随我进宫复命。”
众人齐喝:“是!”
岚心与红鸢见他单独进城,忙下山去迎。可贺长明这小气鬼只是先瞪了岚心一眼,明摆着还在为之前放他鸽子的事情生气,接着转向红鸢笑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红鸢的脸蛋红扑扑的:“是兴王妃来找我一起来恭迎四爷回京的。”
“哦?”贺长明回头白了岚心一眼:“你有这么好心?”
岚心摆摆手:“嗨,这不是愧疚吗。”
贺长明脸一垮:“本王就知道你虚情假意。”
岚心气得瞪他一眼:“去了一趟漠北你怎么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小心眼!”可想起今天是他回京的好日子,万不能触他霉头,于是赶紧赔笑道:“好了好了,回去了我把我那棵小金树上的叶子摘下一片送你可好?”
贺长明却丝毫不领情:“谁稀罕?”
“喂!你不要太过分!”岚心果然急了眼。
红鸢眼瞅着两人大眼瞪小眼又要吵起来,慌忙挡在两人中间打圆场:“兴王妃已在玉宴楼为四爷设下接风宴,四爷就别计较了。”
贺长明还是歪着嘴角道:“别看她好心,不知道我走的时候这黄狸用了我多少银子呢。”话音一落,岚心又气得在后面追着他的影子拳打脚踢。一旁的红鸢头疼不已,看来还是从前那样啊,话少争执多。
两人好不容易歇架,贺长明见岚心今日略逊他一筹,吵得是嗓子冒烟懒得与他再说,便笑着对红鸢道:“等本王进宫复命后再去玉宴楼找你们。”
红鸢一脸喜色应下,恭送贺长明身影不见,她才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与岚心一同往东城走去。